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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过棉花田上空的无人机

岳巍
2020-03-28

极飞的维度已经不止于无人机硬件,而是一家农业科技公司,它要做的是探索智慧农业在更广大的农村的落地与普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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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图上寻找尉犁县,很是要花一些时间。面对一张中国地图,先要把目光左移,找到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在这个广大区域的东南部,找到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接着聚焦到它的首府库尔勒市,最后在这个以出产香梨而闻名的城市的南面找到最终目的地。

地图上的目光游移想要变成实际的到达,显然要花更多的时间。

从北京郊外的首都机场出发,用4个小时飞到库尔勒,再搭车用一个小时才能到尉犁。我在中午出发,抵达时,已经是下午5点。

尉犁县用的也是东八区的北京时间,但是因为太靠西,一样的钟点,天光却差了很多。5点的时候,尉犁的天色还像内地的3点。9月底,初秋的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让人不敢抬头去看。县城里的街道上人和车都不多,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交替变化时,会有汉语与维语的语音播报,提醒过马路的车辆和行人按照信号灯的指示,注意安全。

如果没有那些维语播报,这里跟内地任何一个经济发展不错的县城都没有太大的区别,道路笔直宽阔,街边的楼房整齐排列着,底层的商铺,有超市、服装店和餐馆。

吸引我用5个小时,从3000多公里外的北京来到尉犁的,当然不是这些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的街景。我来尉犁,是想要看这里的棉花田,采摘季到来之前的9月底的棉花田。

拾花

图片来源:极飞科技

尉犁曾经是文献记载中的汉代初年古西域绿洲上众多的城邦国家之一,现在则是南疆物产丰富的交通枢纽。棉花是这里最知名的物产之一,在尉犁,棉花的种植面积超过100万亩。之前每一年10月中旬的棉花采摘季,外来拾花工最多时有48000人。

“拾花”是异常无聊且繁重的工作。看不到边的棉花田里,混杂着腰间缚着褡包的工人,他们从田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在密集的棉花植株中间,用手把盛开的棉桃中的棉花摘取出来。

这种带有“共襄盛举”色彩的盛大丰收场面在新疆已经不多见。就在尉犁,外来拾花工的人数已经降到21000人。这是因为整个尉犁县的百多万亩棉花田,已经有八成以上实现了机器采摘。

取代弯着腰脸被晒得黝黑的拾花工在棉田里劳作的,是自动采棉机,这些庞然大物行驶在棉田里。最前方的采棉头,是探路的先锋,伸进棉花丛里,像是变魔术一样,把那些雪白的籽棉从棕黑色的棉桃中抓取出来,送入采棉机“后背上”的棉箱里。

考核一台采棉机的工作成果,除了工作效率,还要看它的采净率。

毫无疑问,采棉机在单位时间内能够完成更多面积的棉花采摘作业,但是精准度则无法与人的手相比。

提高机器采摘的采净率,不是采棉机单方面的技术改进就能解决的问题,田里的棉花也需要“努力”。

为了适应机器采摘,尉犁的棉花经过多次筛选,已经大多是始果节,也就是最低的吐絮棉铃距离地面高度在20厘米以上,抗倒伏,植株韧性强,吐絮适中的品种。

在真实的采摘环节,棉朵大、脱叶效果好的棉田,采净率就好,而达到这两个条件,在采摘季之前,依据农时,对棉花喷洒脱叶剂就是必须的工序。

喷药

脱叶剂是一种生物调节药剂,在它的作用下,棉花能够在同一时段集中吐絮、成熟、落叶,当第二遍脱叶剂喷洒结束,药物效果显现的时候,棉花植株只剩枝条与棉朵,会让人想起聂鲁达的诗中的词句: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像冬天的枝干一样清晰勇敢坚强的棉花,最适于利用机器采收,在很长时间内,棉朵喷洒脱叶剂,主要依靠人工和拖拉机。人工喷洒需要工人走进棉田里,除了很容易把棉桃碰落在地之外,雇人喷药的成本甚至超过了雇人采棉的成本。

拖拉机喷药的成本,要比人工低,但是因为需要开进棉田,所以造成的损耗非常大。如果是为1000亩棉田喷洒脱叶剂,拖拉机需要来回各开三趟,一趟就会轧坏大约一亩的棉花。

于是,到了植保无人机大显身手的时候。

图片来源:极飞科技

在一块棉田边,一架红色的无人载着黑色电池与白色的药箱,将要出发。马洋洋,一个皮肤被晒得黝黑的年轻人,马上就要在他的手机上,通过App操作这个“四脚精灵”起飞,在这块棉田上空,喷洒脱叶剂。

我想在最近距离仔细观察这架无人机的起飞和降落,尽管马洋洋提醒我应该站得再远一点,我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我应该听从马洋洋的劝告,因为他的手指戳中App上的控制键后,无人机的机翼开始旋转,并越来越快,地上松散的土被机翼旋转形成的风卷起来,就像爆开了一个巨大的烟雾弹。我忙屏住呼吸,连连后退,眼睛却不敢离开。无人机已经从地面上升起,在空中做短暂停留,像是被悬浮的粉尘颗粒托举着一样,一两秒钟之后,它直直地冲破身前的烟幕飞到棉花田上去了。等到尘土慢慢落净,我能看到它在棉田上空飞过的路径,以及药物从喷嘴迸出时,在空中散开来形成的水雾。

极飞

马洋洋看着飞行中的无人机,告诉我,他从安徽来,是“极飞”的用户,也是“极飞”的飞手,这次从北疆到南疆接受棉农的雇请,为他们的棉田喷洒脱叶剂。

极飞,在尉犁,是无人机的代名词,也几乎是这里的组成部分。这家总部位于广州的农业科技公司,把它的新疆分公司就设在了巴州尉犁。在县城主干道孔雀路边上,“极飞科技”的园区与县政府隔路相望。

在尉犁,无论是乡村道路边的矮墙,还是县城停车场的抬杆上,都有极飞科技的广告。甚至在一家餐馆吃饭,操着外地口音的上年纪的女服务员,很有可能会跟人闲谈时透露:“我儿子就在极飞上班。”

2019年9月,极飞科技在新疆农村继续开展全国农业无人机联合喷洒作业,他们把这个活动称为——秋收起“翼”。

这项起始于2017年的活动,是极飞为了应对棉农用无人机喷洒脱叶剂需求的爆发。当时,极飞通过互联网,从全国调度上百个作业队,超过1000架植保无人机,喷洒棉田面积超过200万亩。从那时起,每到棉花成熟季,全国各地的无人机奔赴新疆进行大规模棉田作业成了各个植保无人机作业队的惯例。

2018年,极飞的秋收起“翼”累计作业面积近670万亩,与2017年同比增长1.5倍;2019年仅用了三周时间,便完成了1500万亩面积的喷洒。马洋洋就是2019年入疆作业大军中的一员。

从小喜欢“拆东西”的马洋洋,最开始是自己组装无人机,后来成为极飞的客户,并且组织了自己的植保队。他对极飞的植保无人机性能了如指掌:利用RTK来实现高精度自主飞行的植保无人机,并搭载了自主设计的iRASS离心雾化喷洒系统,实现了高效、精准的农业植保喷洒。得益于全自主飞行的智能设计,一台P30极飞植保无人机,能每小时喷洒超过150亩的农田,相当于60个人工的效率。

马洋洋告诉我,见到我的头一天晚上,刚刚跟极飞科技的创始人彭斌一起喝过酒。

这场酒局是彭斌计划中2019年要完成500个饭局中的一场。第二天在我提到他与马洋洋的这次会面时,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这个年初定下的目标,到9月底只完成了五分之一。

彭斌的微信通讯录中,有1000多个极飞的用户,“最初加微信是讨论产品使用的问题,我们快速改进和迭代,我们也慢慢变成了朋友,聊的东西也多了起来,会聊产业与行业,和他们的现状和心态。”彭斌说。

极飞是彭斌2007年离开微软工程师岗位之后的创业项目。这家于当年4月1日诞生在一间LOFT里的公司,最初的产品其实一台扫地机器人。很快,彭斌就把业务从地上调整到了天上,制造无人机。2007年底到2013年的六年中,极飞一直依靠无人机硬件实现盈利,它的无人机被应用在许多场景中,除了农业。

农业应用场景的突破源自彭斌2013年的那次新疆之行。这是他第一次到新疆,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原生态的棉花和棉花田。彭斌带了当时极飞的无人机,进行了一番改装之后,用可乐瓶子充作药箱,进行了一次田间的药物喷洒。

彭斌回忆说晚上,躺在冰凉的沙堆上,头顶是星空,身旁是胡杨树,他想着新疆有几千万亩土地,这是农业无人机的巨大市场。

极飞的一次重大转型由此开始,坦白讲,我并不完全相信这种太过传奇的描述,因为这种充满修辞手法的表达,很像一个成功者回望自己的起始点时的错觉。

但是,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充满勇气的决定。彭斌决定将公司的重心转向农业,而现在他已经开始自豪地宣城自己是半个农业专家了。不过在当时,2013年9月心里有那个念头时,他对农业的了解还仅仅是很清浅的种植与产业链相关知识。

彭斌说自己当时“绝对”是理性分析过才做的决定。他的分析包括2007年到2013年,整个极飞团队都是一群技术性的极客,他们已经证明对技术的掌控完全没有问题,并且也有成功的经验。基于这一逻辑,彭斌说服了自己,也开始说服他的同伴。

这是极飞发展道路上的一次再出发,彭斌重新体会了一次创业者们常常遇到的焦虑。农业无人机推出之后,他会在心里问自己“行不行啊”,也会担心“干了两年,农民不接受怎么办”。焦虑掩盖着他的期待,迫切地想知道“打了多少面积,有多少农户结算,服务多少面积,服务多少农户,卖了多少飞机。”

“首先我们得知道无人机是什么?无人机是一个工具,而不是一个产业,农业才是一个产业,它需要大量的先进工具,这一点应该有共识。”彭斌说,在这样的共识下,无人机作为工具,能够在各个产业中发挥价值。

“我们决定做农业植保,本质上是精准投放,就是把一颗种子投放到精度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彭斌强调。

但是他很快就表示,现在极飞公司已经是上千人的规模,不可能只做一款无人机产品,而且“这么窄的格局,很难在市场上获得用户。”

这与他在10分钟之前给我讲的一个故事似乎发生了矛盾。在那个故事中,彭斌有一次在尉犁极飞的新疆中心,与员工聊天。员工自豪地谈到极飞的“本领”。“我们许多员工说极飞能做这能做那,既能做物流,也能做电力巡线,还能做航拍,还能作农业植保。”彭斌说这反而让他非常担心。因为员工提到的每一项功能,其实都是一个“行业”,彭斌说自己当时心里想“完了”,因为他非常害怕极飞的发展松散而不集中。

当我问他这是矛盾还是他的思路发生了改变,他解释说:“我们今天所有的员工,包括研发人员、管理层,出发点是唯一的——怎样帮助农业增效降本,所有的科技都往这一点上使力。借着整个大的中国社会的趋势,甚至世界的趋势,做出我们的好产品来。”

“在这个大框架下是不会混乱的,所有人在里面努力,一个方向往前走。”彭斌看上去很有信心。事实上,极飞已经这样做了。

“无人机能不能播种呢?能不能做一个物联网设备,看植物的长势呢?我们能不能把双目视觉用于测产测高呢?这都是技术的应用。我们去评估成本价值,如果可以就立项干吧。”彭斌说。

极飞的维度已经不止于无人机硬件,而是一家农业科技公司,而它要做的是探索智慧农业在更广大的农村的落地与普及。

更大的农业体系

图片来源:极飞科技

这是一个长远的计划,极飞做了四件事:研发精准农业设备建设数字农业基础设施,让农田机械化、农事服务标准化成为可能;建设数字农业基础设施,让农田机械化、农事服务标准化成为可能;连接土地作物、农民与消费者,通过农田智能相机、传感器等获取气象及土壤信息,建立数据模型及预警体系指导农业生产,同时通过农业物联系统,打造农产品溯源“区块链”;培育农业AI,极飞的农业无人机、机器人、农业物联设备与农田传感器,在帮助农户管理农田的同时,也产生了丰富的农业生产数据。基于超过这些农田地理信息数据、气候土壤数据及作物生长数据,极飞农业人工智能XAI利用深度学习与图像识别技术,为农业生产提供科学指导。

彭斌说选择进入更大的农业体系,是看到了无人机这个工具的局限性,无法承载他们对于农业的理解。

“从公司slogan的变化就能体会。我们名字叫极飞,最早期说的就这两个字,极致飞翔。极致是把产品做到极致,飞翔就是我们热爱。到了2015年之后,我们叫承载技术,服务三农,2017、2018年之后是推动全球农业智能化,整个价值观都变了,说明我们的技术囊括范围已经不再只是无人机。”彭斌说。

尽管理想远大,但是彭斌知道道路艰难。“我从来没觉得农业特别好做。当你进到农业里面以后,就发现这东西跟人太近了,一锄头下去,土挖起来,种子发芽,人触摸能感受到它是个生命,人跟自然大量接触,慢慢情怀会产生在这里面。但是它的成效比较慢。比如研发周期会比较长,要求公司的管理者、员工,对这些事情有一个全新的认知,甚至会深度影响我们对资本的理解。”但是彭斌也有新发现,在一些农地中,他感受到特别令人兴奋的东西,因为农地的主人已经开始依赖以数据的价值为核心的工具来种田。“这不是工业吗?”彭斌问道。

“我觉得从一家农业科技公司的维度来思考,我们应该去解决这些问题。可能在三年后,你来到新疆或者是别的地方,就能看到我们在服务的很多农田都是标准信息化。”彭斌自己回答。

而2013年时,他的梦想,还只是新疆极飞的无人机能飞满新疆的棉花田。(财富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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