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漫步

    时间是萌发的叶芽和花朵。进入自然生活序列，徒步弯曲的山道，绿色无边无际，随山势波伏跌宕，空气清凉，放送草本植物的青青气息，乔木的花香。我在绿色的柔波里，有蜻蜓在艾蒿上飞翔……林中的步伐随意，高一步低一步，心里喃喃自语。路旁，高与人比肩的伞形科草本植物独活，挺拔于草丛如鹤立鸡群，它开的伞形花洁白，间或有熊蜂在花上采蜜。

    清晨就被小鸟叫醒，这里的鸣禽主要分布有大山雀、煤山雀和黄腹山雀，白鹡鸰则如寂寞的歌者，柳莺有永无休止的快乐……起床后，就带上枝剪出得门去，本能地走向茶园。我的茶园，茶树萌芽，茶行间的紫花地丁、蜂斗菜和婆婆纳都开花了。紫花地丁的花朵近似紫堇，枝叶贴地而生，只是有了花，方令人对它关注；蜂斗菜先从泥土钻出一束花蕾，边开花边生叶子；婆婆纳开米粒大的蓝色花，它的流蜜期长，因而蜜蜂都来采蜜。婆婆纳生四花瓣，蓝白相间，像白瓷上布有蓝条带，有两个花蕊也为蓝色，它是纯正的蓝。

    林中漫步乃洗目之行。每天草都在长高，是为生长的风景。藤本植物也属生长冠军，南蛇藤、葛藤、猕猴桃、五味子、绞股兰……它们像拼足了力气攀援，只有长春藤老样子。乔木沉稳地伫立，不动声色地打开叶子，开出花朵，直至结了果实。它们高大到令人仰望，所以不易发现它增长的身高。漫不经心地踏着朝阳走在林道，去往茶园。石槽河的流水，游着神农架人俗称的土鱼娃子，它的中文学名叫做长江鱥鱼，灵动地悬浮在透明的河水，疾游有若飞翔。远离了都城，融为自然的一分子，我看到茶园边的那棵大板栗树，有一只花鼠向下爬动，它引起我的一丝担忧，这样的爬行会否失足坠落？花鼠为松鼠科动物，它黑色的毛上有白的条纹。没见到它坠落过，大板栗树是它的领域，树上攀援缠绕一株茂密的中华猕猴桃藤。大自然之造化，次第呈现的时候，它有了多样的美，令人心灵清澈、宁静。

    一个外来的森林中的农民，内心的自我定位和现实的角色，看到草叶上的尘埃，也就是些花粉与花瓣，道是红法滚滚，抑或地老天荒？惊动的鸟拍翅起飞，树枝摇落些许露珠，一粒粒的清凉呢，我很遥远，还是世界很遥远？茶园边建起了步游道，我就将茶园筑起了栅栏，栅栏边种上忍冬科的金银花，又种了黄瓜、南瓜与扁豆。

    曾经在五祖寺(六祖慧能顿悟之地)上紫云山老祖寺旁，看到旧人的题刻落款有南阳布衣，在大石瀑下，刻了洗心若谷四个字。其时，尚感觉归隐乃旧人之事，现代人归隐，脑袋要木化的。今天我已经归隐了么？接通了宽带，上网时世界就及近，这就不算归隐。我想裁剪一块梦的边缘，镶嵌于原始森林，让它成长。于是感觉到墨菲定律应该有它的反面：每天思索与体验美的情境，就会有好的情节发生。今年的春天，茶园里孵化了一窝画鹛，唱歌十分动听的鸟，它们在茶园歌唱、觅食、嬉戏和飞翔。森林中的新鲜清晨，没有边际，有雾在对面的山梁移动，擦拭阳光下的叶子，包括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