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计算机智能的兴趣,很大程度上是出于自恋,再加上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是的,意识、情感、精神或灵魂,一直让我们迷惑不解,而洞悉它们的秘密,或许能够证实人类作为“高等动物”的特殊性,满足我们的虚荣心。当人工智能作为一个科学话题出现的时候,它就受到公众的重视,一方面因为大多数人对恐惧感的需求,一方面因为有人希望通过观察人工智能解开人类精神之谜。
讨论的原点可以设定在有机物是否拥有无机物望尘莫及的特权。迄今为止,我们认识的生命都由有机物构成,但小说作者和电影编剧走得更远。《星际迷航》里,一艘经过漫长的学习和成长获得了意识的飞船,称呼人类为“碳基装置”;《变形金刚》里,邪恶的霸天虎把人类蔑称为“小肉虫”。看似荒诞不经,但谁能真正回答这个问题——蛋白质和脂肪分子与硅、金属和塑料分子相比,是否拥有获得意识的特权?
装置,作为一个关键词,让生物以及其中的人,和机器处于同一地位。带着有点变态的快感,设想机器有一天虐待人类的小说和电影源源不绝。人工智能究竟将如何改变世界?如果不用考虑久远的未来,此刻从商业价值的角度来看,是否有必要重视人工智能?讨论一进入意识和情感,就一片茫然,因为人们对自己的意识和情感机制都闹不清,机器的就更无法表述。关于晶体管和神经元谁更具优势的讨论,目前也仅仅在意识之外的层面进行。
几年来我有幸和顶级的计算科学家交流,发现他们中有极度悲观者。图灵奖获得者吉姆·格雷对我说,多年以后,人类可能会是计算机非常讨厌的物种,那时它们自我完善,不再需要我们,甚至想消灭我们。当然也有乐观者,其中有人满身都是数码设备,只要醒着就戴一具眼镜显示器,大部分视觉信息来自头盔里的计算机,把自己弄得半人半机器。他们认为,人工智能已经开始参与进化,未来的人们将习惯和机器的融合,把芯片植入大脑,瞬间学会某个学科的几乎全部知识,把另一种芯片植入大脑,让思维加速。
如果这种设想成真,往大了说,是“超人”的诞生,往小了说,是又一类工具的出现。人们不介意机器在体能上比自己强——汽车快,起重机能吊起重物,诸如此类的事情并不让人恐慌。但是,当“深蓝”战胜人类棋手,当“沃森”在知识竞猜电视节目“危险边缘”中成为佼佼者,很多人就坐不住了。
不必紧张,至少此刻还不必紧张。参与IBM“沃森”项目的研究员潘越对我说,通过上网检索和判断算法,计算机沃森能回答“是什么”,但对“为什么”和“怎么样”的问题表现很差。潘越既不是“未来机器将消灭人类”的同情者,也不赞同“半人半机器是人类的未来”,他觉得计算机能做更多人们要求它们做的事。
那是很特别的事。很多人,包括我自己,认为人工智能将接手大量科研工作。因此,政府、NGO和企业支持的科研项目,将由比现在少得多的人在机器的帮助下完成。有什么令人惊讶的呢?既然机器作为工具,能提起桥梁巨大的预制件,为什么同样作为工具的机器,不能延展我们的大脑,完成大量研究任务呢?
我们自己意义何在?或许,当计算机取代科学家为人类做研究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写诗。当然现在也有写诗的软件,但它们的文采实在有限,因此作品不受欢迎。人类的不可替代性究竟在哪里呢?对这个终极问题的追问,难道只能通过宗教途径吗?
几年前我曾写过一篇科普文章,介绍人工智能,标题是《像海参一样愚蠢》,来自采访图灵奖得主托尼·霍尔时,他对计算机智能水平的评价。如果说从意识或本能的水平来看,把计算机比作海参还是高抬,几十年后,很可能计算机仍然像海参一样愚蠢,但在研究科学和技术的主力位置上,站着这些傻呵呵的计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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