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世纪五十年代麦当劳成立以来,红底黄标的金拱门logo随着企业的发展逐渐遍布世界各个角落,消费者看到这一标志就会想到汉堡、薯条,以及最近颇为流行的“麦咖啡”等经典产品。
然而,麦当劳作为毫无悬念的快餐代名词之一,它的经营绝非只有做好快餐这么简单,其背后还涉及复杂人事纷争与利益冲突。麦当劳的前首席执行官史蒂夫·伊斯特布鲁克曾经大幅提升公司业绩,但后来因为丑闻而遭到解雇。如今,继任者克里斯·坎普钦斯基要说服众多利益相关者再次联手。
铁打的加盟商,流水的首席执行官。每每加盟商与首席执行官发生冲突时,就会采取屡试不爽的策略:“等那个混蛋走人再说。”在家族恩怨与来自内部外部的种种质疑声之下,坎普钦斯基能够实现他的经营愿景吗?
要想在麦当劳公司获得职业上的成功,首先就必须接受每个名词的前面都加上“麦”。顾客能够在麦乐送上点蛋麦满分和麦松饼。公司旧总部的员工要赶“麦巴士”。高管离开令人沮丧的会议可以叫“麦散会”。
然而在2016年,公司的词典中剔除了“麦家族”。之前这个词不仅让人感觉很舒服,也体现了麦当劳企业里所有员工共同的向心力和命运。
麦当劳的前首席执行官史蒂夫·伊斯特布鲁克却认为麦家族这一说法让人讨厌。一位前高管表示,他认为该词“软弱无力且代表着过去”,是阻碍业绩提升的心态。
伊斯特布鲁克是英国人,刚开始在麦当劳英国任职。2015年1月,董事会亲点他来扭转这家餐饮巨鳄的困境。然而,消费者的偏好已经出现变化,以巨无霸和“为无数消费者服务”口号而闻名的麦当劳已经无法仅凭其庞大的规模在竞争中领先。
伊斯特布鲁克承诺成为“内部活动家”,推动根本性的变革,其中就包括根除似乎代表着任人唯亲和家长作风的麦家族。
2016年2月,公司召开会议,宣布不再保留麦家族一词。其背后的含义是:家族成员不能选择,但可以选择团队。此后统称为麦团队。
不出意外的是,新说法并没有流行起来。
“很多人感觉不好。”公司的一名前运营副总裁詹姆斯·弗洛伊德说。“他们觉得:‘你怎么能够说改就改,我们本来就是家族。’”这次改名所造成的影响相当大,远远超出了总部伊利诺伊州橡树溪的范围。
位于亚特兰大的餐厅经营者,也是麦当劳运营商国家广告基金会的主席维基·钱塞勒称,这种言论转变反映了新的经营方式:“感觉更加偏向交易,而且‘为了结果可以不择手段’。”
不过,伊斯特布鲁克并不太在意挫折,继续前进推动了一系列改变,也实现了传统快餐巨头有史以来最大的突破,即全天供应早餐。这件事情在公司内部争论已久,一直争议很大。他将公司的总部从历史悠久的橡树溪搬到芝加哥,收购了一家人工智能新创企业,还从科技行业引入局外人,推动身处孤岛的麦当劳转向数字化。
很大程度上,种种举措确实发挥了作用。行业顾问阿龙·艾伦表示,在伊斯特布鲁克的四年半任期之内,麦当劳的市值增加了逾500亿美元,比餐饮行业里的其他首席执行官在同样时间内的市值增长幅度都要大。
“他达到了董事会的要求,华尔街也给了他奖励。”J·C·冈萨雷斯-门德斯说,他曾经在麦当劳负责全球企业社会责任、可持续发展和慈善事业,工作31年后于2015年退休。
“但他这么做的代价是牺牲了麦家族。”
有些人认为这些变化发生的太快了,而另一些人则认为伊斯特布鲁克采取了亟需的问责文化。尽管现在回想起来,他对自己的问责不一定充分。
2019年11月,董事会宣布解雇伊斯特布鲁克,原因是他违反公司规定,向一名员工发送涉黄短信。之后麦当劳的做法相当不同寻常,不仅提起诉讼还追讨赔偿金。麦当劳在起诉书中表示,除了内容不恰当的短信,之后还发现伊斯特布鲁克在离职前一年与三名员工发生性关系。
业内观察人士对该公司的做法很震惊。没有人想到麦当劳这样老派的企业会违反美国企业的惯常做法,一般来说,企业都在私下里收拾烂摊子。麦当劳却选择将丑事公开,还花大力气与前首席执行官划清界限。这个策略比较反直觉,为了保护品牌亲近家庭的形象不惜透露限制级的细节。
在伊斯特布鲁克下台后,克里斯·坎普钦斯基顺利升迁,公司里的人都叫他克里斯·K。坎普钦斯基曾经在卡夫公司担任过顾问和高管,于2015年被伊斯特布鲁克招入麦当劳,在他的前任的肮脏闹剧中登上了首席执行官的宝座。
他处境比较奇特,领导风格更加偏向于文化转变,而不是商业转型。“在通常情况下,从事类似工作首先谈论的是企业,而不是价值观和标准。”3月底他在接受《财富》杂志采访时说道。
如今,麦当劳正在努力将坎普钦斯基打造成为只具有伊斯特布鲁克的优点而没有缺点的形象。
在华尔街看来,他是伊斯特布鲁克合法的接任者,协助制定了前任的战略并继续执行。内部则称他与伊斯特布鲁克相反,是喜欢跑马拉松,也喜欢吃麦香鱼的顾家男人。
在接任首席执行官的第一次员工会议上,坎普钦斯基谈论了自己接受正统的天主教教育、他的母亲曾经渴望当一名修女,以及他从小接受的价值观。
不过,在伊斯特布鲁克离职之后,坎普钦斯基面临的任务不仅包括重建与员工的信任,还包含重新设定公司的道德标准。
《财富》杂志采访了27位现任和前任高管以及加盟商,在他们的眼中,麦当劳与美国的很多家企业一样,正在努力重塑自身,以追上改变世界的强大力量,这其中包括新冠肺炎疫情、数字颠覆、政治和社会动荡。
然而,由于麦当劳的加盟网络十分庞大,原本就很复杂的任务因此变得更加困难。坎普钦斯基还在努力解决公司内部的问题,与经营商从财务和种族歧视指控等各个方面也龃龉不断。
麦当劳的利益相关者众多,各方都跟公司的悠久历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对麦当劳在摆脱伊斯特布鲁克时代阴影的同时应该如何改变也想法各异。
在2015年年初,麦当劳的财务状况相当不妙:市场份额和利润下滑、利润率走低、销售增长放缓。该公司还宣布10多年来的全球同店销售额首次出现负增长。投资者对时任首席执行官唐·汤普森失去了耐心。董事会也希望他削减5亿美元的成本。
“唐做不到。”麦当劳的前首席运营官蒂姆·芬顿表示,目前他在佛罗里达州有17家餐厅。“没有人愿意挥舞死神大镰刀。”
后来汤普森选择退休,消息公布当天还在橡树溪的大厅里安慰哭泣的员工。
“唐很讨人喜欢。”Cowen公司的分析师安德鲁·查尔斯说。“他喜欢当老好人,不喜欢做艰难的决定。”
汤普森在当时的一份声明中表示:“要与麦家族说再见并不容易,但凡事皆有定期。”
如果说汤普森喜欢当老好人,伊斯特布鲁克似乎更加愿意以冷面示人。伊斯特布鲁克曾经带领英国分公司变成麦当劳最成功的地区之一,还在欧洲与反对麦当劳的批评人士战斗。之前他还曾经在英国广播公司与《快餐帝国》(Fast Food Nation)一书的作者埃里克·施洛瑟辩论时坚持己见,因而在橡树溪也声名鹊起。他经营过英国概念餐厅比萨快递,再后来领导过一家英国的连锁拉面店Wagamama,2013年回到麦当劳担任全球首席品牌官。
当初在他离开麦当劳时,有些老前辈对他发出嘲笑之声:毕竟英国的比萨连锁店生意能够有多大呢?不过投资界却比较看重他在外部所汲取到的经验。
刚刚就任首席执行官,伊斯特布鲁克便立即启动了一项名为阿特拉斯的全球重组计划,以削减成本,从而导致守旧派与改革派展开对峙。麦当劳的高管基本上都任职多年,很多人会工作40年或50年,然后退休,希望可以一直获得麦家族的照顾。
“人们可能对变革非常不安。”弗洛伊德说,“尤其当他们的生活都与公司息息相关时。很多人的朋友全都在麦当劳。”
所以传统员工意识到,当伊斯特布鲁克推动深层改革时,他是在清洗在麦当劳历史很久或者对旧方式的支持者。很快公司里就出现不少麦肯锡公司的顾问。伊斯特布鲁克聘请美国前总统贝拉克·奥巴马政府的新闻秘书罗伯特·吉布斯负责公关,他很喜欢召集曾经在白宫工作过的人,而且认为麦当劳应该向亚马逊和沃尔玛看齐。
他开始巩固他的小圈子。在一次高管开会时,伊斯特布鲁克问谁刚进公司,或者刚开始负责本岗位。在座的几乎每个人都举了手。
然而,新员工有自己的问题,麦当劳的经营方式更像是美国国会,而不是企业。
“有敲竹杠、骂人,还有阻挠讨论的现象。”从科技行业跳槽的一名高管表示。“我刚到麦当劳的时候,公司的体制并没有战略性,也无法快速发展。”
麦当劳的员工都知道如何适应这种独特的结构,并且为此而自豪。这个结构是麦当劳的创始人雷·克罗克所称的“三脚凳”,即在公司、加盟商和供应商之间分配权力。
公司的理论认为,当三方结合在一起时,麦当劳最具权威性和创造性。但对刚进公司并打算改变现状的新人才来说,适应体制可能缓慢而痛苦。
避开裁员和收购的保守派成员面临着最后一波非常规的重组浪潮。伊斯特布鲁克决定放弃多年来的公司总部橡树溪园区,把总部迁往芝加哥。他当时表示,此举“象征着品牌转型历程”,并且能够吸引年轻人才。
新的办公地点曾经是奥普拉·温弗瑞的哈波工作室,里面有一间酒吧,还有开放办公空间,也是现代办公场所的标志。有传言称伊斯特布鲁克专门选择了远离通勤火车站的地方,导致留守橡树溪的人们前往不便,他们认为此举是淘汰老人的又一步棋。
麦当劳新总部顶层的酒吧很快变成了重要焦点。
2019年11月3日,当董事会解雇伊斯特布鲁克的消息传出时,有报道称,在公司的每周四欢乐时光期间,他经常与员工共饮。
一位接近他的人士说,伊斯特布鲁克是单亲爸爸,有三个孩子,孩子们已经回到英国,他意识到需要有更多的盟友才可以执行雄心勃勃的计划,所以加强了社交。
在伊斯特布鲁克被解雇的前两周,麦当劳收到指控,称他跟一名员工发生了关系。根据之后公司提起的诉讼,董事会聘请了外部的一家律师事务所进行调查,该员工表示两人的关系为自愿,只是短信和视频交流了数周。
伊斯特布鲁克证实了该女士的说法,并且表示不管从身体上还是从其他方面,他从未与麦当劳的员工发生过关系。
这起事件的一位知情人士称,律师事务所请来了取证团队,对伊斯特布鲁克的iPhone 11和iCloud账户进行了检查,结果并无证据显示存在超出正常的关系。
董事会一致投票决定解雇伊斯特布鲁克,因为他违反了公司与下属关系的政策。不过,公司决定不以该理由解雇他,这意味着他能够获得4,000多万美元的遣散费和赔偿金。诉讼称该决定是为了保护公司的利益,以尽量减少干扰。
内部人士告诉《财富》杂志,一些员工对伊斯特布鲁克在裁掉如此多的员工后还可以拿走数千万美元的赔偿金很不满。
由于坎普钦斯基被任命为首席执行官,这件事情似乎已经得到解决。但在2020年7月,熟知这起诉讼的知情人士透露,董事会主席里克·埃尔南德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指控称一名员工(“2号员工”)在伊斯特布鲁克担任首席执行官期间曾经与之发生性关系。
消息人士说,调查人员用新名字搜索了公司的服务器。该诉讼称,调查发现了“数十张裸体、部分裸露以及不同女性的露骨照片”。
公司称,证据显示伊斯特布鲁克不仅与2号员工发生了性关系,还跟另外两名为公司服务的女性发生了性关系。消息人士透露,伊斯特布鲁克已经把相关照片作为附件从公司的电子邮件账户发送至他个人的Hotmail账户。
不过诉讼称,伊斯特布鲁克从手机中删除了这些照片,目的是“向公司隐瞒”。诉讼还进一步声称,伊斯特布鲁克“在第一次性接触后不久以及第二次性接触后的几天内”批准向2号员工发放限制性股票。
面对这一新证据,董事会改变了立场,于8月对伊斯特布鲁克提起了诉讼。申诉称,如果董事会之前知道他与相关女性的性关系以及掩盖行为,肯定不会同意和解条款。
埃尔南德斯在一份声明中告诉《财富》杂志,诉讼主要是为了追回赔偿费,也是“向股东和广大的麦当劳社区发出了明确信号,(伊斯特布鲁克)的不当行为显然背离了麦当劳的价值观,绝对不容忽视。”
伊斯特布鲁克努力驳回诉讼,但并未成功,其代表律师称诉讼“毫无价值且具有误导性”。他们辩称,公司在解雇伊斯特布鲁克时已经掌握了所有的证据,还声称董事会批准了2号员工的股票发放计划。
面对多次置评请求,伊斯特布鲁克并未通过律师回应。截至本文发稿时,此案已经进入预审阶段。
熟悉此事件的知情人士表示,麦当劳的董事们知道如果提起诉讼,将导致2019年无故解雇伊斯特布鲁克一事受到不必要的关注。然而,该选择已经让公司成为了目标,一个股东团体呼吁董事会换人,以解决在“拙劣”调查中未能遵循最佳实践的问题。该组织要求解除已经任职25年的董事埃尔南德斯的职务。
埃尔南德斯也在雪佛龙担任董事,2018年曾经因为虚假账户丑闻,在承受压力后离开了富国银行的董事会。该事件也引发人们质疑他是否有能力帮助麦当劳加强治理能力。
“董事会应该加强自身审查。”CtW投资集团的执行董事迪特尔·魏策内格表示,该集团主要宣传股东的诉求。“为了结此事,董事会匆忙下了结论。该事也揭示了公司文化的其他侧面,让人不禁想追问公司还有哪些缺陷。”
麦当劳发给《财富》杂志的一份声明中称,董事会认为应该“在机构知识和新观点之间保持平衡”,针对伊斯特布鲁克已经采取“迅速和前所未有的行动”。(曾经负责伊斯特布鲁克调查的董事都继续在董事会任职。)
在伊斯特布鲁克被解雇的第二天,人力资源总监大卫·费尔赫斯特也宣布离开公司。两人曾经一同在英国工作,后来伊斯特布鲁克把费尔赫斯特带到全球人力资源部门,作为也是从英国引入高管工作的一部分,而员工则称之为英国入侵。
《财富》杂志查阅会议记录显示,麦当劳随后披露了费尔赫斯特被解雇的原因。
去年8月,从波音公司跳到麦当劳、接任这一岗位的海蒂·卡波齐告诉员工,费尔赫斯特多次让麦当劳的女员工感到不安。费尔赫斯特并未回应置评请求。
几位前高管表示,在费尔赫斯特领导的人力资源部门里,喝酒变得很重要。去年8月,《华尔街日报》报道称,在2018年的一次假日派对后,有员工曾经抱怨酗酒行为,并且称费尔赫斯特和“一名下属存在不适宜的身体接触。”该报称,公司调查了该事件,并且告诉员工,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应该及时上报。
两位前高管告诉《财富》杂志,在费尔赫斯特任职期间,人力资源部门的氛围让员工感觉几乎没有机会举报不良行为。
熟悉此事的知情人士称,给埃尔南德斯的举报信还指出人力资源部门的其他员工可能存在不当行为,公司一直在调查此事。
解雇费尔赫斯特是坎普钦斯基在担任首席执行官后采取行动的第一步,他还决定作为董事会成员,对伊斯特布鲁克提起诉讼。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往往会掩盖事实。”他说,“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坦诚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他表示,他希望员工们在发现不良行为后能够信任公司,也可以信任他。他说,这证明在麦当劳,所有人都要遵守同样的标准,当然也包括最高层的领导。
如果想知道麦当劳首席执行官的平均任期,问问加盟经营商就可以知道。(答案是:六年。)他们总会记住这些琐事,以防有人问起谁是品牌的真正核心和灵魂。
与20年的加盟协议和把餐厅传给子女的偏好相反,首席执行官可能只是临时工,麦当劳的下一代培训计划就是为餐厅继承设计的。当加盟商与首席执行官发生冲突时,就会采取屡试不爽的策略:“等那个混蛋走人再说。”一位经营者如此解释。
加盟商与坎普钦斯基的问题其实始于伊斯特布鲁克时期。
2017年,当时的首席执行官任命坎普钦斯基为美国业务的负责人,跟加盟商的冲突迅速萌芽。以往担任该职位的都是在麦当劳工作一辈子的人,也就是俗称“血脉中都是番茄酱的人”,要有一线业务经历,知道如何走到柜台后做汉堡。大学毕业从来不是必要条件,有些经营商嘲笑坎普钦斯基从杜克大学和哈佛大学获得的学位,认为他只是MBA走狗。
“把对麦当劳文化一无所知的克里斯找来,并且负责这块业务,让人很难接受。”一名加盟商顾问理查德·亚当斯说。
人们普遍对公司的未来感到焦虑。坎普钦斯基说,尽管所有人都认为变革确有必要,只是对应采取什么形式还没有想好。
但这并未阻止他全力推进了一项计划:2020年更宏大更冒险愿景(Bigger Bolder Vision 2020,简称BBV2020)。该计划(由坎普钦斯基帮助创建)呼吁经营商改造餐厅,并投资实现技术升级。变化得迅速,而且需要每家加盟商对店面全面改造,费用约为70万美元。(公司从这项花费100亿美元的愿景中收取55%的费用。)
坎普钦斯基说:“如果不得不做一些艰难或可能不受欢迎的决定,就可能会受到批评,而这正是从事该工作的特点。”
批评声主要来自由加盟商组成的美国全国企业主协会,它的成立不仅是为了回应BBV2020愿景,也是为了回应更多令人担心的问题,即公司对待加盟商的方式更像员工而不是餐厅老板。
麦当劳一直都有代表餐厅经营者的委员会,而美国全国企业主协会声称有75%的加盟商已经加入该协会,仅靠会员费就能够做到自给自足。因此该组织可能更敢发声,也拥有在必要时可以起诉公司的法律援助资金,该协会也经常如此提醒企业。美国全国企业主协会的成立也意味着惯常的公司加盟权斗争出现重大升级。有些人认为坎普钦斯基会因此被解雇。
在66年的历史中,麦当劳确实曾经让一些加盟商富裕起来,全球经营商创造了850亿美元销售额,而麦当劳的收入为190亿美元,美国全国企业主协会就体现了集体力量。
该协会由第三代加盟商布莱克·卡斯珀领导,他的祖父从克罗克的手里买下了第一个加盟权。如今,他已经是美国最大的加盟商之一,拥有60家餐厅。
“如果卡斯珀公司发言,就一定得认真对待。”马克·卡利诺夫斯基在2018年该协会成立时的一份分析师报告中写道,他在同名研究公司里担任首席执行官。
确定公司与加盟商关系的状态一向相对容易。只要看看餐馆的现金流就可以。如果关系良好,就是两全其美。如果关系不好,则要小心。但目前该说法并不成立,也让业内观察人士不解。
公司财报称,2020年美国加盟商的现金流创下纪录,部分原因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简化了菜单,而且免下车取餐业务大幅增加,降低了人工成本。
BBV2020愿景也终于开始有回报。然而还有很多人深感焦虑。卡利诺夫斯基对加盟商进行了18年的调查,要求它们对与麦当劳的关系进行评级。上个季度的评分为有史以来的第三低。只有2018年的两个季度的得分较低,当时公司正在推进BBV2020愿景。
毫不奇怪,最大的两个问题都与钱有关,也与历史和遗产脱不了干系。
一是开心乐园餐。麦当劳结束了19年来为标志性的开心乐园餐(盒装儿童套餐)提供补贴的历史。经营商对该公司取消美国全国企业主协会所谓的“象征性合作关系”,也就是每家店面每月300美元的补贴感到茫然又愤怒,而且这个政策是选择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实施的,并且还是一次性实施,没有分阶段逐步完成。
第二项是7,000万美元的技术账单,双方都坚信对方有责任承担。除了成本,一些加盟商认为收费意味着更大的问题。通过向加盟商出售公司的应用程序等技术,麦当劳也违反了当初克罗克的原则,即公司永远不能当加盟商的供应商,因为克罗克认为此举会导致利益冲突以及不和。此后,一些经营商提出建立技术合作公司,以赋予加盟商更多的控制权。
一位前高管告诉我,如今的情况反映出美国更广泛存在的问题,即双方针锋相对,并且找不到共同语言。这种情势非常紧张,去年12月,加盟商投票决定“暂停”与麦当劳的非必要沟通,导致俄亥俄州的一批加盟商在有计划中的电话会议上悄悄与麦当劳美国的总裁乔·埃林格接触。
“美国全国企业主协会也有一些优点。”芬顿说,他不是协会成员,“如果总是存在争执,就无法在系统里前进。”
在今年1月6日美国国会大厦被围困后的几天里,首席执行官们纷纷登上数字时代的临时演讲台谴责骚乱。坎普钦斯基向麦当劳全公司发送了电子邮件,谴责“对民主规范和制度难以想象的攻击”,也赞同商业圆桌会议对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煽动暴动的谴责。
对《财富》美国500强的很多公司来说,发送这样的邮件只是正常操作,但对麦当劳而言却是全新的一步。以往哪怕只涉及一点争议或政治,金拱门向来都是采取回避态度。
之前,竞争对手星巴克一直扮演直言不讳的企业公民角色,星巴克的前首席执行官霍华德·舒尔茨从枪支管制到同性婚姻等各领域均有发声。
“星巴克一直非常开明,向来承认,并且已经成为它的特征。”瑞士信贷的分析师劳伦·西尔伯曼表示。“但麦当劳从未这样,也从来没有偏离惯常操作。”
两大转变迫使麦当劳重新评估这一立场:一个是微观层面,一个是宏观层面。前首席执行官卷入性丑闻,尤其还是长期吹捧食品健康的美国品牌时,需要强有力的声明。除了内部担忧,美国企业界的新规则越发要求企业不仅要销售产品,还要销售价值观。
“麦当劳的转变并非独特个例。”凯蒂·贝尔尼·法伦说。去年10月,她被坎普钦斯基聘为全球首席影响官,也是麦当劳新设置的岗位。“企业在解决公共部门似乎无法应付的问题方面压力越来越大。”
但对一些加盟商来说,每次新闻发布和企业在推特上发布推文都会分散它们的注意力,最终导致付出代价。由于坎普钦斯基主要关注销售自由主义,而不是巨无霸,很多经营商越来越不安。
“企业要立即停止赞助,也不能接触自由和社会公正问题。”在10月卡利诺夫斯基的调查中,一位经营商写道。“我们是家庭餐厅,在社会和政治问题上应该完全保持中立。”另一位发言人则表示,“社会正义战士”已经接管公司。
加盟顾问亚当斯负责运营留言板,经营商可以在留言板发布对新闻的想法,以及对麦当劳对从“黑人的命也是命”平权运动到仇恨亚裔等各方面态度的不满。
“个体经营会变得保守。”亚当斯告诉我,也打破了他不谈政治的原则。“可能不是特朗普的支持者,也不是共和党人,但在财务方面却比较保守。”他说,坎普钦斯基是一名“彻头彻尾的自由环保主义者”。
他认为当前麦当劳的文化冲突主要存在于“希望独立经营业务的保守派和像很多公司一样更倾向自由的麦当劳”之间。
坎普钦斯基不像他的前任那样倾向于通过业务发展,他一直从事营销工作。在他看来,总部和餐厅发出的信息不同是主要问题。
“如果企业品牌不支持包容和机会,就不能向消费者宣称这是品牌理念。”他说。
今年2月,公司公布了人口统计数据,并且表示高管奖金中的一部分将与多元化目标实现情况挂钩。麦当劳由此成为少数几家能够做出如此承诺的巨头之一。10天后公司还表示,将审查有关工作场所安全的政策,并发布全新的全球标准。
很难将麦当劳最近的多元化、公平和包容性政策以及工作场所安全发展情况与公司面临的大量诉讼联合起来。
就在全球标准宣布的同一天,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发布报告,详细指控麦当劳餐厅涉嫌性骚扰。随着Time’s Up Legal Defense Fund等组织的介入,持续不断的投诉已经成为麦当劳更严重也更引人注目的问题。(当时,坎普钦斯基在一份公开备忘录中称,“麦当劳的任何餐厅都不会容忍性骚扰”,公司将确保“对每一项指控进行全面彻底的调查。”)
公司还面临加盟商和员工的一系列对其种族歧视的指控。最近的一起指控来自前田径明星和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的球员赫布·华盛顿,他旗下的麦当劳加盟店数量一度在黑人加盟商里是最多的。他指责多年来因为公开抱怨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遭到麦当劳的歧视和报复。华盛顿告诉我:“如何处理该问题将对品牌产生长期影响,这必须得到清算。”
美国司法部前部长洛蕾塔·林奇在歧视诉讼中代表麦当劳,她认为麦当劳希望黑人加盟商倒闭的想法“不合逻辑”,也“不符合(麦当劳)对旗下各餐厅财务成功的明显利益”。
她接着称,“如果案件继续,我们相信事实将显示麦当劳并未歧视原告或其他黑人加盟商。”
如今,从首席执行官办公室发出的信函几乎每封的落款都是麦家族。这对坎普钦斯基来说是个逆转,他在担任麦当劳美国分公司的总裁之初就曾经表示:“关系很重要,但结果更重要。”
2019年坎普钦斯基在一段公司视频中说,如今他明白了为何“著名或臭名昭著”的评论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对《财富》美国500强的首席执行官来说,能够承认很不寻常。
“当之前想起史蒂夫手下的坎普钦斯基时,我感觉他非常注重结果。”总部位于亚特兰大的加盟商钱塞勒说。“现在想起他,我想他已经明白了麦家族的含义。”她说最近公司似乎对合作更感兴趣,而且加盟商缓解了沟通中的“停顿”。
坎普钦斯基承认,家族恩怨尚未解决,但摩擦主要是与美国经营商领导层,而不是普通加盟商。他说,其中很多都与科技和新冠肺炎疫情推动的转变相关,例如外送量增加。
“我们会努力解决眼前的问题。”他说,“但我相信两年后别处也会出现紧张。这就是关系的本质。”
坎普钦斯基以真正营销者的方式来努力学习家庭的含义。但他也意识到随之而来的陷阱。对相信公司理念的人来说,为了维持和平可能会倾向沉默。因此,坎普钦斯基声称,正在努力培养所谓“直言不讳的文化”,涵盖了从报告不良行为到提供新想法等各方面。
首席全球影响官法伦说,公司庞大而复杂的结构有时会形成阻碍。
不过,用家族来谈论业务的反面是,好吧,怎么说都还是业务,有些人比较难以接受一边是圣歌《康巴亚》式的谈话,另一边则是餐厅工作的现实生活。
美国公民自由联盟的律师吉莲·托马斯正在负责针对麦当劳专卖店和门店的几起性骚扰投诉,她表示麦当劳对前首席执行官的不当行为迅速采取行动非常明智。但让她感到不安的是,麦当劳之前浪费了很多时间,而且在为一线员工创造安全工作场所方面做得太少。
“对比很明显。”她说。“这也充分体现了公司更看重谁的生活。”
只有一件事情让加盟商跟公司的立场完全一致,即伊斯特布鲁克、坎普钦斯基,或者坦率说麦当劳的任何高管都不能代表麦当劳系统的现状和期望。
“公司文化体现在餐厅里。”芬顿对我说道,“我们才是体系的中坚力量。我们是餐厅和社区的代言人。坎普钦斯基只会面对华尔街以及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和福克斯商业频道。”
“首席执行官并不能界定公司。”钱塞勒说,“他们享受各方关注,但并不是麦当劳。”
谁曾经领导过麦当劳?
在首席执行官吉姆·斯金纳的领导下,麦当劳的高层经历了一段稳定时期,但在他卸任之后的近十年内,该公司的高管频繁更迭。下面看看历任领导者都有谁。
吉姆·斯金纳(Jim Skinner)
2004年~2012年
出身:麦当劳前首席执行官吉姆·坎塔卢波(Jim Cantalupo)因心脏病突发去世,继任者查理·贝尔(Charlie Bell)因癌症接受治疗后,由斯金纳接任。
主要成就:人才和领导力发展。
离任:斯金纳在麦当劳工作41年后于2012年退休。在他的领导下,同店销售连续八年增长,利润翻了一番多。
唐·汤普森(Don Thompson)
2012年~2015年
出身:原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工程师,在进入麦当劳之前曾经设计过用于食品运输和烹饪设备的机器人。
主要成就:启动数字化战略。
离任:汤普森在任内表现不佳,2014年,该公司10多年来首次同店销售负增长。
史蒂夫·伊斯特布鲁克(Steve Easterbrook)
2015年~2019年
出身:1993年,伊斯特布鲁克加入英国麦当劳;2010年,负责全欧洲业务。在离开公司一段时间后,他于2013年返回麦当劳,担任全球首席品牌官。
主要成就:全天早餐;提升公司速度。
离任:在伊斯特布鲁克任职期间,麦当劳的市值增加了500多亿美元,但因为向员工发送涉黄短信而被解雇。案件新细节曝光后,公司正在对他提起诉讼。
克里斯·坎普钦斯基(Chris Kempczinski)
2019年至今
出身:曾经是顾问,也曾经在卡夫公司担任过高管,2015年,因为伊斯特布鲁克推动吸引外部人才而加入麦当劳。他协助设计并执行了2020年更宏大更冒险愿景,当伊斯特布鲁克被解雇时,他被任命为首席执行官。
主要成就:带领公司挺过新冠肺炎疫情;2020年,经营商的现金流创下纪录。
诉讼巨无霸
在过去一年半里,麦当劳遭遇了多起诉讼。除了自我辩护以应对加盟商和前员工的一系列诉讼,公司也对前首席执行官史蒂夫·伊斯特布鲁克提起了诉讼。
原告:维多利亚·古思特-海因斯(Victoria Guster-Hines)和多米内茨·尼尔(Domineca Neal)
日期:2020年1月
两位麦当劳高管提起诉讼,声称公司“持续进行种族歧视且工作环境不友善,导致职业发展受阻”。诉讼称,除了解雇和降职,公司“无情清洗”了黑人管理者,人数从2009年的42人减少到2019年的7人。麦当劳则表示,不认同诉讼中的表述。
原告:麦当劳
被告:史蒂夫·伊斯特布鲁克
日期:2020年8月
2019年11月,麦当劳因为前首席执行官伊斯特布鲁克给一名员工发送涉黄短信将其解雇,之后还指控他在离职前一年与三名员工发生性关系且企图掩盖,所以提起诉讼要求追回赔偿金。伊斯特布鲁克的律师表示,诉讼毫无价值且具有误导性,想驳回此案,但并未成功。
原告:77名曾经的黑人加盟商
日期:2020年9月
52名曾经的黑人加盟商共同向联邦提起诉讼,指控麦当劳提供“误导性的财务信息”并引导他们前往销售额低、安全和保险成本更高的贫民区,执行“财务自杀行动”。自递交诉状以来,越来越多的原告加入诉讼。麦当劳已经提交了驳回诉讼的动议,并称该起诉讼包含“煽动性言辞、赤裸裸的指控,以及不加掩饰的揣测”。
原告:詹姆斯·伯德(James Byrd)和达雷尔·伯德(Darrell Byrd)
日期:2020年10月
兄弟二人都是加盟商,也是争取集体诉讼的主要原告,他们声称麦当劳的增长战略是“充满压榨”。诉讼引用了美国黑人麦当劳运营商协会(National Black Mcdon¬ald’s Operators Associa¬tion)的数据,发现在2010年至2019年期间,黑人和白人加盟商的现金流差距增加了两倍。麦当劳表示,该指控“毫无根据,应予驳回”,并声称此案不应变为集体诉讼。
原告:赫布·华盛顿(Herb Washington)
日期:2021年2月
原告曾经是田径明星,指责麦当劳存在种族歧视,声称“与白人加盟商相比,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对待”,公司故意引他去利润较低的地区,还强迫他把餐厅卖给白人业主。麦当劳表示,出现该情况的原因是华盛顿“多年内管理不善”,麦当劳已经对相关餐厅进行了“大笔”投资。(财富中文网)
译者:Fe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