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英雄 - 财富中文网

20 世纪 80 年代，美国被看作是一个满身铁锈的工业巨人。一些末日主义者预言，未来美国只能卖给日本人比萨饼和电影。80 年代以后，美国公司不断进行结构调整，并采取措施提高生产力。但形势还是没有好转。1998 年以来，整个国家失去了差不多 300 万个制造业工作岗位。但是，有一批像里奥•杰拉德（Leo Gerard）、乔•霍尔丁（Joe Houldin）和斯图尔特•帕金（Stuart Parkin）这样的人，用美国人独有的创新精神，推动著工业的继续发展。

乔•霍尔丁(Joe Houldin)：热爱制造业的人

1988 年，当乔•霍尔丁应聘特拉华谷工业资源中心（DVIRC, Delaware Valley Industrial Resource Center）负责人这个职位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太强的竞争。DVIRC 是家新创组织，它的宗旨是帮助宾夕法尼亚州东南部的中小型制造厂商获得成功。现年 53 岁的霍尔丁回忆说: “那时大多数人都认为制造业已经没有前途了。”但是，他并不同意。他为客户提供了一系列的服务，包括质量管理系统、财务分析、战略计划、市场营销和网站设计。他的团队让 5,000 多名工人领略到了及时生产方法和丰田式生产模式所创造的奇迹。

特拉华谷工业资源中心的资金来自政府和私人。它从一个只有一个人、两张桌子的工作间发展成为拥有整整 40 名员工、年营业额 900 万美元的企业。根据美国国家标准和科技学会（U.S. National Institute of Standards and Technology）的调查，以美元增加值计，它的服务在 2004 年带来了 6,900 万美元的收益。以帮助厂商实现现代化为己任的联合制造业扩展合作伙伴计划（MEP，the federal Manufacturing Extension Partnership）负责人凯文•卡尔（Kevin Carr）确信，特拉华谷工业资源中心是他们业绩最好的中心之一。宾夕法尼亚州制造业监察员汤姆•帕里新（Tom Palisin）说: 这样的投资是值得的，“国家拨给这 7 个工业资源中心的每一块钱，能带来 15 美元的税收。”他认为，费城的特拉华谷工业资源中心是表现最好的中心之一，“效果非常好”。

有个例子很能说明这一点: 罗德•贝亚德（Rod Bayard）是 Bestweld 公司的总裁。这家公司的总部设在宾夕法尼亚州的波茨敦，生产航空母舰的管道装置。他非常感谢特拉华谷工业资源中心教会了 Bestweld 52 名员工采用新的生产方法，把交货时间从 11 周减少到 5 周。Bestweld 公司的改进，不仅让关键客户感到满意，还吸引了其他新的客户。罗德说: “特拉华谷工业资源中心还帮助我的小厂掌握了不断提高质量的方法。”

20 世纪 80 年代宾夕法尼亚州制造业一败涂地，工业资源中心也就应运而生了。在那时，大型工厂不断倒闭，制造业当中剩下的大部分是那些规模小、针对细分市场、挣扎求存的生产商。当时任费城工业发展公司（PIDC，Philadelphia Industrial Development Corp.）财务主管的罗斯安•罗森塔尔（RoseAnn Rosenthal）说: “我们快要垮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霍尔丁出现了。霍尔丁在费城一个爱尔兰天主教街区长大，每天都会看见大人们按时去通用电气公司（General Electric）或西屋公司（Westinghouse）在当地的工厂上班。他为这些工人的坚强意志力所折服。霍尔丁的父亲得了重病，多年里身体一直非常虚弱。父亲的工友们挺身而出，“他们帮忙照顾我和我母亲。”

霍尔丁是街坊里为数不多的上过大学的人之一。他一直靠在工厂打工来维持自己的生活，直到 1979 年他从比拉诺瓦（Villanova）毕业。毕业后，他一边在一家私立学校教书，一边获得了天主教大学的城市与地区规划硕士学位。之后，他进入费城工业发展公司工作。在直接与小型制造厂接触的过程当中，霍尔丁发现“很多工厂的经营状况都很糟糕”，而特拉华谷工业资源中心使他有机会改变这种状况。回顾过去就会发现，霍尔丁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他从来都是信心十足，也一直对制造业的价值深信不疑。他是制造业的热情拥护者，深信社区生机勃勃的根源在于生产工作。这个身高 1 米 85 的魁梧男子斜靠在圆形会议桌边，发表著自己的见解: “这个城市的贫穷和经济衰退，无疑就是制造业衰败的结果。”“开著车穿过费城北部（费城北部地区的特征是人口不断减少，人们的悲观情绪日益严重），你就会发现是怎么回事。”

特拉华谷工业资源中心自身的发展也走过了一些弯路。中心的执行副总裁托尼•吉里法尔科（Tony Girifalco）回忆说: “头一年，我们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开发和测试像信息服务这样的概念，但结果发现没人需要它。他们有更基本的问题要考虑，比如说怎样把产品卖出去，还要担心存货问题和那些应付款。”后来，该中心做了调整。霍尔丁在运营这个中心时，采用的正是理想主义的态度和务实的商业判断相结合，他为此感到骄傲。中心的收入来自咨询、产品开发等服务费用。1996 年以来，这家中心的收入每年增长 34%，达到 260 万美元。霍尔丁还有更宏伟的计划，那就是更多的服务、更多的收益、更多的客户。他总结说: “这将会是一次浪潮。”

斯图尔特•帕金（Stuart Parkin）：让光驱消失的人

斯图尔特•帕金，49 岁，瘦削如一条猎狗，说话快，走路快，开车快，他常在起伏不平的园区里开著他的宝马车飞驰。他就是在那里为 IBM 辛勤工作。没有多少人听说过他，但大多数美国家庭里至少有一件产品是直接出自他的手。

帕金在圣何塞那个像工艺品一样精美的 IBM 阿尔马登（Almaden）研究中心的办公室墙上挂满了奖状。帕金的上级、IBM 研发中心的物理学负责人汤姆•泰斯（Tom Theis）说: “斯图尔特是世界上最特别的科学家。”他研究的薄膜磁结构，使基于电子自旋学的技术第一次实现商业上的应用。自旋电子学依据的不是电子的电荷，而是它的“旋转”，即磁力。每一个电子都在像极微小的狂舞托钵僧那样快速旋转，从而产生自己的磁场。但是，直到 90 年代早期，人们还认为电子过于无序而不容易控制。帕金和其他一些人发现了可能的控制方法。通过应用磁场，他们就能够组织电子“自旋”或电子“流”，以储存和传送数据，而电子要比原子小大约两千多倍。这项研究的结果，是出现了比以往任何机器都更快、更酷、更智能化的新型计算机。

帕金在英格兰的曼彻斯特长大，从小就很优秀，学习很刻苦，尤其擅长数学。他的母亲回忆说: “如果不让斯图尔特用够了脑筋，他就睡不著觉。”他选择进入剑桥三一学院学习。“因为那里曾经是牛顿学习的地方，”他说。1980 年，他获得了博士学位，1982 年进入 IBM 做博士后研究。一年以后，他受聘留在 IBM 工作。IBM 向来以独立自主开发产品的能力为荣，帕金也觉得 IBM 是非常适合自己的地方。

帕金的第一次重大突破是在 1991 年。那一年，他著手进行提高 IBM 硬盘驱动生产线生产能力的研究。他成功地找到了一种金属材料，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巨型磁致电阻（GMR）结构的作用。磁致电阻结构是可以储存极大量数据的原子厚度的金属片，能使光盘的存储密度提高 20 倍。如今，帕金对电子自旋学的研究成果已经应用于所有的光盘驱动器，依靠这种成果生产的产品包括苹果 iPods、数码相机、智能卡和容量很大的笔记本。泰斯也承认，“我们从这上面赚了不少钱。”去年，IBM 把这项硬盘光驱业务以 21 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日立数字系统公司（Hitachi Data Systems）。

1999 年，帕金被授予了 IBM 的最高荣誉─“IBM 名士”（IBM fellow）。他说: “我想改变世界。”帕金的最新研究动向是夺取半导体工业的“圣杯”（传说中基督在最后的晚餐中用过的杯子，后来成为骑士们纷纷追求的目标─译注），他想研制出一种电子自旋芯片，这种芯片兼有动态内存（DRAM）的数据密度、静态内存（SRAM）的速度和闪存（Flash）的稳定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帕金已经把他“神奇”的磁力电路结构改造成了稳定的磁存储设备（磁内存）。

一谈起把自旋电子技术与传统的电脑芯片结合在一起，帕金就会手舞足蹈。“这是一种美妙的技术。只要在这个以硅片为基础的庞大行业中应用这种技术，我们就可以使这个行业天翻地覆，”他说。这种技术的优越性是无可比拟的。旋转芯片，也就是磁内存，是利用磁力来储存数据，就跟地球这个巨大的自转物体保持极性的原理一样。跟传统的电脑芯片结合，旋转磁层可以存储数据和储备能量，因为它们根本不需要充电。这样，你再也不会听到手机和笔记本电脑的噪音了。也用不著保存所做的工作或者等待电脑重新启动了。电子装置可以多日不充电，甚至可能永远不需要给它们充电。为 Semico 公司工作的半导体行业分析师吉姆•汉迪（Jim Handy）评论说: “IBM 有很多技术能使磁内存切实可行。有了这种技术，我们将进入科幻世界。”

为了实现内存与微处理器的整合，IBM 延迟了磁内存的推出。同时，帕金也在研究怎样使磁内存更加灵敏，从而完全取代硬盘光驱。像帕金这种天生就不安分的人，随时都会为未来旋转驱动世界的前景而激情澎湃。科学家正在帕金的几间实验室里研制大型机器，而他则足不出户，待在其中一间实验室里，正在开发新型的分子电子工业技术─“磁道”和“螺旋晶体管”。也许有一天，帕金的研究成果会让我们拥有一个像他那样敏捷的头脑。

里奥•杰拉德（Leo Gerard）:拯球钢铁业的工会主席

“并不是所有的工会领导都是魔鬼，”位于克里夫兰的国际钢铁集团（International Steel Group）的创始人威尔伯•罗斯（Wilbur Ross）说，“如果没有里奥，钢铁工业的规模可能只有现在的一半。”罗斯指的是联合钢铁工人协会（USW, United Steelworkers）的主席、现年 57 岁的里奥•杰拉德。通过在美国两个难题最多的行业─钢铁业和橡胶业─运用合理有效的经济手段，杰拉德对降低失业率和稳固整个国家的工业基础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同时他也加强了自己领导的工会的影响力。

2002 年，钢铁工业举步维艰。1997 年以来，已经有 35 家公司宣布破产。杰拉德说: “问题其实很简单。销售和生产钢铁的公司太多了。”他曾设法寻找一个“当今的安德鲁•卡内基”（Andrew Carnegie），让他来买下经营状况比较好的公司，把他们整合起来，从而形成一个更强大的行业。这个时候，作为一个以收购经营不善公司著称的金融家，罗斯看到了其中的商机。2002 年，罗斯通过整合 LTV、伯利钢铁（Bethlehem Steel）和 Acme Metals 这三家公司，创建了国际钢铁集团。大概在同一时期，美国钢铁公司（U.S. Steel）收购了国家钢铁公司（National Steel Corp.）。Allegheny Technologies 公司则收购了 J&L 特种钢铁公司（J&L Specialty Steel）。在每一笔交易中，联合钢铁工人协会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虽然比起 2000 年，有 5 万名工人失去了工作，但这种合并却使美国的钢铁工业在生产效率、效益和生产能力方面都有了显著的提高。比如，在联合钢铁工人协会与罗斯签订的合同当中，明文规定公司应对现代化生产进行投资，实行弹性工作制，建立行业支持下的自愿雇员受益协会，从而把公司的一部分利润集中起来为退休工人提供医疗保健。相应地，罗斯卖掉了公司的喷气式飞机和高尔夫球场，把员工的人数减到不能再减，只留下了大约 70 个人。其他的钢铁公司也纷纷效仿。这些举措，加上中国对钢铁的需求猛烈上扬、反倾销关税的实行以及美元贬值这种种因素的巧合，著实让罗斯赚了一笔。他最初的投资为 4 亿美元，2004 年，他把国际钢铁集团卖给了世界上最大的钢铁公司─鹿特丹的米塔尔钢铁公司（Mittal Steel），售价达 45 亿美元。

杰拉德说话时喜形于色，他说: “我们通过联合议价的方式改变了一切。”当然，有得必有失。比如，工作岗位减少了，员工支付的共同医疗费用增加了，非钢铁业务也外包出去了。但是，整个钢铁工业的状况比几年前要好很多。美国钢铁公司的股票价格从 2003 年 4 月以来已经上涨了 6 倍，去年公司的利润差不多达到了 11 亿美元。

2002 年，固特异公司（Goodyear）想把在美国的大部分业务出售的时候，杰拉德又起到了类似的作用。“我们对他们说: ｀可恶！＇” 杰拉德提高嗓门说。经过漫长的谈判和协商，固特异只关闭了它在美国的 14 家工厂中的 2 家，打算通过加强制造和技术更新来提高生产率收益，而且它只裁掉了 19,000 名联合钢铁工人协会雇员的 16%。杰拉德对加拿大的业务也驾轻就熟。1991 年，作为安大略工会的一名官员，杰拉德提出了工会和工人联合收购经营不善的阿尔戈马（Algoma）钢厂的想法。在加拿大政府的帮助下，他们做到了，公司的经营状况出现了好转。现在，工会的成员都成了股东。阿尔戈马钢铁公司至今依然是北美洲最赚钱的钢铁公司。

杰拉德一度想成为一名经济学教授，他本人也确实具有经济学教授的特征: 不修边幅，能言善辩，分析能力强。但是，他却是地地道道的蓝领工人出身。他在安大略一个叫做莱夫利的小镇上长大，他的父亲是一名煤矿工人和工会组织者。他经常坐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上听爸爸和其他的工人“策划怎样才能让公司为工人配备安全眼镜”。“我觉得那很酷，”杰拉德说。十几岁的时候，他派发过工会的传单，还为工会的活动站岗放哨。后来，他白天在当地的一个炼铜厂工作，晚上就挤出时间去上夜校。但是，越来越多的工会活动让他不得不做出取舍。他选择了工会运动，凭著自己的工作能力不断获得提升，直到 2001 年成为工会主席。

跟那些经营公司的人一样，杰拉德自己也策划了一些合并项目，并且已经开始了一项跟其他北美洲工会联合的计划，而这些工会的领域涉及轮胎和橡胶、工业木材、无色玻璃等，跟钢铁工业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他还想建立更多的国际联系。虽然现在私营企业中每 12 名美国工人当中只有一人是工会成员，但杰拉德还是尽职尽责，精力充沛。“如果世界上没有健康的、独立的工会，也就没有自由和开放的民主，”他说。

译者: 赵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