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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誓当猫奴的他,设计了具有争议的东京奥运会场馆

曾经誓当猫奴的他,设计了具有争议的东京奥运会场馆

马旭飞 2019-12-21
虽然没有成为兽医,但他却像养猫一样对待每一个建筑——不是当做“物”,而是作为生命体的一部分。

2018年10月22日,隈研吾出席CHINA HOUSE VISION探索家——未来生活大展现场的大师沙龙活动。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重新推敲了修建计划,作为以运动员为第一、兼顾日本特色的竞技场,顺利迎来了庆祝落成的日子。”

12月15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站在新国立竞技场内的讲台上,向全世界宣告2020年东京奥运会主会场的正式竣工。

这一次“重新推敲”,历时4年之久。

打败扎哈的人

2015年7月,日本政府以建筑成本过高为由,叫停了2012年敲定的东京奥运主会场设计方案。

在众多日本民众及本土设计师看来,建筑大师扎哈·哈迪德(1950-2016)充满未来主义感的设计,太不“日本化”;这一高过日本历史建筑明治神宫的“庞然大物”使日本人“倍感压力”;还有人称,它像一个巨大的自行车头盔。该方案甚至一度引发众怒,以致民众联名上书。

最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宣布,取消与扎哈的合约。虽然事后扎哈事务所谦虚地表示愿意修改,但政府还是将目标锁定在了本土设计方案上。

而后,日本设计师隈研吾的“木与绿体育场”设计方案胜出。

与扎哈的方案相比,隈研吾的设计更低调,也更本土化。

新国立竞技场 图片来源:日本2020奥运会官网

和他一贯的风格相同,新国立竞技场的设计灵感来自日式木结构建筑。“当你从第一层看去,会看见层层相叠的木制屋檐。这个意象和你抬头望法隆寺的五层宝塔是一样的。”他介绍道。而该屋檐的设计还会引入自然风,这将解决万人体育场最令人窒息的空气流通难题。

隈研吾是当代建筑界谦逊主义的代表,擅用自然之物,主张融入自然。新国立竞技场的设计广泛使用了日本雪松和落叶松,采用钢木混合结构,由绿色植物围绕装饰,与明治神宫外苑的绿色景观融为一体,无一不强调了“木与绿”的概念,被日媒称作“森林体育馆”。

而为了解决政府较为看重的建筑成本问题,隈研吾采用了更为平缓的屋顶,以及下沉式的跑道,使整个场馆高度较扎哈的设计降低了20米。总占地面积有所减少,预算也缩减了四成。

首相安倍晋三对此非常满意:“这是一个很棒的计划,基本原则、工期和成本等各方面都满足标准。”

新国立竞技场 图片来源: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官网

但是众口难调,本土设计师的作品也一样难逃网友的毒舌。

从上空俯视,日本新国立竞技场呈白色椭圆环状,在一些网友眼中这是:

一颗巨大的0蛋;

一个巨型马桶圈。

由于建筑采用层叠结构,且层与层之间会栽种绿植,就有网友调侃其为:

大汉堡;

吃剩的一摞沙拉盘,还夹着生菜叶。

元旦将至,这座体育场将迎来其第一场比赛——JFA全日本足球选手权大会。2020东京奥运会开幕式也将于明年7月24日在此举行。

也曾“翻过车”

这种“木与绿”的自然设计风格并不是隈研吾最初就有的。

隈研吾说,自己也曾浅尝先锋式的设计。他指的,大概是20多年前的一次试错。

36岁那年,隈研吾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师事务所,而后在日本建筑业如日中天的时代,他拿下了马自达汽车展销大楼的设计案,并建造出了中间镶有普通立柱8倍宽罗马柱的M2大厦。

如此辣眼睛的建筑,你很难想象是出自他手。

M2大厦 图片来源: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官网

像一堆儿童积木毫无章法地堆置在一起,这一建筑为隈研吾带来了极大的争议,同时还有能力上的质疑。这个用力过猛的首发之作还被贴上了“向西方谄媚”的标签。此后,时值日本经济泡沫,隈研吾被东京建筑界“封杀”了12年,没有接到一个案子。

迫于生计,他选择放弃与大型混凝土及钢材建筑的纠缠,离开东京,去乡下和传统工匠对话,就地取材学习传统技艺,顺便接一些小活糊口。

隈研吾将这12年称为“我人生最为低谷的岁月”,时至今日,“这段经历却成为我最大的财富”他说。

这十余年也是其对木材、竹子和其他自然材料产生兴趣的起点。“在地方上工作,我有机会直接跟匠人们沟通,一起交流选用什么材料好,怎么用,等等,非常细微、具体。”在《环球人物》的采访中他如是描述那段时光。

返璞归真

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自然与技艺的碰撞下,沉沦和沉淀之间,隈研吾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建筑思维,即建筑应重构与环境的平衡与和谐,而非用人类意志扭曲自然。他将这种理念称为“负建筑”。

隈研吾在《负建筑》一书中写道:“我们的欲望让我们把建筑物从周围环境中分割出来”,“一味地将建筑当成‘物’,在其身上画满了各种符号,直至将我们自身淹没。”

“我想让建筑与自然更暧昧、更亲近,也就是说,让建筑物消失于自然中。”

2011年日本遭受三重灾难:地震、海啸和核危机。这更强化了他的理念。

在中国长城脚下,他用“负建筑”理念设计了一座“竹屋”,向中国传统文化致敬。长城配合蜿蜒起伏的地形筑起城墙,隈研吾的建筑也顺应起伏的地势,将底部设计成曲线。为了解决竹子易开裂的问题,隈研吾听取中国工人的意见,将竹子水煮去油、并在外部刷上了一层茶色亮油,整个建筑闪耀在万里长城脚下、山巅之间。

竹屋 图片来源: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官网

在后来的设计中,不止于竹、木,我们更能看到纸、石、布、瓦等材质作为设计元素被隈研吾融入建筑。

三里屯太古里 图片来源: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官网

而在城市建筑设计中,即使是面对极为现代化的建筑诉求,隈研吾也能将传统与地方文化游刃有余地融入其中。三里屯太古里是京城有名的地标性建筑之一,斑斓的色块及不规则立体几何造型之间,你亦能看到四通八达的胡同式规划。

谦逊的天才,像养猫一样设计建筑

《金融时报》评论员埃德温·希斯科特认为,“当代建筑就意味着明星建筑师的故事,是孤独天才的设计,是纸上画草图的卓越天赋,是名人,是全球的知名度。”

隈研吾却不敢苟同。在本月《财富》设计头脑风暴晚餐会上,隈研吾充满激情地讲述他对于谦逊的理解,他认为谦逊是当代建筑师“最重要的特质”,而“设计师和工程师的傲慢”则是20世纪的重大悲剧。

若不是东京奥运会主场馆的设计,隈研吾的知名度恐怕只限于亚洲范围内。《纽约时报》就曾介绍他为“美国人从未听说过的最有名的日本建筑师”。

“谦逊对我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如果建筑中的某个细节过于强烈、抢眼,势必会破坏整体环境的和谐。”在《时代周报》中他曾这样描述。同要求自己一样,他也将谦逊作为标准衡量自己的建筑,使其每一个建筑都以谦逊的姿态矗立于所处环境。

谦逊的品质或许源自他对生命的爱与尊重。

少年时期,隈研吾的最爱其实是猫。“只想给猫当医生,我愿一生当个猫奴,”他说。

然而,奥运会改变了他的人生目标,成了他建筑设计之路的起点。

1964年,东京第一次承办奥运会。当10岁的隈研吾被父亲领到代代木国立综合体育馆门前,他当即放弃了做兽医的梦想,从此立志做建筑设计师。或许是建筑给了他比爱猫更强烈的欲望和归属感。

虽然没有成为兽医,但他却像养猫一样对待每一个建筑——不是当做“物”,而是作为生命体的一部分。

全球设计咨询公司Fjord最近发布了一份有关商业、科技和设计趋势的最新报告,其中第七条趋势是:“以生命为中心的设计”。

Fjord认为,“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这一概念,已经开始显得太狭隘太自私。报告指出,设计师单纯迎合某个消费者的口味已不足够,趋势是,设计师需要为所有的人设计,而不是为某一个人——“把人当成生态系统的一部分,而不是世界的中心”。

一如隈研吾希望的,当人们站在日本国立竞技场附近时,能感受到松树散发的芬芳。

中国印记

在众多外国建筑师中,隈研吾造访中国的次数颇为频繁。

他的理念中,“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历史文化,不能逐末忘本,尤其是在为了追求物质丰富而大肆破坏环境的当今社会,更要珍视传统与自然,返璞归真。”

在隈研吾眼中,中国的城市里到处充斥着欧美风格的摩天大楼。该有更多与中国文化相匹配的当代建筑出现。于是自长城脚下的竹屋起,隈研吾开始在中国的诸多城市留下他的印记。

图片来源: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官网
 
▲中国美术学院民艺博物馆 浙江 杭州

土瓦青砖依山而建,生在山野,隐于自然;借鉴江南传统建筑的玄瓦坡顶,错落有致。这些砖瓦,皆取自废弃老房,旧物新用。

图片来源: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官网

▲虹口SOHO 上海

三维白色聚碳酸酯塑造的空间,如一处“柔软的洞穴”,又像是自然界中一块白色的岩石。

图片来源: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官网
 
▲石头纪酒店 云南 腾冲

不见砖瓦亦不见木材,云峰山脚下“石头屋”连成一片。武定砂岩、大理石、香格里拉汉白玉、施甸米黄、云龙青石和腾冲本地的火山石,“石头纪”由6种颜色、35种规格的石头堆叠而成。

图片来源: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官网
 
▲Tea house 北京

通透的白色树脂方砖诠释着现代茶室的禅意,不远处故宫城楼的一角被框在窗内相映成趣。

图片来源: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官网

▲阿里巴巴西溪园区“淘宝城” 浙江 杭州

数年前,隈研吾与马云相谈甚欢,“建筑是一个时代的镜子,跟这个时代中拥有权力的人共事,对于建筑师而言,这是自然而然的事。”隈研吾打造的“淘宝城”四处可见亮眼的阿里橘。

图片来源: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官网

▲知艺术馆 四川 成都

就地取材的瓦片结合传统工艺,用铁丝悬于空中,建筑入浮于水中,仿佛摆脱重力,也是向道教“无为”的东方哲学致敬。

图片来源: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官网

▲三里屯SOHO 北京

三里屯太古里对过,九栋扭曲的椭圆形百米高层建筑,围绕着半地下户外庭院。隈研吾亲切地称这一造型为“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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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失其本质,又不落于俗套。隈研吾一直在现代和自然间摸索着一种难寻的平衡。

大多数人以为隈研吾设计的建筑是纯粹的,但是他说:“我喜欢嘈杂,讨厌纯粹。实际上我所做的是尝试创造一种新形式的嘈杂。”

“试图尽可能的接受城市的噪音,去利用噪音创造一种新的和谐。”

这是隈研吾对设计、也是对未来世界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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