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巨头迎战激进投资者

    《财富》（中文版）-- 这仿佛是美国商界版的梅威瑟（Mayweather）大战帕奎奥（Pacquiao），在一场引人瞩目的代理人大战中，杜邦公司（DuPont）的CEO柯爱伦（Ellen Kullman）与激进投资者纳尔逊·佩尔茨（Nelson Peltz）激烈交锋，目的就是要让自己的董事候选人进入杜邦公司的董事会。与受伤的帕奎奥一样，事实上佩尔茨在加入战斗时已经明显处于下风，只是公众大多似乎忘记了这一点。

    柯爱伦和佩尔茨为各自的候选人展开了为期数月的竞选大战，在最新一个回合的较量中，真正的实力派其实是基本上被媒体遗忘的三家公司：即贝莱德（BlackRock）、先锋集团（Vanguard Group）和道富银行（State Street），截至目前这三家资产管理公司是杜邦公司最大的股东。尽管佩尔茨的特里安基金管理公司（Trian Fund Management）在杜邦拥有大量的股份（2,400万股），但是与这三家大机构的持股总量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三家公司代表各自基金的投资者一共持有杜邦公司的1.5亿股股票。今年5月，杜邦公司召开年度大会的当天上午，柯爱伦和佩尔茨得到消息，三巨头全部支持柯爱伦的候选人，于是这场白热化的争斗宣告结束。柯爱伦胜出，但是胜负的决定权却掌握在贝莱德、先锋和道富银行的手中。

    从中可以看出时代变迁的迹象。在过去的一年半里，大名鼎鼎的激进投资者如佩尔茨、卡尔·伊坎（Carl Icahn）、大卫·艾因霍恩（David Einhorn）和比尔·阿克曼（Bill Ackman）撼动了

    《财富》美国500强中的大型公司。伊坎仅仅发布了两条推文，就让全世界最具价值的公司苹果（Apple）的市值增加了。但是这种引人瞩目的成功也许预示着他们的影响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新的现实情况是，激进投资者并非是今日美国商界真正的强权者。一批新老板对全球最大公司的影响越来越大，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但是却在幕后密切合作，而且也变得越来越激进。他们齐心合力为大公司创建新秩序，甚至还改变了资本主义体系的运作方式。它们是大型机构投资者当中规模最大的企业，也是规模最大的资产管理者。

    这些老板的影响力让人震惊。机构投资者集体持有几乎所有美国规模最大的公司的绝大部分股份。在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Dow Jones Industrial Average）的30家公司当中，机构投资者持有29家公司的多数股权；唯一的例外是沃尔玛（Walmart）。这些所有权高度集中于少数公司巨擘的手里。杜邦公司的案例就非常典型：在这场代理人战斗中，公司68%的股份掌握在1,359家机构手中，但是规模最大的三家机构持有17%的股份，最大的15家机构持有35%的股份。不仅如此，这种集中度还在提高：贝莱德、先锋和道富银行管理下的资产总额在过去10年里增加了四倍。

    不断扩大的金融实力本身还不足以让这些规模最大的机构变得比著名的激进投资者更加重要。让形势发生变化的是，这些机构正在变得越来越自信，而且它们的手段也越来越巧妙。近三个月来，贝莱德和先锋这两大资产管理公司的负责人致信给所有的标准普尔500指数（S&P 500）公司，向大家阐述新的游戏规则。“我们的出发点是支持管理层。”贝莱德公司的CEO拉里·芬克（Larry Fink）在信中解释道。“但是，如果管理层没有能够清楚地阐释可以用来衡量业绩表现的远景目标、战略决策，以及令人信服的优势，那么这个目标就很难实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将采取行动，确保所有人的利益得到切实满足。”鉴于贝莱德公司掌控着4.7万亿美元的资产，因此没有哪个董事会或CEO能够忽视这样的信息。

    但是为什么要选择现在这个时机呢？毕竟，大型机构早在几十年之前就已经超越了个人投资者，成为大型公司的主要股东，而且它们很少行使自己的权力。它们现在行使权力是因为它们的世界在两个重要的方面发生了变化：

    指数投资迎头赶上。越来越多的个人投资者、退休金基金、捐赠基金，以及其他的投资者意识到，投资指数基金要比投资积极管理的基金更加合理。近10年来，精于指数投资的资产管理者，或者说“被动式管理”—贝莱德、先锋和道富银行是截至目前最大的公司—的发展速度是其他资产管理者的两倍。直到最近，公众还是认为，指数投资者根本无意影响它们的投资组合公司。但是现在他们意识到，积极的管理者可以卖掉他们不喜欢的股票，被动式管理者却不能；如果这只股票属于这个指数（比如标准普尔500指数），那他们就不得不持有它。被动式管理者只有一个办法能提高回报率：影响它们的投资组合公司。去年秋天，先锋公司的CEO比尔·麦克纳布（Bill McNabb）向一群公司董事解释说：“作为指数投资人，我们是永远的股东……这正是我们如此关注良好治理的原因。”被动式管理者就是新的激进投资者。

    传统的退休金正在萎缩。想当初，几乎每家大公司都持有退休金基金，公司把它们打包分发给资产管理公司，这些管理公司不敢涉足公司事务，也不敢利用手中的股票对管理层的意志投反对票（毕竟这样做会让它们丢掉生意）。如今，传统的退休金计划基本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养老金固定缴款计划，按照该计划，员工可以决定自己的投资。资产管理者可以无拘无束地表达自己的愿望，并且按照自己的意愿投票。

    由于基本发生在幕后，因此公司治理领域的这场革命是悄然降临在我们身上的。著名的激进投资者尽可能地大造声势，因为他们必须吸引其他的投资者加入他们的事业，但是最大的资产管理者持有巨额股份，因此它们不需要招募其他人。当它们与董事会成员或CEO会面时（这样的做法越来越普遍），它们不会发布推文，也不会举办新闻发布会。

    因此，我们不可能每天都能够看到最大的机构如何影响公司的新闻，但是其效果已经开始显现。它们意义深远，而且往往出人意料：

    长期管理东山再起。华尔街对短期绩效贪得无厌地追求似乎是每一位CEO最爱抱怨的问题之一，而且许多的激进投资者也要求立即给出结果：即向股东返还现金，拆分公司，以及出售资产。但是，最大的资产管理者往往深谋远虑，因为他们必须如此。“借用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的一句话，”麦克纳布说，“我们最中意的持有期是永远。”贝莱德公司的芬克说，CEO能够完成本职工作—以及赢得他的基金的支持—的最佳方式是，“清楚、有力地阐释他们的可持续发展的长期战略。”

    关注短期效益的激进投资者也许可以获得一些满足；佩尔茨说得没有错，杜邦公司应该卖掉手中持有的乡村俱乐部，而且公司也的确卖掉了。但是如果公司能够提出一个有说服力的长期计划，它就能够最终获胜。两年来，佩尔茨一直在尝试着通过分离百事公司（PepsiCo）的饮料和零食业务，来达到拆分公司的目的，但是这个计划始终没能如愿。百事公司的CEO卢英德（Indra Nooyi）认为，从长远来看保持公司的完整性更加合乎情理，因此卢英德最终胜出。激进投资者杰弗里·史密斯（Jeffrey Smith）的Starboard Value公司在2012年试图把美国在线公司（AOL）的三名董事赶下台，结果未能如愿。长期股东也许为CEO蒂姆·阿姆斯特朗（Tim Armstrong）的最终胜利而感到高兴：因为从那时起到美国在线宣布威瑞森（Verizon）将于5月收购公司时，公司的回报率为127%；与此同时，标准普尔500指数的回报率只有58%。

    激进投资者将变得不那么重要。他们通过发现改善公司绩效的机会而创造价值。但是，随着最大的机构更多地关注其投资组合公司，它们自己也将会发现更多的机遇，而且激进投资者的影响力也会随之削弱。董事会应该期望直接听取大型机构的意见，而这些意见经常是不公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