失去拉斯维加斯

    《财富》（中文版）-- 过去八年，凯撒娱乐公司（Caesars Entertainment）的经历充满了诸多曲折与反转，以至于我们很难准确地确定它是何时完全脱轨的。毕竟，它是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赌博业帝国之一，如今提出破产保护申请（负债为184亿美元)，自然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不过，仅从象征意义上来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得上2012年11月17日的那个夜晚。

    在那个晚上，亿万富豪、私人股权投资机构德太资本（TPG Capital）的创始人戴维·邦德曼（David Bonderman）为自己开了70岁生日聚会。邦德曼在拉斯维加斯开庆生会自有道理。他和妻子计划与1,000位最亲密的朋友搞一场盛大的庆祝。喜剧演员罗宾·威廉姆斯（Robin Williams）担任司仪，传奇音乐人保罗·麦卡特尼（Paul McCartney）和约翰·福格蒂（John Fogerty）登台献艺。邦德曼还同意，以每位来宾的名义，给夫妻俩选定的慈善活动捐赠1,000美元。来宾都获赠一部iPod，里面装满了这位私人股权大佬最喜欢的歌曲。顶级赌场就是用来举办这类活动的。

    邦德曼正好也拥有这样的一座赌场。2008年，德太资本与阿波罗全球管理公司（Apollo Global Management）一起，将凯撒娱乐公司私有化。阿波罗是一家收购公司，由前德崇证券（Drexel Burnham Lambert）的银行家莱昂·布莱克（Leon Black）领导。四年后，凯撒娱乐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负担，两家私人股权投资公司很有可能会损失掉它们的60亿美元投资中的大部分。如果能够在公司的王冠宝石凯撒宫酒店（Caesars Palace）搞狂欢，邦德曼就可以高调展示他对凯撒娱乐的支持。

    然而，邦德曼却在凯撒娱乐公司最大的竞争对手永利度假酒店（Wynn Resort）举办了他的庆生会。

    那晚的一切都很完美—食品、饮料、住宿、娱乐、豪华汽车，一位参与者说：“那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庆生会可能花了700万到800万美元。”

    凯撒娱乐公司没有从中捞到一分钱，如果在它那里举办，这笔营业收入肯定对它有所帮助。然而，凯撒娱乐的首席执行官加里·洛夫曼（Gary Loveman）和他的管理团队被晾在了一边，独自郁闷。公司接连遭受沉重打击，是因为多重因素要命地汇集在了一起：债务过高，博彩行业出现始料未及的过剩局面，2008年经济衰退的余震未息。赌客被迫减少了造访赌场的次数和下注的金额。凯撒娱乐的高管们对邦德曼的公开冷落感到震惊，其中的一位现在说：“那是一剂苦药。我们的大老板把这么重大的活动放在别处进行，让在这里工作的人的士气加倍低落。”（邦德曼拒绝了为本文发表评论的请求。）

    如今，凯撒娱乐的失灵局面已经变成了一场彻底崩盘，并且在华尔街几位最可怕的强人之间引发了一场赌注极高的争斗。争斗的一边是阿波罗和德太资本，史上最精明、最成功的两家PE。另一边是一群同样强大而且高度活跃的对冲基金，包括资本规模达230亿美元的Canyon Partners；由联合创始人霍华德·马克斯（Howard Marks）率领的1,000亿美元的橡树资本管理公司（Oaktree Capital Management）；由保罗·辛格（Paul Singer）领导的、深受敬畏的250亿美元基金公司埃利奥特管理公司（Elliott Management）；还有200亿美元的基金Appaloosa Capital，经理是戴维·泰珀（David Tepper），他在2013年将30多亿美元收入囊中，一举奠定了自己在对冲基金行业里的地位。

    凯撒娱乐被夹在中间。在2015年的《财富》美国500强排行榜上，公司名列第328位。它曾经是博彩行业快速成长的明星，如今却已经是一团糟。它是一家控股公司，拥有不断变动的赌场与房地产组合，这些组合在去年一共亏损了大约28亿美元，较上一年略有好转。首席执行官洛夫曼有着类似的遭遇。他以前是哈佛大学（Harvard）的一位教授，一手导演了凯撒娱乐[以前叫哈拉斯公司（Harrah's）]的快速崛起，直到他大举扩张并最终更改了公司的名字。以后，公司的核心业务每况愈下，债务人指责洛夫曼在财务管理上失职，他的令名也因此受损。

    PE与对冲基金的争执在1月15日恶化，起因就是上面提到的凯撒娱乐运营公司（Caesars Entertainment Operating Corp.）的184亿美元破产保护。凯撒娱乐运营公司简称“CEOC”，是凯撒娱乐旗下的一家独立运营的博彩业务集团，从组织结构上来看是凯撒娱乐的分公司。（是的，这家公司的确实很复杂。）在CEOC破产案中，争论不仅在于CEOC摆脱破产保护之后由谁来持有它，还有一个根本问题：在努力维持凯撒娱乐、拯救自己的投资的过程当中，阿波罗和德太资本是否过于胆大妄为，给债权人造成了损害？很多债权人是投机性很强的对冲基金，它们通常低价买下受困公司的债务，找机会套现。

    赌注很高，但是自负心更高。Reorg Research公司的总法律顾问裘德·戈尔曼（Jude Gorman）说：“他们都是一些非常、非常聪明的家伙，喜欢当赢家。他们的身后有大量资金。”Reorg Research是位于纽约市的一家研究机构，密切跟踪像CEOC这样的破产案。这起破产案的专业服务费可能高达数亿美元，是专业服务机构今后数年的提款机。

    凯撒娱乐案将成为近年来最受关注的金融战之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幸灾乐祸。华尔街的银行家和律师是一个关系密切的圈子，所有人都想知道，阿波罗和德太资本会不会最终遭到应得的报应。一位资深的重组银行家说：“他们聪明过度，做过了头，现在正在遭报应呢。”他认为，如果不节外生枝，法官将最终至少会做出否定它们所采用的财务手段的裁决。

    那位银行家指出，当然，还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情况。他说：“此事的另外一面是，他们担当了对投资者的财务责任，想尽可能地合法与合乎道义地为投资者保值。这样的辩解非常合理。”

    这些差异显著的看法也许最终会由来自于纽约、威尔明顿、芝加哥的法庭来裁决。那位银行家说：“所以，问题在于，到什么程度才算做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