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三大汽车公司的困境

在屡受挫折之后，三大汽车公司开始采用华尔街最看好的公司普遍使用的一种战略，如埃克森公司和IBM公司：用富余现金回购股票。自1995年以来，克莱斯勒公司已花费了约52亿美元，回购的股票超过22%，而且今年已开始实行20亿美元的又一项回购计划。通用汽车公司位居其后，其回购 50亿美元股票的计划已经接近尾声，2 月份又宣布准备再回购40亿美元即 10%的股票。福特汽车公司虽还没有参与这场回购股票大战，但分析家们预测它将回购高达 80 亿美元的股票。

这些公司把钱直接投给股东们，可以减少在外股票的数量，并希望以此来提高它们的股票价格。华尔街当然欢迎这种做法。富兰克林互助顾问公司（Franklin Mutual Advisers）的投资商迈克尔•普赖斯（Michael Price）说：“从这种做法中我可以看出管理层对未来充满信心。我们认为它们的股票太廉价，他们也这么认为。”

但仍然存在着一个大问题：底特律难道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办法来使用它们的富余现金了吗？毕竟汽车行业还没有完全摆脱上下波动的周期，而且汽车销售的下一个低谷也可能就在眼前。外国汽车公司如丰田、本田，现在又加上了大众继续向美国市场挺进。此外，政府也在增加压力要求汽车公司用无污染动力来取代内燃机。要解决所有这些潜在的问题，可能需要耗费几十亿乃至上百亿美元──也许正好相当于这些汽车公司用于回购股票的费用。

这些汽车公司的决定有其明确的逻辑性。回购自己的股票表明，这些公司在宣称它们不需要多余的资金。它们的资产负债表状况良好，用作养老金的经费也更加充足了。这三大公司坚持认为，它们已在尽可能地做出最大限度的资本支出预算：通用汽车公司约100亿美元，福特公司为 80 亿美元，克莱斯勒公司40亿美元。此外，每家公司都留有一笔备用资金，以备在衰退时不必削减计划即可渡过难关。福特公司说，去年底其现金和有价证券价值总额达208亿美元，实在高得惊人。通用汽车公司有145亿美元，克莱斯勒公司有71 亿美元。

回购股票很有吸引力，因为它能引起投资者的关注。无论通用汽车公司的收入增长多快都不足以使分析家们对它的增长前景感到如此乐观，但是，它可以通过减少在外股票的数量，使其每股的收益率看上去更好。桑福特•伯恩斯坦公司（Sanford C. Bernstein）的一位市场分析家加里•拉皮杜斯（Gary Lapidus）说：“从资本收益率达不到平均标准的企业中减少资本投资总是一个好办法。”而且，这些公司通过回购股票也可以减少将来分红时要支付的金额。回购股票使股东可以在需要时卖出股票将股价收益变现。此外，对资本收益征收所得的税率低于普通收入。

底特律已多次通过较高的股息把其巨额财富分给股东。但通用汽车公司和福特公司的收益率均已高于3%，克莱斯勒公司的收益率则高达4%，而标准普尔500种股票价格综合指数的平均收益率才只有1.5%。它们担心，如果现在提高股利，而一旦发生衰退时它们就只能采取下调的做法了，而华尔街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股息还有一个不利之处，那就是要被两次征税，一次是作为公司利润，另一次是作为个人收入。公司还可以把这笔钱作为一种特殊股息分给股东，但是这种一次性注入资金从长远来看不会提高股票价格。

如何使用富余现金，是汽车公司在每个经济周期最高峰时都要面临的一个问题，同时也是它们经常在摸索的问题。由于该行业的大部分开支是固定的，汽车公司在处境好的时候会获得巨额收入，就像目前这样。弗曼•塞尔兹公司（Furman Selz）的资深分析家玛丽安•凯勒（Maryann N. Keller）说：“这是一个要么暴富、要么惨败的行业，偶而会出现巨额现金过剩。”去年，通用汽车公司、福特公司和克莱斯勒公司的利润总额创历史最高纪录，高达164亿美元。

找出一种能投资这笔钱的方法从来都不是一件易事。在这个竞争激烈的行业里，它们都是成熟且拥有巨额资产的大公司。要让它们的投资合算，它们就得有12%左右的收益率，而要做到这一点向来都不轻松。克莱斯勒公司的首席财务官加里•瓦拉德（Gary Valade）说：“从历史上看，这个行业时不时地会对低收益率的项目进行投资。”最近的几个例子都说明了这一点：福特汽车公司耗资60亿美元，在全球范围开发福特Contour和水星Mystique牌等小汽车，然后销往美国，但根本不可能从中赚到一分钱。通用汽车公司对它的土星系列车型投资了50亿美元，而尽管这种车型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忠实车迷，但赚不来钱。

在全世界扩大生产能力也不是个解决办法。欧洲的汽车生产能力已经超过了疲软的市场需求，而亚洲的生产能力也已饱和，足以轻而易举地进入下个世纪。在美国再投资建厂也是一种愚不可及的做法，因为联合汽车工会（United Auto Workers Union）使成本居高不下，这些工厂与丰田、日产和本田设在美国没有工会组织的工厂相比，丧失了竞争力。但是，与寻找经验丰富的工程师相比，投资建厂要简单得多。底特律很难招聘到电气工程师，因为他们都宁愿到硅谷工作，并希望得到公司的股票认购权。最近通用汽车在德国就遇到了工程师人员短缺的问题，这使其欧宝分公司进行的全球性汽车计划受到了严重威胁。

过去，底特律挥霍了现金储备。在80年代末的繁荣时期，所有这三大汽车公司都挥金如土，造成了大量的后遗症。小巧的欧洲汽车公司特别走俏。通用汽车公司买进了萨伯汽车公司（Saab）和莲花汽车公司（Lotus），福特公司收购了捷豹汽车公司（Jaguar）和阿斯顿－马丁汽车公司（Aston Martin），克莱斯勒公司吞并了林宝坚尼汽车公司（Lamborghini）。福特公司投资了约45亿美元后才使捷豹汽车公司扭亏为盈，但萨伯汽车公司和阿斯顿－马丁汽车公司仍在赔钱，而莲花汽车公司和林宝坚尼汽车公司之后又几易其主。

同时，汽车公司已被高新技术冲昏了头脑。克莱斯勒公司收购了湾流航空航天公司（Gulfstream Aerospace）和得克萨斯州的一家小型防务承包公司，最后又把这两家公司全都卖出，福特公司曾有意收购洛克希德公司，通用汽车公司购并了罗斯•佩罗（Ross Perot）的电子数据系统公司（EDS）和休斯飞机公司（Hughes Aircraft）。事实证明，电子数据系统公司和休斯飞机公司都是极好的投资，但通用汽车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应得的好处。通用汽车用电子数据系统公司的股票支付了拖欠的养老金债务，去年该公司把休斯飞机公司的防务业务卖给雷神公司（Raytheon），所得收入的绝大部分又被总额达40亿美元的坏帐抵销了。

在巨额现金支出方面有着如此多的未知因素，三大公司理所当然地把回购股票看作是一种风险较小的解决方案。但是，未必完全正确。实际上回购股票很难做得好。通用汽车公司和克莱斯勒公司以前也曾做过这种尝试，它们都以自身的实践验证了古老的股市格言──高买低抛。克莱斯勒公司 80年代中期以每股22美元的价格回购股票，1991年再以每股10美元的价格发售。

通用汽车公司也曾在股票价格暴涨时回购，在1992年股价下跌时出售。通用汽车公司的首席财务官迈克尔•洛什（J. Michael Losh）说：“我们不担心会重蹈覆辙。我们对前景相当自信。”然而，所有这三家公司的股票目前的售价均已接近它们的历史最高点。经理人员认为，由于汽车业股票的价格收益比率很低，所以汽车业股票的价格仍然很低。但也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性，即在下一次经济萧条的谷底这些股票的价格会更低。

没有什么可以保证回购股票会促使股票价格上涨。克莱斯勒公司自1995 年回购股票以来，其股票价格上涨了约 55%。但通用汽车公司的股票价格却没有出现反弹。该公司先后公布了新的和旧的回购计划，但每股价格目前仅为66美元左右，而去年10月曾创下近 727/16 美元的历史最高纪录。

另一个难以避免的是回购股票能够对日常业务产生一种心理影响。汽车公司同供应商、工会、贸易官员和政府监管人员不断地在进行讨价还价。向世人表明它们现金过剩，它们就要承担可能失去某种谈判优势的风险。例如，假如底特律的汽车公司决定就日本汽车向美国市场倾销提出反倾销指控，它们将难以证明在经济上的困难。

也许反对大规模回购股票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是，美国汽车公司或许可以把它们的钱花在目标明确的投资项目上。每个项目都可以增强它们的竞争力并提高长期的利润率。

经销商：目前汽车行业正在发生一场零售业革命，韦恩－休伊正加一直是这一潮流之先，而底特律在很大程度上来说仍持旁观态度。在底特律努力降低成本和提高客户的满意程度的活动中，经销商领域仍是薄弱环节。这个行业需要清除糟糕的经销商，而许多其他的经销商也需要重新安排。通用汽车公司出资120亿美元即可买下 8,090 个经销商的全部产权；福特公司和克莱斯勒公司要做到这一点所需的开支更少。

选择性的新产品：底特律需要赶上丰田公司的速度。丰田公司已经开发出了像 RAV4 和新型凌志 RX 300、基于轿车的运动型汽车，这些车型很有吸引力。通用汽车公司在这方面尤为薄弱。通用汽车公司的几家分公司特别是土星、别克和卡迪拉克公司都在失去活力，因为它们既不出售微型面包车，也不出售四轮驱动的汽车。通用汽车公司可以用其富余资金，投资生产对客户更有魅力的新车型，停产过时的车型。

收购：三大汽车公司可以买下国外的许多在苦撑着的汽车公司，这将使它们同发展中国家的市场建立起强大的联系。通用汽车公司正在和韩国的大宇公司讨论，据说它还对马亚西亚的 Proton 公司有兴趣。也许福特公司应考虑完成接收日本的马自达公司，或者同韩国的三星公司或起亚公司（Kia）达成协议。而在国际上露面最少的克莱斯勒公司应考虑同日本的日产或像菲亚特或沃尔沃这样的欧洲汽车公司建立联系。

三大汽车公司目前的竞争地位与过去几十年前相比都更加强大，这是个好消息。它们都是强大可靠的公司，能够有效地对付竞争压力。但是，通过扩大它们的经销网、加强产品系列和建立更多的国际联系，通用、福特和克莱斯勒就可以严阵以待，迎接未来。这样，那些有耐心的股东就可以得到巨额收益带来的回报，这个回报来自于加速的收益增长，而不是从回购股票中得到的一次性回报。

译者：温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