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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斯登的末日

贝尔斯登的末日

RODDY BOYD 2008年07月20日
要给这家拥有85年历史的投行划上句号,只需几天时间和一种加剧的恐慌感。

    要给这家拥有85年历史的投资银行划上句号,只需几天时间和一种不断加剧的恐慌感——再加上一封关键的电子邮件

    作者:RODDY BOYD

    从他的声音中,你可以听到一丝恐慌。他几乎有些不知所措。那是3月6日,贝尔斯登(Bear Stearns)的一位债券高层管理人员主动给我打来电话。过去,这位高层也曾在背后对竞争对手说三道四,但他从未主动挑起过话题,更别说是关于其任职的公司的话题了。他向我解释说,自己一直经办的与贝尔有交易往来的金融机构——多年来他一直在跟这些公司打交道——突然之间问他说,贝尔是否有执行交易所需的现金。

    这样的消息当时尚未出现于报端,但这家投资银行的股价在之前的10个交易日内已经下滑了近20%,并且有传言说做空者正在对它进行围攻。这位高管问我是否听到了问题传言,并在我回答前马上抢先澄清说,“我们目前是赢利的。”“我们的交易对手在按时得到支付,交易在按时交割,业务也蒸蒸日上。这根本不像一家即将倒闭的投资银行应当表现出的征兆。”

    10天后,贝尔斯登被J.P.摩根大通银行(J.P. Morgan Chase)吞掉了。但是,围绕该交易出现的所有喧嚣——股票价值应为2美元还是10美元?美联储是否应该介入此事?——掩盖了贝尔倒闭的给人带来的极度惊诧。它提醒人们,在一种基于信心的业务中,一旦信心不复存在,该业务也将随之消失。回顾贝尔斯登同意接受注资以及被J.P.摩根大通收购前一周发生的事情,有助于揭示以下一点:贝尔长年的客户和交易对手对这家投资银行丧失信赖以及削弱其存活能力的速度是多么的快!

    它还揭示了一个心理落差。2007年夏,贝尔遭遇并度过了一次流动性挑战,当时它旗下的两家对冲基金因次贷危机遭受重创。之后,贝尔努力修复其资产负债表并改善融资状况。“我们资本充足,”贝尔首席财务官山姆•莫里纳罗(Sam Molinaro)在今年2月召开的投资者大会上说。“资产负债表的流动性全年内不断得到改善。我们花费了非常大的精力减少我们的高风险资产业务。”

    无论贝尔斯登如何认为其努力已经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客户们却另有看法,这一点推动着贝尔走向灭亡。尽管莫里纳罗在投资者大会上作出了那样的评论,一些投资者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撤资。向对冲基金提供融资和咨询意见的S3 Partners公司的老板鲍伯•斯隆(Bob Sloan)说,他去年夏天就建议自己的客户转向使用其他一级经纪商,因为他认为贝尔存在“30%~50%的倒闭几率”。截至3月份,斯隆的客户已经从贝尔撤出了250亿美元的资产。当然,其他的投资者只有等到恐慌来袭时才会弃船逃生。要证明客户对这家投行的信任有多么浅薄,只需要短短几天的时间足矣。

    星期一,3月10日:对于传言,我们不加评论

    如果说有一件事是公司最不愿去做的,那就是对传言加以评论。一般认为,这样的评论只会让无根据的谣言看起来更像真有其事。但是,在3月10日贝尔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就作了这样的评论。“今天市场上流传的(关于本行的)流动性问题,是毫无根据的。”在当时那一刻,情况似乎确如该评论所言。这家投行拥有170亿美元现金。当然,甚至当华尔街因沉溺于杠杆效应而酩酊大醉之际,贝尔仍以热衷于杠杆而著称。贝尔以111亿美元的有形权益资本支撑着3,950亿美元的资产,杠杆比率超过了35倍。而且,这些资产的流动性还低于许多竞争对手。

    但是,到3月10日,问题发生了蜕变,远远要比传言更加糟糕。在之前的星期五下午较晚时候,一家主要银行——至于是哪家银行,存在不同的说法——拒绝了贝尔借取20亿美元短期贷款的要求。这种由证券担保的回购(又称“repo”)贷款,对于为维持日常业务动辄借贷数十亿美元的投资银行来说至关重要。在华尔街,这样的贷款要求遭到拒绝,就像是在发薪日的前一天你的好兄弟拒绝借给你5美元一样,让你捉襟见肘。贝尔的高管们手忙脚乱地从其他途径凑到了这笔钱。但是,此事显示了一个明确无误的迹象:信用正在流失。

    星期二,3月11日:要是知道原因,我肯定采取措施了

    信心仍在持续减退,而贝尔再次试图安抚投资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贝尔首席财务官山姆•莫里纳罗在接受CNBC财经频道采访时口若悬河地问道。“要是知道发生的原因,我肯定采取措施了。”这些传言是“假的”,他说,“根本就不存在流动性危机。也没有被要求追加保证金。全都是无稽之谈。”

    然而,不利的势头在不断加强。这天上午,高盛集团(Goldman Sachs)的信贷衍生产品业务部向客户发送的一封电子邮件,再次给了贝尔一记重拳。在前几周,高盛等银行都还在积极开展业务(当然也收取可观的费用),同意对担心贝尔这样无力履行其利率互换交易义务的金融机构提供担保。但是,3月11日,高盛告知其客户不再就贝尔的衍生产品交易为他们提供担保。(一位高盛集团的发言人声称,这份邮件并不构成全面的拒绝。)

    “收到(高盛)这封邮件时,我感到非常震惊,”海曼资本(Hayman Capital)首席执行官凯尔•巴斯(Kyle Bass)说。他曾在贝尔斯登做过销售。巴斯让一个同事打电话给高盛确认一下,问是不是搞错了。“没有错,”巴斯说。“高盛告知华尔街说,他们跟贝尔的关系完了,(实际上)风险太大了。这是他们关系的终结。”

    这实在是太不祥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贝尔仍在遭受着不断的打击。通过信用违约互换协议为1,000万美元的贝尔债务提供担保的成本,一个月前还大约在35万美元左右,现在却突破了100万美元。在3月11日结束时,这一成本更是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因为各家银行都已拒绝进一步给贝尔债务提供信用担保。

    星期三,3月12日:贝尔斯登的流动性如何?

    高盛电子邮件的内容泄露以后,闸门洞开。越来越多的对冲基金和其他客户开始撤资,最后撤资者多达上百家。

    专业研究机构CreditSights的分析师戴夫•亨得勒(Dave Hendler)给其在贝尔斯登的一位联系人打电话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位联系人告诉他说,一切正常。但是,随后亨得勒询问了一笔将于4月份到期的40亿美元的信贷安排的情况,他想,这笔贷款的情况足可以反映出是否真的一切正常。亨得勒说,自己被告知,这笔信贷安排事实上已经于2月份到期,并且由于几家银行退出,信贷额度已经降低到了28亿美元。他还被告知,贝尔斯登要等到发布季度收益报告时才会披露这笔贷款的状况。似乎贝尔斯登的流动性和债权人对它的信心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健康。(公司的一位发言人拒绝对此发表评论。)

    贝尔继续在公开场合表示一切良好。这次轮到首席执行官阿兰•施瓦茨(Alan Schwartz)接受CNBC采访了——不过他依然觉得他没必要返回总部,在棕榈滩(Palm Beach)接受采访就行了。“还没人告诉我们不愿接受我们的信用跟我们做交易,”他说。“我们没有发现有任何流动性压力,更别说流动性危机了。”

    星期四,3月13日:打电话给杰米•戴蒙

    到3月13日,事态的严重性终于在贝尔斯登显现出来了。施瓦茨回到纽约并与高层领导开会。流动性正在急剧下降;公开报告显示,在这周结束时,已经下降到了20亿美元。当天晚上,绝望万分的施瓦茨联系了J.P.摩根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Jamie Dimon)。

    即便是在贝尔斯登心急火燎地谈判一揽子救助方案之际,其高管还在不断试图让整个世界相信一切尽在其掌控之中。当晚,施瓦茨联系一个著名的纽约对冲基金经理人(贝尔多年的一级经纪业务客户),请求他第二天早上在CNBC表达其对贝尔斯登的信心。这位经理人婉言谢绝了他,但同时也感到非常不解,贝尔斯登为何需要一位客户出面向世界确认它的健康状况呢。他的不解很快就会得到答案。

    星期五,3月14日:现在一切都完了

    上午9点,贝尔斯登宣布了300亿美元的融资计划,这笔资金由J.P.摩根提供,并有美国政府的担保。在一次电话会议上,施瓦茨好像还在与现实抗争。“贝尔斯登遭遇了很多很多的传言攻击,”他解释说。“我们曾尝试着澄清真实情况,但却……遭遇了更多的传言。”他说,客户撤资的要求“昨天速度加快了……(并且)按照事态发展的速度,我们需要大量的持续的流动性,其规模超过了我们拥有的流动性资源。”他说,新的信贷安排将会使事态恢复平静。

    当然,事态并没有恢复平静。贝尔斯登的股票在当天的前半小时交易中暴跌了近40%。短短几天之内,贝尔斯登就断送了其85年的独立实体资格。

    在这个周五的晚上,麦淇酒吧(Maggie’s bar)弥漫着强烈的震惊气氛。麦淇酒吧就在位于第47街的贝尔斯登总部的正对面。一大群愤怒的贝尔斯登雇员鱼贯而入。一些交易员显然在下午6点钟已经喝过了一轮,正在惊叹不已地描述着如何要挤过水泄不通的记者才能穿过马路来到这间酒吧。

    很快,6点35分,在从纽约中央车站开往康涅狄格州格林威治的捷运上,我碰巧坐在了一名贝尔斯登执行经理的身边。“我在这家公司工作了8年,从后台晋升到从事投资银行业务,”他一边喝着百威啤酒一边对我说。“我手里有好几千股公司股票,本以为有钱送孩子上私立学校并读完大学了。现在一切都完了。我想我该搬到匹兹堡去住了,看那里的联邦房屋贷款银行要不要雇人。”

    译者:郑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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