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保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回应村镇银行风险和“保交楼”问题

当车被抢了，还要继续还车贷，而官府又不肯帮祥子抓抢车贼，那祥子就只能选择“躺平”而不再拉车了。一旦到了连饭也吃不上的地步，征信记录也就失去了威慑力，那么害怕就不再是一众的祥子们，而是车行、发放车贷的钱庄，以及依靠税收生存的官府。中国内地的烂尾楼苦主们“抱团停贷”活动的蔓延，终于让该着急的人着急起来了。虽然这些人曾经都是过往内地房地产行业更大的受益者，但这些在内地特色的预售制下的烂尾楼制造者，却从未如按揭买房的烂尾楼受害者一样着急过。

本来，随着此轮行业调控的持续和去年以来楼市的急剧下滑，流动性枯竭已经让百强民营房企出现了排队暴雷问题，导致烂尾风险大大提升的期房市场大受打击。而此次由江西景德镇引发的烂尾楼业主“抱团停贷”风潮，更是让在不断放松和加码，旨在刺激楼市回暖的政策之下终于在六月份环比看来刚刚稍有抬头的新房市场遭遇了空前的压力。除了岌岌可危的一众房企之外，纷纷发布公告声明此事件对自身业绩和资产质量影响有限的银行们，对于由此可能引发的自身流动性问题还是心知肚明的，而高度依赖土地财政的地方政府对于由此可能导致的楼市与土地财政的更趋下滑自然也是心中有数的。因此，不论银行与地方政府在烂尾楼的成因上如何相互推责，但在事情发展到可能危及领导乌纱帽时不重视这一问题则是不可能的。作为站位更高的中国银保监会，对于这一问题就给出了更有高度和更负责任的回答。

7月17日，作为金融业最高监管部门的银保监会在非工作日以接受其下属的《中国银行保险报》专访的名义，对村镇银行储户维权以及烂尾楼业主“抱团停贷”事件迅速作出了回应和表态，表示充分尊重和维护储户与业主的合法权益，要求相关责任方（村镇银行、开发商）、金融机构与地方政府通力合作，压实责任，促进问题与矛盾的化解，并表示将加强与住建部、人民银行总行的协调以推进这一工作。

这实际上也就是从全局高度，而非仅仅从部门利益来看问题必然做出的正确之举。如果因为这两件事情解决不好而影响了市场对银行存款安全和新房市场的基本信任，那么接下来两个行业发生流动性风险将是大概率的事情。这样一来，不仅会对本已陷入流动性危机的房地产行业雪上加霜，更会因为银行业和房地产业的产业链和涉及面而波及更多的社会经济领域，并有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正是着眼于总体性考虑和这些问题可能引发的连带性风险的严重性，银保监会正视问题并给出了正面与及时的表态，一锤定音地确认了储户的存款性质，也并未对烂尾楼业主停供问题定性，给两个问题的处理留下了合理空间，而不是像郑州、西安的基层政府与基层银行那样简单地相互推卸责任。

这正如一个比喻所说的那样，在一艘下沉的破船上，如果还是陷于争论船是如何破的，甚至还在争抢头等舱还是商务舱，这些都已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有让船不沉，或者努力减缓下沉速度以给乘客们逃生的时间，这才是最重要的。而目前已然发生的村镇银行存款兑付问题和烂尾楼业主的“保交楼”问题，就是当前挽救两个行业的基本信心，关系到未来这两个行业有没有未来与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此时相互推卸责任和甩锅的技术再厉害，并不能阻止行业之船的下沉，除了落得“狗咬狗，一嘴毛”的笑料之外，也只能让船下沉的更快。那时受害的，将不仅仅是利益中人。

从有效解决问题的角度出发，除了厘清造成问题的根源与责任之外，让有责任而又有能力的相关责任方积极行动起来，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因此保交楼问题除需要开发商竭尽全力外，还需要整个事件中有能力而又有责任的相关方来加以推动并化解问题与矛盾，因案施策解决增量资金注入和全过程资金安全问题，以保证保交楼任务的完成。

总的思路就是由开发商努力筹资、银行注入增量资金、地方政府协调引入增量资金，烂尾项目实施全过程资金封闭管理来完成保交楼工作。在此期间若再发生资金挪用、转移和违规拨付，则必须严肃追责、严惩不贷。否则，一方面会造成整个期房与新房市场的信心尽毁，让保交楼问题又会在很大程度上沦为空谈，让楼市回暖失去最基本的信心支点，最终受损的就不仅是开发商和相关金融机构、按揭买房者，更包括与此息息相关的土地财政和就业、经济发展，另一方面还包括社会经济运行规则和法律环境的就此丧失。

对于村镇银行储户存款的处理问题而言，同样也是如此。

“非法吸收并占有公众资金”是一个新词，既不同于“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也不同于诈骗之类的罪名，由此可见此案的复杂性。一边是用户端的正常存款操作，一边是银行端的资金流向完全失控，这种情况确实是前所未有，也将监管部门置于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

不过，银保监会此次明确了非常重要的一点，即只要依法合规办理的业务就会垫付，也就是说不纠结于存款的定性问题，因为很明显监管部门目前也无法完全清楚地界定哪些资金是存款而哪些不是。实际上，定义是不是存款对地方政府和中央金融监管部门责任界定有直接的影响，因为如果界定为存款，那么央行和银保监会就需要承担更多的处置责任，也涉及存款保险基金要怎么来承接的问题，但如果是界定为非存款，那么就是地方的处置和兜底责任更大，自然也不涉及存款保险基金的动用问题了。

就金融监管问题而言，我看到一位从事过十年区县农商及村镇银行信息化建设工作的人士指出，各省对于下面各区县金融机构监管其实已经很严格而且越来越完善了。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在于人：4家村镇银行应该有上百名员工了，大范围揽储并且让储户把钱存入另一个系统，竟然没有一个人向监管机构提出质疑？这才是最可怕的。这种情况系统再完善也没有用，除非再给每家民营银行派驻一名专门监管人员，时刻关注银行业务情况，并且不定期更换监管人员，防止长期在一个地方被腐化。但可能又会遇到监管人员过度干预的情况，相当于又给民营银行带上了紧箍咒。这似乎成了无解的问题。

市场上的主体赚的是什么钱，并不是专业的钱，因为产品也是同质，赚的是正确把握合规的灰色地带的钱。我按照规定做业务，发现这也做不了，那也做不了，同行精准把握合规态度，猛做业务拉存款、做贷款，试问谁又会重视规定？

政府及监管部门需要深入思考相机抉择这种行为的代价，太频繁的相机抉择会增加市场的运行成本，不利于各主体做好分内之事。我们早已过了摸石头过河的阶段，一个这么大体量的市场，只有完善法律规定，严格按照法律办事，才能减少运行成本，才能避免烂尾楼事件的发生。

有朋友实地考察过美国房地产市场，说那边都是现房销售、没有公摊、永久产权、逐层监理，而且监理费由政府支付，建筑公司与监理公司是死对头，工程质量很苛刻，在流程上已经确保交易安全，对买卖双方都公平。反观我国房地产市场，从规则上就偏向于房地产公司，卖楼花不说，资金监管还不严，由于做不到项目资金封闭管理而导致资金经常被挪用。保障购房者的权益，谁更作为，一目了然。快刀斩乱麻是简单的，难斩断的是土地财政和财政支出。

银保监会相关部门负责人的这番回应，针对近期的两大热点——村镇银行和停贷事件中存在争议的一些问题，都给出了相对正面的态度。就村镇银行事件的回应而言，仍将其定性为“利用第三方平台以及资金掮客等方式非法吸收并占有公众资金”，这和之前河南的官方口径基本一致，此外还提及了聚集性群访事件、6月26日短暂开放的情况（开封新东方村镇银行突然开放提现15分钟），说明在监管层面对舆论一直保持高度关注。而在回应停贷事件时，银保监会将重点放在了做好“保交楼”金融服务上，强调银行和企业端积极履行责任，至于监管账户及其他与合规性相关的问题，似乎还是一个有待填补的缺口。有一种声音是，今年是很重要的一年，为了保持宏观层面经济大盘的“稳”，国家对这类事件会该出手时快出手，防止系统性风险进一步蔓延。但如果大部分人都想收获一个好的结局，并非一朝一夕能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