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数公司，员工需要遵守一套行为准则，对道德行为做出相关规定。虽然各个公司的使命与文化有着很大的差异，但这些准则往往涵盖相同的要点，例如避免利益冲突、不得对同事性骚扰、以公平公正的方式对待他人等等。

“这些行为准则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在彼此互相抄袭。”凯洛格管理学院的管理与组织学副教授马里亚姆·库察基说道。

然而，这些准则的语言却存在着一些微妙的差异。有些准则使用温暖、有集体感的字眼，例如“我们”：“我们始终应将客户放在第一位。”有些则采用更加正式、中立的语言来表达相同的要点：“员工始终应将客户放在第一位。”

在一项近期研究中，库察基和同事探索这些微妙差异是否会影响人们遵守行为准则的意愿。让研究人员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发现有集体感的语言似乎更容易导致规则破坏行为。这可能是因为这类看似温暖的语言，让人们认为自己不可能受到严厉的惩罚。“人们会认为，‘即使我被抓住，他们也会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库察基说道。

这并不意味着公司应该删除行为准则中的全部有集体感的语言，但公司也应该强调会执行行为守则。公司一方面需要让员工感到自己是公司的一员，另一方面也要“确定传达出公司绝不容忍不良行为的信息”，这两者需要取得平衡。

各种各样的行为准则

由于行为准则是公司尝试规范员工行为的主要方式，库察基和哈佛商学院的弗朗西丝卡·吉诺，以及巴伊兰大学的尤瓦尔·费尔德曼开始对行为准则产生兴趣。

“最终目标是要遏止不道德行为。”库察基说。“我们想要了解这些行为准则起到多大作用。”

于是，研究团队去寻找不同行为准则之间的差异。研究助理们阅读财富100强公司的行为准则并记录各项因素，例如长度、格式和章节主题等等。这些助理发现“它们有许多相似之处。”库察基说道。虽然助理们并未打算找出内容的差异，但是他们注意到语言的不同。大约有半数的准则使用个性化语言，例如“我们”；而另外半数则用非个性化语言，例如“员工”、“成员”或公司名称。

研究团队决定测试哪一类语言能够更有效地遏止不良行为。他们最初的直觉是使用有集体感字眼的温暖准则效果较好。他们认为，有集体感的语言会让员工更忠诚，做出损害公司声誉的不道德行为的可能性更小。

研究不同行为准则的效果

研究人员在亚马逊土耳其机器人（Amazon Mechanical Turk）平台上招募了120人参加一项网上实验。半数参加者阅读一份有集体感的行为准则，内容包含如“我们强调诚信、公平与尊重”、“我们在我们工作的所有方面均重视诚信”等陈述。另一半参加者阅读相同的准则，但是用“员工”等更正式的字眼取代准则中的“我们”。

下一步，参加者收到10个待解的数字谜题。参加者不必显示他们的答案，只需要表示自己是否已经破解谜题，因此参加者即使没有破解谜题也可以声称自己已经破解谜题。

事实上，其中有5个是无解的谜题。因此如果有参加者说自己破解了其中的一个谜题，研究人员就知道这个人在说谎。

与团队的预期相反，阅读有集体感的准则的参加者更容易说谎。他们报告平均破解了2.83个无解的问题，而阅读正式语言准则者报告破解了2.06个问题。

这个结果让研究人员感到意外，猜想是否只是凑巧。于是在另一项实验中，他们在Upwork上招募了151名自由职业者，来执行数周的数据输入任务。有三分之一的参加者阅读有集体感的行为准则，三分之一阅读正式语言准则，其余参加者没有收到准则。

这些自由职业者的任务之一是打出包含字母和数字的captcha验证码图像中的文本。如果他们在3分钟内完成超过35组验证码，他们就会多赚2美元。不过，参加者被告知不会有人检查他们的工作，因此他们需要自己报告完成的验证码数量。事实上，研究人员可以检查报告是否正确。

在第一周，40%阅读了有集体感的行为准则的参加者虚报成绩，而正式语言准则组只有14%，未阅读准则组则有25%的人虚报成绩。说谎的人数在第二周有所下降，但总体趋势保持不变。

而在一项有134名学生参加的类似实验中，有集体感的准则组对于解题任务的说谎数量几乎是正式语言准则组的三倍。

“经过两三个试验后，我们看到效果惊人。”库察基说道。

某些准则是否暗示着原谅？

为什么措辞温暖的行为准则会鼓励不良行为？长期以来，“我们深感困惑。”库察基说道。

也许有集体感的语言让人对所属的集体更忠诚，但那种愚忠事实上却会产生偷鸡摸狗的行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员工或许觉得赚取更高利润是在帮助公司，即便这些利润是以不道德的方式取得。“这更容易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库察基说道。

也或许温暖和有集体感的语言让人更关心所属的集体，于是要好好表现的压力更大，激发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提升成果的心理。

然而当库察基的团队进行实验来测试这些假设时，结果却并未证实这些假设。与阅读正式语言行为准则的人相比，阅读有集体感的行为准则的人似乎并未感到更忠诚，也没有更大的压力要好好表现。

于是，研究人员考虑第三种解释。也许当采用有集体感的语言时，“这个集体感就被认为是宽宏大量。”库察基说道。

为了测试这种假设，团队要求某大学的95人为一个研究实验室进行试点测试。在阅读两个行为准则版本的其中之一后，参加者根据多项特征对实验室进行评分。阅读有集体感的准则的人给予研究实验室在温暖特征上平均较高的分数，比如心胸宽大、仁慈与随和。但是语言措辞并未影响参加者对实验室在非温暖特征上的评分，例如能力或公正性。

在一项类似的网上研究中，参加者还评定在自己犯错误时预期会受到惩罚的严厉性。阅读正式语言行为准则的人评定自己受惩罚的严厉性比阅读有集体感的准则组高。由此可见，有集体感的语言似乎给人一种犯规会被轻易原谅的印象。

最后，研究团队想要测试有集体感的语言是否与现实世界中公司的不良行为有关。于是，研究人员研究了188家标普500制造公司的行为准则。他们还查找关于这些公司不良行为的新闻报导，例如员工犯下诈欺罪或违反环境法，并从1990到2012年之间找到873件这类违规案件。在使用“我们”措辞的公司工作的员工有不道德行为的可能性更大。

设定明确的道德期望

这项研究表明，“试图引导人们向善，这非常具有挑战性而且很复杂。”库察基说道。“不仅仅是行为准则的语言方式会对此产生影响，公司的文化也有影响力。”

这是否意味着所有公司都应该用正式语言来撰写行为准则？不尽然，她说。库察基和其他共同作者在先前所做的研究已经显示，较正式、公事化语调的书写方式会更专注于竞争、业务导向的价值，这些价值本身可能会招致更不道德的行为。

然而，她补充，如果公司使用温暖和有集体感的语言，他们也应该清楚地说明：违规将受到惩罚，决不宽容。

她说。“人们不希望仅仅呈现出温暖的一面。还需要温暖与道德兼具，那才是最佳组合。”（财富中文网）

《凯洛格洞察》(Kellogg Insight) 是一本探讨商业研究和想法的杂志，包含了来自美国西北大学凯洛格管理学院世界级学者与教师的真知灼见。凯洛格管理学院是一所世界领先的商学院，提供范围广泛、面向全球的学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