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亚野生大象锯牙记
一头重达6吨的公象怎么会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呢?
前一分钟它还在由公园管理员和我们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部(CBS News)工作人员所组成的队伍前面奔跑,后一分钟,它就飞奔着登上了一处陡峭的山坡,接着消失在肯尼亚北部崎岖难行的丘陵地带。
这是一头名叫山彪(Mountain Bull)的大象,此前它曾经遭到过偷猎。利用自己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它已经躲了我们好几个小时。在浓密的植被丛,中它会转身过来,面对着我们——这种时候,一头被逼急了的大象非常危险——等到了开阔地带,它又发足狂奔,把我们远远抛在身后,它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反复折腾着我们。
但就在天色渐暗,我们以为抓捕行动终将以失败而告终时,局面终于迎来了转机。我听到“砰”的一声气枪响,只见一支粉红色的飞镖从空中划过,深深地扎进山彪一侧肚子的皮肤中。
开枪的是一位来自肯尼亚野生动物服务局(Kenya Wildlife Service)的兽医。通常来说,山彪在几分钟之内就会倒下来,它的生命之中就会开始倒计时。大象俯卧的时间越长,死亡的风险就越大。大型动物会在自身体重的重压之下窒息而死,或者因为酷热脱水死亡。
虽然身上扎着飞镖,但山彪依然在奔跑。它渐渐消失在峡谷中,可汽车又没办法跟过去。于是,我们马上叫来了一架飞机,从高空搜寻这头大象。
运气又一次站在了我们这边。大约搜索了30分钟之后,飞机上的工作人员发现它躺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我们驾车全速冲向那里,车辆无法通过时,我们就赶紧弃车步行。
勒瓦保护处(Lewa Conservancy)的公园管理员们、博罗纳庄园(Borana Ranch)的本地土地所有者以及肯尼亚野生动物服务局正在尝试开展一项冒险且充满争议的计划——以前很少有人对这项计划的执行过程进行过拍摄,我本人在此前也从未亲眼目睹过。这个计划的具体做法是:锯掉约三分之一的象牙,降低山彪这样的大象在偷猎者眼中的吸引力——同时还可以阻止它破坏篱笆,使它待在保护区内。
这项措施的执行过程颇为棘手——倘若锯掉太多,象牙内部的深层神经就会暴露在外,给大象造成极大的痛苦。
找到山彪时,我们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来处理这只正处于昏睡之中的庞然大物。当时,它的头部正撑在巨大的象牙上。管理员们马上投入了工作。链锯开始轰鸣,他们从每只象牙上各锯下了约11公斤的一段。有人在朝山彪的前额泼水,帮助它降温。随着一阵兴奋感涌上心头,我也跟打了鸡血似的跳到了摄影机前面。为了盖过链锯的咆哮声,我扯着嗓门吼了几句话。当时具体说了些什么,我现在已经忘光了。
从被麻醉开始算起不到45分钟,工作人员就给山彪注射了解除麻醉的药物。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也手忙脚乱地退回到了车上。通过特意遗留在现场的一台摄像机,我们看到这只大家伙正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体重一下子减轻了22公斤的山彪最终回归了灌木丛林,有望安然度过它的下半生。而最近的一份报告显示,它的确过得不错。
当然,锯掉部分象牙肯定会影响山彪的行为,甚至会削弱它寻找配偶的能力。但与此同时,它成为偷猎者猎杀目标的几率也因此而降低了。山彪体内依然残留着六颗子弹,它们都是先前与持枪偷猎者遭遇时所留下的痛苦记忆。不过从此以后,它有望彻底摆脱这样的噩梦。
我是一个在西非长大的孩子,十几年前就首次亲眼目睹过一头死亡大象残缺不全的尸体。人们开着一辆测井车将它拖到镇子上,它的肉被村民们分掉了,剩下来的淡黄色小象牙还没我的前臂长,被寄存在我父亲那里等待出售。
时至今日,大象死亡的方式和规模已经发生了彻底改变。在我的童年时代,人们猎杀大象是受贫穷和饥饿所迫。但现在,杀戮背后的驱动力源自躲在暗处的垄断组织和腐败的政府官员所支持的非法商业企业,大量的象牙被运到了远东地区(如中国、菲律宾等国)。其中涉及到巨大的经济利益。猎杀的风险被转嫁到了持枪偷猎者的身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经营成本。
据最近发表在《国家地理》杂志(National Geographic )上的一篇文章估计,非洲每年约有25,000头大象惨遭屠戮。单单发生在喀麦隆的一起偷猎事件就导致了300多头大象死亡,一伙据称来自于邻国乍得的武装民兵骑着马屠杀了这些大象。正如《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 )所报道的,“血染象牙”生意正在变得越来越军事化。
肯尼亚当地的一位管理员告诉我说:“这些人抢劫了我们的村庄,偷走我们的东西,什么也没给我们留下。”他曾经与偷猎者发生过多次枪战,他的一位同伴最近就被偷猎者用AK-47打伤了,当时子弹直接射穿了受害人的手。
现在,山彪这头生活在肯尼亚的大象已经重获新生了,但它和它的保护者们都为此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然而,对于成千上万头生活非洲的其他大象而言,只要人们对象牙还有需求,它们未来的命运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我们已经无法再承受进一步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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