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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水购物印象

淡水购物印象

周瑷玛 2012-05-17
这是我第一次很直观地感受到台湾普通民众对大陆的印象。

    我说闽南语,所以在台湾旅行的时候,我看人很有亲切感,人看我也很有亲切感,最多便因为口音的细微差别,被当成了金门人士。有一次在淡水的一家小杂货店里,我看上了店里的传统小吃龟粿的木质模具,正把玩着,老板说话了:“这是用咱们台湾的原木在台湾生产的,你不用担心,和大陆不一样。”

    他用了“咱们”,却又特别强调了“和大陆不一样”,一下让我不好意思起来,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接茬。这是我第一次很直观地感受到台湾普通民众对大陆的印象,也是我第一次没有立刻否认别人对我身份的误解。我承认在那一刻我怯懦了,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去回答那些本应该理所当然却被我们自己做得错漏百出的基本问题。

    在任何一个社会里,只要有利益驱动便一定会有灰色的不道德,这并不出奇。台湾的商业企业就一尘不染么?这也不见得,否则当年便不会曝出如此震撼的起云剂事件了。然而事情曝光之后,台湾的媒体简直是铺天盖地不依不饶剥丝抽茧,大有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漏过一个的同仇敌忾。被直接间接波及的企业都需要不断地出来解释、道歉,如果因此破产退出行业也并不能算作一件头条新闻。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问题曝光并不可悲,可悲的是问题曝光之后所产生的危机处理意识与方法。我粗略回想了一下我们的企业遇到公关危机时候的表现,立马变得沮丧起来。大多数情况下,首先都以“家丑不可外扬”之名想方设法瞒天过海,删新闻禁链接屏蔽关键词,实在扛不住了才挤牙膏一般地一点一点往外挤,更遑论有时候不幸遇到一位粗线条的高层经常在不恰当的时刻发表不恰当的言论火上浇油引发更深层次的情绪对立,但奇妙的是绝对没有一家企业会主动承担责任,大多数时候不是临时工便是老天爷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这样的商业哲学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似乎山穷水尽,国内大部分的行业形象早已支离破碎,负面得难以扭转。不管是企业还是消费者都是各自肚肠草木皆兵。夹缝中生存的优质企业因此愈发举步维艰。对于坏企业,反正它们也不存着创造百年基业的心,最多便是改头换面另起炉灶,但对于那些认真付出经营品牌的人或公司呢?

    然而,我却实在不好意思用微弱的声音去辩驳,也不敢指责别人对大陆的误解与不信任,因为连生活在这片大陆的人民也都对它有着各种各样的猜忌与彷徨。我要离开那家杂货店的时候,老板还叮嘱了我一句:“要用这个模具之前,记得拿食用油擦几遍,或者泡在油里,这还是生木,不能直接用。”台湾的政治虽然一直都是当做综艺节目在上演,但在日常交往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温情总是随处可以感受得到。

    同样在淡水,我在一个水果摊前买水果,只不过好奇多问了几句台湾果农的问题,老板娘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倾囊授之,从农会聊到水果时令。我也有幸得知,台湾最著名的“黑珍珠”莲雾其实是嫁接产物。土莲雾几乎没有味道,以前的人不喜欢于是创造出了黑珍珠,不过现在的人又嫌太甜了,于是口味又回归到土莲雾了。我挠着头想说芭乐的闽南语,哼哧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老板娘突然脱口而出,两人对视,会心大笑。

    老板娘平常一定很寂寞,否则我很难想象有哪个人肯为了一袋切好的酸梅芭乐和人促膝谈心快半个时,这样做生意简直太不具备成本效益了。这不禁让我想起朋友在家乡买水果的遭遇。她总是去找挑担小贩买水果,从不讨价还价,纯粹觉得他们生存不容易,从此之后他的家里动不动就会多出几袋歪瓜劣枣,终于在某一天收了一袋烂芯的菠萝后,忍无可忍彻底断了公平贸易的念想。

    淡水的经济发展大概是远远在海峡彼岸之下的。没有什么恢弘的建筑,满目都是低矮的平房,商店里的小妹也无法流利的使用中英双语,街头艺人们在海滨大道上随便一摆就开始练摊儿,大大小小的狗只放肆地穿行在人来人往中,日常生活平淡得就和它的名字一样。而浅浅海峡的另一端,经济发展固然令人侧目,每天都能出现在报纸头条的惊人话题也同样令人辗转反侧。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我们收获了许多,但我们又失去了什么?

本文作者周瑷玛,财富中文网特约撰稿人,英国威斯敏斯特大学翻译硕士,香港城市大学研究社会学,聊生活聊社会,也聊美食聊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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