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和美国在一件事情上看法一致: 石油是终极武器。

    作者: Ian Bremmer

    华盛顿和德黑兰如今能达成一致的事情并不多，但在有关伊朗核计划的纷争中，双方似乎都想把石油当作一件政治武器。美国相信，制裁伊朗的能源出口将迫使伊朗放弃浓缩铀计划。伊朗则希望通过威胁停止部分或全部石油出口，使国际社会让步。如果双方对打石油牌是谁在惩罚谁这一问题的看法不一致，那么，外交解决的可能性就会比目前人们所普遍认为的还要小。

    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无论是被迫还是主动，伊朗大量减少能源出口，都会对全球油价产生重大影响。伊朗是世界第四大石油输出国，仅次于沙特阿拉伯、俄罗斯和挪威，每日原油销售量超过 250 万桶，据信占有世界已探明石油储量的 10% 左右。很多分析人士认为，伊朗削减供应将与其他市场压力（比如中国与印度需求猛增、尼日利亚动乱、对今年飓风季节将再次损害美国炼油厂产能的担心等）共同发生作用，使油价迅速上涨到每桶 80~100 美元。

    有没有哪一方在虚张声势？伊朗停止石油输出的威胁并非虚言，原因之一是它可用的手段非常之少。伊朗有办法在伊拉克挑起更大的骚乱，或者利用它的盟友──黎巴嫩真主党和巴勒斯坦──向以色列发动袭击，但伊朗不可能公然把这些非直接的反抗形式归功于自己。伊朗领导人想公开表明他们对西方的藐视，急需赢得国内民众对政权的支持，并瓦解国际舆论。他们唯有借助国家的能源出口，才能影响外交冲突事件的结局。

    当然，伊朗若完全中断石油供应，将会严重损害自身经济。该国一半的收入和三分之二的硬通货来自石油。此外，完全中断会伤害许多与伊朗友好的国家（如中国）；而且，石油净出口国家和组织（如俄罗斯、石油输出国组织）的石油收入会因此增加。但伊朗也有很多渐进的手段，让那些买不起能源经济就要受影响的国家感到恐慌。如果伊朗每天减少供应 20 万到 30 万桶原油，那么，能引发石油市场变动的因素将不只是供应减少，还有对德黑兰下一步动向的担忧。

    美国也不是虚声恫吓。尽管伊朗是石油净出口国，但也是精炼产品的净进口国。华盛顿估算，如果美国停止供应那些产品（包括汽油），伊朗将无法很快建立新的精炼厂，以跟上国内需求的增长（年增长率估计在 5% 以上）。而且它还认定，抵制伊朗的出口，对伊朗的伤害比对美国的伤害更大。

    伊朗不太可能首先使用石油武器。但是，如果美国实施惩罚性措施──无论是通过联合国安理会还是联合少数几个国家──伊朗就有可能报复。如果有限的削减供应不能减缓国际压力，伊朗也许会放手一搏，完全中断向美国盟友供应石油。伊朗石油部长哈马内在 3 月份已发出警告，称伊朗可能“重新考虑与其他国家的石油合约”。

    一个可能的目标是资源匮乏的日本，它有 16% 的原油从伊朗进口。2004 年，日本最大的石油勘探公司日本帝国石油株式会社（Inpex）与德黑兰签订了一项金额为 20 亿美元的协议，开发石油储量号称世界第二的阿扎得干油田。日本政府拥有 Inpex 36% 的股份，希望该公司在伊朗的投资能够在 2012 年每天带给日本 26 万桶原油。伊朗的伊斯兰共和国新闻社暗示，这项合同可能会转交给中国。

    接下来就是伊朗的杀手。如果德黑兰认为美国或者以色列空军有可能袭击其核设施，它也完全可能在波斯湾举行军事演习，提醒世界它可以在战略要地霍尔木兹海峡阻断全世界 20% 的石油供应。内政部长普尔穆哈马迪最近就发出了这种威胁。倘若伊朗真的付诸行动，全球供应链就会中断，造成油价创纪录地大幅飙升。

    伊朗不会贸然采取这些措施。削减供应不仅影响伊朗的收入，还限制了它控制不稳定经济的能力。对海湾的封锁也会被人视为战争行为。不过，无论是面对催促其中止浓缩铀活动的联合国安理会还是军事威胁，伊朗都在认真对待。它以石油为武器的可能性比争议开始以来任何时候都要大。

    一些分析人士认为，华盛顿不妨接受伊朗的核国家地位，与伊朗大幅削减产量或者报复美国或以色列的军事打击给美国利益可能造成的损害相比，这样做的风险小一些。毕竟，伊朗也许永远不会发射核导弹，特别是对有能力用核导弹还以颜色的以色列。但布什政府担心，伊朗可能借助核计划维护在这一地区的政治主导地位，还会向其他国家并可能向恐怖组织出售核资料和专业技术。人们还担心，其他中东国家（特别是沙特阿拉伯）会觉得有必要成为核国家。倘若伊朗现政权因不得人心而垮台，伊朗的核资产有可能失控，流入国际黑市。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美国将继续努力推动联合国安理会进行制裁。但安理会实施制裁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中国有 11% 以上的原油由伊朗进口，在伊朗的天然气领域有很大的商业利益。俄罗斯与伊朗贸易关系广泛，尤其是在军火生意和民用核技术行业。两个国家如有一个投否决票，决议便无法通过，而且两国都会尽可能久地抵制美国要求投票的压力。

    倘若布什政府认为，通过联合国无法迫使伊朗让步，它将可能寻求其他政治手段或经济威胁，包括征招可以与德黑兰暂时中止在能源和其他商业关系的国家，组成“志愿同盟”。同盟战略能否成功，取决于愿意参加的国家数目。目前，伊朗生产的原油有大约一半属于高硫原油，需要很强的精炼能力。伊朗只需将它生产的大部分原油改为出口到那些具备此种能力的国家，便有可能促使它们抵制美国的压力。

    伊朗和美国已经同意就伊拉克局势举行直接会谈。尽管伊朗宣称，它的核计划不在议事日程之列，但美国肯定会提及此事，寻求德黑兰在谈判中出现松动。这不大可能做到。伊朗之所以愿意谈判，更主要是想让国内民众相信伊朗已经成为影响地区事务的关键力量，并表明美国稳定伊拉克局势的努力并不成功。

    一旦提出核问题，双方可能重申彼此截然不同的立场，使会议更可能以互不信任进一步加深而告终。德黑兰和华盛顿一致认为，石油会是一件有效的武器，但在此外的任何事情上，它们的看法都相左。对于希望遏制油价的巨大上行压力的人来说，这是个坏消息。

    译者: 高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