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果的资本主义 - 财富中文网

拉杰什•南比亚尔（Rajesh Nambiar）管理著一个消费品帝国。他在刚果（金）的首都金沙萨（Kinshasa）开了一间工厂。漫步在厂房两旁的绿荫里，他思考的并不是供应链或生产这样的大问题，而是当地员工的日常生活琐事。“你妻子生了吗？啊，真棒。这是送给孩子的小礼物。”他边说边拥抱了一名工厂的员工。“你的同事又惹麻烦了？”他问另一名员工。“我很遗憾，到我办公室来，让我们看看能做些什么。”南比亚尔可能和你通常见到的那些价值数百万美元的企业的首席执行官不太一样，但是，在刚果民主共和国做生意，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会和你通常见到的一样。

1996 年，南比亚尔从印度搬到了当时的扎伊尔，在那里开了一家雅马哈（Yamaha）摩托车代理经销店。当时正值这个国家在近代史上情况最糟糕的一年。通货膨胀率高达 9,800%，军队大肆掠夺国内企业，东部地区正在酝酿一场叛乱，流亡的人们变卖家产、背井离乡。当时只有 26 岁的南比亚尔头脑里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他要把乱世中的刚果（金）当作最初的事业发射台。在 Rawji 集团那间粉刷一新的办公室里，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说，“这些国家是世界上最后的未开发地区。”Rawji 集团是刚果（金）的主要企业，南比亚尔是那里的首席执行官。“下一次，我们只能到火星或月亮上去找这样的地方了。”

理论上说，在这样一个腐败的国家里做生意几乎是不可能的。社会的漠视和 10 年中爆发的两场战乱使这个国家的基础设施狼藉不堪。国会里充斥著原来的军阀，而据世界银行估计，刚果（金）对企业的税收比企业的利润还多。事实上，这家全球性的贷款机构在 2005 年的调查中，将刚果（金）列为全世界商业环境最差的地区。但南比亚尔的业务却在动荡的环境中蒸蒸日上: 他白手起家，建立了非洲最大的雅马哈分销公司，后来又使被联合利华放弃的业务发生了重大的转机。

2002 年，南比亚尔接管了联合利华的肥皂、清洁剂、油类及食品制造厂，从那以后，他和他的团队削减了成本，使产量增长到了原来的 3 倍。一间新的棕榈油精炼厂即将在明年开业。“如果你有勇气和毅力，就能在刚果（金）赚大钱，”南比亚尔说，他在孟买学会了销售电动摩托车的技巧，正力争在 1% 的利润率中获得较大的份额。“但你必须耐心地了解非洲的商业传统，以及这里的做事方式。”

要想在这个领土面积与整个西欧相当但几乎没有一条像样公路的国家销售肥皂、奶粉和人造黄油，“把事情做好”的态度是必需的。“关键是物流。我们的卡车可能要一周的时间才要走完 10 公里，但他们最终还是会抵达目的地，而我们的产品将遍及这个国家的每个村落，”南比亚尔说。“我们有一个人驻扎在荒芜的 Ndjokopunda，是方圆数英里内惟一的外国人，这就是为了把事情做好。这是最重要的。”凭著这种态度，还有 30 辆卡车、20 辆皮卡、9 艘驳船、4 艘小船和数百辆摩托车（当然主要是雅马哈牌的），他们穿越泥沼、河流，走过崎岖的道路。“我们就是刚果（金）的沃尔玛，”南比亚尔说。

如果说在第三世界国家进行分销的技巧还不够让身处全球化边缘的商人们烦恼的话，那么刚果（金）政局的动荡则令他们局促不安。“不稳定性意味著，光是我们缴纳的保险费就足以建立一家中型企业了，”南比亚尔说。并且，由于刚果（金）40 年来的首次大选即将在 7 月末举行，所有的商人都紧张地拭目以待。

这不是刚果（金）的政客第一次干预经济。1973 年，独裁者蒙博托•塞塞•塞科（Mobutu Sese Seko）策划了非洲最全面的国有化方案，监督希腊、葡萄牙和印度商人将总价值约达 10 亿美元的企业转交到涉政的刚果（金）人手中，这些政客大都对企业漠不关心，大肆掠夺公司财产，中饱私囊。在随后的 30 年里，贪污盛行，刚果（金）的工业日渐衰落。

在竞选总统的 33 位候选人中，有许多人来自被蒙博托喂饱了的强盗统治阶级。从 2002 年起开始领导刚果（金）过渡政府的现任总统约瑟夫•卡比拉（Joseph Kabila）是一个例外，并且到目前为止，也是人们比较支持的候选人之一。这位隐遁者年仅 35 岁，曾通过与敌对的反叛分子结盟，结束了刚果（金）的冲突局面。人们普遍希望，如果他能在选举中胜出，可以鼓励国外投资，尤其是来自西方国家的投资。他的两位最强劲竞争对手分别是前叛乱者琼－皮埃尔•本巴（Jean-Pierre Bemba）和前中央银行行长皮埃尔•帕伊•帕伊（Pierre Pay Pay）。这两个人都承诺在当选后发展刚果（金）的基础设施，并帮助私营部门的发展。

人们希望刚果（金）的命运可以得到改善──这并不是因为有人相信民主政治会改善国家的管理，而仅仅是因为在经历了数十年由西方支持的独裁统治、冷战的权力竞赛以及日渐平息的冲突后，人们乐观地认为，刚果（金）也许至少可以拥有合法的领导以及一定程度的和平。这次选举是联合国有史以来监督的规模最大的一次选举活动。联合国为此部署了一支由 17,000 人组成的维和部队，来确保这次选举安全进行。然而，真正的挑战是安抚那些落选的人，尤其是那些掌握著一支忠实的部队供其调遣的前叛乱者。工业部的高级官员弗雷迪•米兰博（Freddi Milambo）说，“我们相信这次选举能够顺利完成，因为所有的经济指标都表现出积极的反应。国际投资者正在关注这个国家──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和平。”

格雷戈里•姆坦布－斯莫特（Gregory Mthembu-Smalter）是经济学家情报联盟（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的一名分析师，已经在这一地区工作了十多年，他也持这种乐观态度。他说，“投资者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们可以在这里持续经商 5 年或者 10 年。”

花旗集团（Citigroup）、沃达丰（Vodafone）、矿业巨头菲尔普斯道奇（Phelps Dodge）等跨国公司都已经在刚果（金）开展了经营活动。沃达丰持有了南非电信运营商沃达康（Vodacom）50% 的股份，沃达康从 2002 年起在刚果（金）的业务上的投资超过了 2.25 亿美元。它的发展非常迅速，已经成为刚果（金）最大的两家电信服务提供商之一，在全国的客户超过 100 万。菲尔普斯道奇公司在南部的加丹加省拥有庞大的铜矿开采业务。而花旗集团目前在刚果（金）的业务规模相对较小，但它相信，刚果（金）的经济即将进入起飞阶段。“有了合法的政府，各方面的条件将会有利于私人投资者，”刚果（金）企业联盟（Congo's Federation of Enterprises）的高级官员亚夫•亨利（Yav Henri）说，这个联盟是一个商业游说组织。“花旗集团已经进入了这个国家；它们看到了刚果（金）的发展潜力。”

包括 Rawji 在内的刚果（金）公司都对自己的收入和利润严格保密，因为现在的商业环境是无法预测的，而且非常腐败。但亨利说，Rawji 已经成为刚果（金）最大的企业之一。南比亚尔承认，在充满冲突的环境中进行商业活动确实是一项挑战。他说，“如果我说自己从没想过在刚果（金）投资可能是个错误，那是撒谎。战争期间，我们经常不得不停止一切业务活动。”

南比亚尔说，战后，他发现自己的员工锁上了公司的库房，保护著洗发液、牙膏和棕榈油等存货，就连在最小的城镇和最偏远的乡村也是如此。“他们本可以拿走所有东西，但公司连一美分也没有丢。”这种忠诚来之不易──它是通过长年和员工们共享财富、同他们建立家人般的亲密联系而培养出来的。“这种观念与西方文化大相径庭。在西方文化中，更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你赚你的钱，我赚我的。＇”南比亚尔说。将公司的汽车借给员工作送葬之用，或增设一个文书岗位，使退休的老员工能过一种体面的生活，这样的事情在 Rawji 屡见不鲜。“你必须建立一个信任的网络。而且如果你有钱，就不要吝啬。”

刚果（金）这个国家有矿藏丰富的山脉和大片肥沃的良田，湍急的河流中发出来的电可能足以为整个非洲供电照明。战乱与腐败使这些资源几乎从来没有开发过。而数百万失业的刚果（金）人都热切盼望找到工作，使自己摆脱困苦的生活。“在丛林深处跋涉了几周之后，村民们会给我们带回一桶桶棕榈油，”南比亚尔说。“我们会检验那些油，把它们买下来，并在三天内准备好所需款项。我们尝试鼓励小企业的发展，因为我们认为刚果（金）有望自给自足。”虽然这个国家一度是全球主要的棕榈油产地，但南比亚尔说他现在每个月必须进口约 2,000 吨的棕榈油。刚果（金）的产量完全有可能达到这一数量的 50 倍。“对这个国家来说，这是一个悲剧，”他说。

虽然存在这么多问题，刚果（金）仍然强烈吸引著到这里开展事业的特殊企业家。“当然，我们有时前进，有时后退，就像在其他任何经济体中一样，”南比亚尔说。“但是你知道，在像美国那样的国家里，一切都非常容易预测。刚果（金）的风险很高，但收益也同样很高。这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译者: 廉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