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会毁了非洲的人间天堂吗？

小岛圣多美是被密林包围的一国之都，在岛上的火山脚下，一阵阵桑巴舞曲的旋律不时从一座粉红色的木屋里传出来。当地人常来这里午餐，用柠檬汁炖鲨鱼肉，还会玩上几圈名叫“比时卡”的纸牌游戏。“当然，生活还是非常艰苦的，”一位可可种植园的退休工人罗尔多•佩雷拉（Roldo Pereira）说，“我有时候连续两天都喝不到啤酒。”

再过不久，佩雷拉也许就可以天天晚上喝香槟了。因为这两个位于几内亚湾的前葡萄牙殖民地岛屿附近的水域里发现了石油。虽然石油公司不会透露预计开采量，但根据一项地震勘测估计，仅在已开始招标的一个开采区就能抽出 150 亿桶，这就如同圣多美的 14 万男女老少都中了彩票。岛外的人也会从中获利。由于这个石油开采区与尼日利亚附近的水域相邻，圣多美答应把未来石油开采所得利润的 60% 分给这个大邻居。今年4 月，雪佛龙德士古（ChevronTexaco）和埃克森－美孚（Exxon Mobil）成立的联营企业宣布，将支付 1.23 亿美元的首付款，只为购得这一地区九块油田中仅一块的勘探权。自那以后，这个岛上惟一的一家国际酒店就住满了期待为石油开采提供服务和专业知识的顾问、外交官和商人。

美国政府官员也来凑热闹了。圣多美除了拥有石油以外，对美国的战略重要性也日益突出。圣多美位于非洲两个最大的产油国安哥拉和尼日利亚之间，离非洲经济增长最快的两个国家赤道几内亚和刚果（布）不远。预计在未来 10 年内，美国所需石油的 25% 要从非洲进口，其中大部分将来自这些国家。与波斯湾相比，这些国家离美国更近，而且出产的石油质量更高。

然而，非洲的局势十分不稳定，石油似乎对局势也没什么帮助。在非洲，石油储量丰富的国家的居民总体来说比其他国家的居民更穷，更容易遭受政府压制和暴力冲突之苦。

圣多美基本上是一个和平、民主的国家，犯罪率低，没有宗教或种族冲突。但目前的政局正日趋紧张。去年，一场不流血的温和政变暂时推翻了圣多美总统梅内塞斯（Fradique de Menezes）。“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政变领导者费尔南多•佩雷拉少校（Fernando Pereira）在接受《财富》杂志采访时说，“我只想提醒这些政客，我们现在有石油了。”佩雷拉和他的支持者后来同意撤回兵营，不过他断言，“如果当地居民生活依旧不能迅速改善”，政变还会发生。

问题是，圣多美政府还没有任何石油收入进账。“协议还在谈，”雪佛龙德士古的一位发言人说，“我们估计到年底仍不会展开勘探。”与此同时，圣多美政府每年的预算大多来自国外援助──只有区区 5,500 万美元，大约只是纽约公共图书馆年预算的五分之一。“我们正在尽最大努力，”梅内塞斯对《财富》杂志说，“不过民众的期望实在太高了。”一些发展专家表示，即使政府有石油收入进账，也没有能力有效地使用这些资金。“这个国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政府”，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驻圣多美首席代表乔希姆•哈纳克（Joachim Harnack）说，“几乎没有公务员受过必要的教育或培训”。实际上，圣多美连大学都没有，只有一所高中。

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圣多美会犯下些不可理喻的错误。1997 年，圣多美政府想成立国家石油公司，休斯顿一家缺乏资金的微型公司居然轻而易举地拿到了 49% 的股份，这家公司叫什么“拯救环境控股公司”，听上去根本不像个公司名字。很多观察家都说，这家公司几乎没做过任何事。IMF 指责圣多美石油部门存在“严重的治理问题”，使得双方重开合同谈判。但是，这家拯救环境控股公司 [它目前已经被尼日利亚亿万富豪埃米卡•奥弗尔（Emeka Offor）收购] 在未来开采许可招标时依然享有优先权。

还有更奇怪的交易呢！有一家加拿大公司名叫“钻石工艺品”，和塞拉利昂、安哥拉的雇佣兵有些联系，和石油却不大沾边。今年年初，这家公司的一个子公司得到了原油销售收入的 70%，这些收入本来是尼日利亚政府根据一份复杂协议送给圣多美的。有观察者说，尼日利亚并没有帮助这个弱小的邻居，但尼日利亚驻圣多美大使赛杜•平达（Saidu Pindar）却坚持说，圣多美已经从尼日利亚在石油工业方面的经历获益。“在我们成立联合机构之前，埃克森－美孚只花了 400 万美元就夺走了我们 4 个油田。我们为再次谈判提供了帮助，如今，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德士古为一个油田就要共同支付 1.23 亿。”《富裕的悖论》（The Paradox of Plenty）一书作者特里•林•卡尔（Terry Linn Karl）认为，石油给圣多美带来的威胁主要在圣多美国内。她说，“石油带来了收入，但却没有增加就业。同时，石油出口又会破坏其他国民经济部门的生产率。人民变得越来越穷，对政府也越来越失望，而政府却会越来越依赖于石油收入镇压或者收买不断壮大的反政府力量。”专家们基本上同意她的分析，但对于如何补救意见不一。联合国秘书长关于发展问题的经济顾问、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杰弗里•萨克斯（Jeffrey Sachs）在 6 月份访问了圣多美，此后他号召捐赠者更多地投资于圣多美的基础设施。但是，IMF 驻圣多美首席代表哈纳克说，像圣多美这样的穷国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吸纳这么多援助: “工程的质量必然不过关，会造成大量资金浪费”萨克斯承认，腐败和管理不善通常会毁掉公共投资。但是，他已经带著哥伦比亚大学地球研究所（Earth Institute）的专家，协助圣多美的立法机关制定严格的石油收入管理法规。6 月份，梅内塞斯和尼日利亚总统奥巴桑乔签署了联合声明，要求有关当局必须公布与石油公司的各项协议。但是，如果政府没有可以遵循的相关制度，这样的声明可以说毫无价值。“最终结果如何，很难预料，”南非安全研究院（Institute for Security Studies）一位研究圣多美问题专家格哈德•塞伯特（Gerhard Seibert）说。

与此同时，美国正努力让事态朝对自己有利的发向发展。它向圣多美派驻了一名军事顾问，并为某个深水港的可行性研究提供资金，这个港口也可能用作军事基地。这位美国顾问说，圣多美的士兵不到 200 人，很多人从没开过枪，海军连一艘能航行的船也没有。只要圣多美能保持和平，这样也挺好。但一旦石油收入滚滚而来，形势会变得怎样，很难预料。

译者: 廉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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