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爱康的故事 - 财富中文网

去年1月，摩托罗拉公司（Motorola）CEO 埃德•赞德（Ed Zander）从激烈的商战偷得一丝空闲，与其他公司领导人一同出席在瑞士达沃斯举行的世界经济论坛年会。就在此时，他收到一条消息，一条会让 CEO 们的眼前闪现自己职业生涯的消息。内容是：卡尔•爱康（Carl Icahn）向他发出了挑战。爱康已经购买了摩托罗拉公司 1.4% 的股份，并且要求在公司董事会中得到一席之地。几天后，赞德去和爱康会晤，对于已经被爱康牢牢盯住的 CEO 来说，这已然成为礼节性的拜访。赞德快步走入这位投资者位于曼哈顿通用汽车大厦 47 层的奢华办公室。这里的布置与爱康的礼遇相互呼应。CEO 鱼贯走向爱康办公室时会经过一幅 19 世纪的巨幅水彩画，画面上是拿破仑在弗里德兰战役中纵马驰向俄罗斯军队夺取胜利，其情形就像贪恋在商战中一举击溃对手的爱康一样。赞德抵达之后，71 岁的爱康将他引入自己宽大的办公套间，这间用木墙围作装饰的高层办公室可以俯瞰中央公园，室内摆满了可以与博物馆藏品媲美的古董、欧洲贵族肖像画，还有一幅出自法国绘画大师卡米勒•柯罗（Camille Corot）之手的精美人物肖像画。这一切不禁让人联想到英国贵族的画室，其间洋溢难以抵制的财富气息以及坐拥 120 亿美元投资资本的爱康要求 CEO 们唯其马首是瞻的自信。

“我对赞德说了真相。”爱康回忆道。“我说，｀你有一家了不起的公司。可你为什么会搞砸呢？＇”在当头棒喝之后（据爱康说，他当时是以善意的玩笑口吻来说的），他摆出了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他告诉赞德，摩托罗拉公司的股票被严重低估了。他建议摩托罗拉在股价低迷时斥资 120 亿美元回购股票。爱康说，实际上他对进入摩托罗拉公司董事会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如果赞德愿意大规模回购股票，他就放弃争夺董事会席位。会谈期间，爱康营造出一种宁静的氛围，让人感到他已经精通为股东牟利的艺术。一家被爱康盯住的公司的 CEO 说：“他认为，他的天赋就是有能力在几乎一瞬间创造价值。” 的确，爱康通常只做这些就能稳操胜券。但这次不同，至少现在还未成功。在会面中，赞德说他会与董事会商量适当回购股票的事宜。爱康认为这是个好兆头。但是，6 周之后，低迷的摩托罗拉股价出人意料地加速下跌，让爱康措不及防。摩托罗拉公司炙手可热的手机“锋彩”（RAZR）失去了优势，而且公司的手机利润锐减。爱康对此火冒三丈。他说，“我相信赞德”就手机业务所做的表态。

“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没意识到情况有多糟糕。”就连爱康也承认，大规模回购股票已经不可能了。尽管如此，摩托罗拉还是宣布了价值 75 亿美元的回购计划。爱康似乎被“将了一军”。但他并没有抽身撤退，而是扮演起股东权益斗士的角色，这位执行者将迫使公司管理层兑现重振其手机业务的诺言。最初的高压战略变成了争夺董事会席位的战斗。在此期间，爱康在股东中表现出了非凡的公信力。5 月 9 日，他以微小的差距失去了委托代理股东投票权。但是，其结果更像是弗里德兰战役，而不是滑铁卢战役。据估计，爱康获得了 45% 的选票。“在我印象里没有哪个股东激进分子能在与摩托罗拉这样的大公司较量时获得如此高的比例。”ISS 公司副总裁克里斯•杨（Chris Young）说。“现在董事会已经知道：管理层要么兑现诺言，要么就得走人。”ISS是一家向机构提供委托代理股东投票咨询的公司。

尽管爱康与摩托罗拉公司的斗争还未产生他认为投资者应得的价值（他本人至今已获利近 5,000 万美元），但是他在最近这次行动中表现出的坚韧和即兴发挥说明把他定格为某种类型是愚蠢的。对爱康的指责一直是：他是深谙投机赚钱之道的大师，利用临时的策略使股价迅猛攀升，但持续时间通常非常短暂。事实上，爱康是个性格复杂的多面手，他精通多种赚钱的办法。无论你相信与否，这位曾经的“公司恐吓者”（greenmailer，指收购目标公司大量股份，然后威胁恶意收购该公司，除非该公司以高价回购这些股份的人─译注）在他交易生涯的第四个年里为股东赚的钱，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位股东激进分子。至于他开的药方是否完全适合他的目标公司，却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显而易见的是，包括埃迪•兰伯特（Eddie Lampert）和纳尔森•佩尔茨（Nelson Peltz）在内的所有股东激进分子中，涉足行业门类最广泛、追逐的著名公司数量最多的人，非爱康莫属。从石油和天然气到酒店业、制药业、房地产业，再到汽车零配件行业，几乎都有他的身影。此外，爱康捕捉的猎物也是最大的，最著名的有时代－华纳（Time Warner，《财富》杂志出版商的母公司）和摩托罗拉，这也几乎轻而易举地证明了庞大的市值已不再是牢不可摧的防线。

尽管“新爱康”正逐步把股东激进主义推向新的顶峰，但极度张扬的“老爱康”仍然站在舞台的中央。爱康仍然是这场游戏中最令人胆寒、最爱自我膨胀的投资家，这位 1 米 9 的瘦高个儿自称是字军战士，他会对管理层的不称职（用爱康古怪的表达方式来说）“心生不悦”，并且回应以毁灭一切的狂热态度，而商业圆桌会议机构（Business Roundtable）的成员对这一态度并不认同。他的弱点与他的实力一样明显，特别是他有对包括赞德在内的 CEO 进行猛烈的人身抨击的嗜好。“他尤其善于恐吓人，并且拖垮对方的防线。”既是爱康的老友又时常与之交手的著名投资家威尔伯•罗斯（Wilbur Ross）说。“他是我所认识的竞争力最顽强的人，这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爱康已不再是一匹孤狼，他组建了一支由 24 位助手组成的团队，帮助他寻找目标并且发动东征，这让他比以前更为骇人。在同意《财富》杂志对其王国做独家报道后，爱康和他的高级交易员接受了数小时采访，其间他们介绍了公司的内部运营机制。凭借这一机制，目标公司的总市值仅用了两年时间就增长了 500 多亿美元（参见图表），从而为世界各地的股东送去了滚滚财源。

这是从拥有黑色传奇色彩的公司掠夺者─老卡尔•爱康那里分割出来的一个世界。上世纪 80 年代，爱康在攻击 B.F. Goodrich 等公司的行动中获得了一个恰如其分同时又令人可憎的名声─公司恐吓行动先锋。这是一种让人生厌的行为，公司为了把爱康等发动袭击的叛乱者从公司中清扫出门，只得以牺牲其他股东的利益为代价，高价回购掠夺者的投资。爱康现在变得更加崇高，并不是因为他对“沉迷于高尔夫球的被宠坏了的 CEO”以及“可耻的乡村俱乐部董事会”（他承认，有许多值得注意的例外）的态度。而是由于时代和人们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显著变化。由于公司章程以及州法律、联邦法律的改变，公司恐吓行为绝迹了。值得称赞的是，爱康已不再试图管理公司。最重要的是，大环境从未像现在这样有利于爱康式的股东激进主义运动。“如今，就连月亮和星星都站到了股东激进主义人士一边。”对冲基金 Jana Partners 公司─爱康向时代－华纳等公司发起攻击时，该公司加入了爱康的阵营─负责人巴里•罗森斯坦（Barry Rosenstein）说。

“其中一个原因是，董事会越来越精明了。当卡尔设法创造股东价值时，他们越来越不愿意站在中间碍事。”还有一个原因是，共同基金已经厌倦了看私人股权公司收购陷入困境的上市公司，然后通过一些最根本的改革从中大肆获利，因为被收购公司原有的管理层完全可以自己完成这些改革。“我们做的就是从事杠杆收购的人所做的工作，但我们代表的是全体股东。”爱康吹嘘道。最重要的是，对冲基金的崛起给了爱康新的地位。对冲基金之于今天的股东激进主义运动，所产生的意义就好像上世纪 80 年代的垃圾债券，只是影响更深。“与许多共同基金不同，对冲基金是完全以业绩为导向的。”爱康说。

“他们更愿意对管理层投反对票。”当爱康袭击某家公司的时候，对冲基金往往蜂拥而至追随他，Highfields Capital、Tudor Investment 以及其他对冲基金如何在他的带领下攻击摩托罗拉股票，就是一个例证。据爱康说，对冲基金更愿让资深人士勇敢地工作。“在公司机器全都针对你的情况下，向它发动代理人战斗仍然并非易事。”爱康说。他宣称，实际上是他自己所谓的“品牌”给予了他充当股东激进主义斗士的力量，这个品牌让人认识到，他不会被迫就范，也不会轻言放弃。

尽管爱康的名字如今已经成为大规模公司战斗的代名词，但出生在纽约市昆斯区的爱康当初似乎只是想干个老师或医生这样的平静职业。他在普林斯顿大学（Princeton）获得哲学学位，随后进入医学院深造，后来中途辍学，到华尔街从事套利交易。上世纪 80 年代，他向 American Can、Uniroyal 等一系列公司发动攻击，尽管与部分著名公司的交手以失败告终，但他还是从中积累了巨额财富（在对 Texaco 以及随后的 RJR Nabisco 的行动中，爱康也为股东谋取了利益）。但是，直到最近几年，爱康才开始利用 3 个主要的投资工具来构建他目前的基础设施。

其中一个是他于 2004 年末创建的对冲基金─Icahn Partners。现在，Icahn Partners 管理近 70 亿美元资金，其中有 15 亿美元是爱康的个人资金。（此外，爱康在 Icahn Partners 基金之外又投入了一笔资金，数额相当于他个人资金的 20%，用以购买 Icahn Partners 追逐的每一支股票。现在，这笔个人“影子基金”总额为 17 亿美元。）这支管理基金专为重量级选手设立，如高校捐款、养老基金和投资额不低于 2,500 万美元的富人。投资 Icahn Partners 的成本相当高：年均费率为 2.5%，而标准费率为 2%。不仅如此，爱康还要扣留 25% 的收益，而通常的标准是 20%。该基金的投资方式正是爱康的成名绝技：它购买上市公司一小部分股份，并且通常要推动公司实施改革，一般是威胁发动代理人战争。其策略就是速战速决─大规模地回购股票，资产拆分，驱逐 CEO─以推动公司股价至少有小幅上涨，而且通常是持续性的上扬。爱康的第二个工具是一家名为 American Real Estate Partners（AREP）的控股公司，它实际上就是一家上市交易的私人股权公司。不管名字怎样，它其实是一家小型联合企业，专门收购整个公司并且长期持有，通常为六七年。策略是收购别人都不想要的低价资产，往往是一些破产的公司，然后予以整顿，当这些公司重新得宠时再转手卖出。这是爱康在房地产、赌场和能源行业的兴衰循环中遵循的战略。还不止这些。在构成第三个工具的公司中，爱康有 50 多亿美元的个人资产投给了有轨车生产商 ARI 公司、破产的汽车零配件生产商 Federal-Mogul，以及金属再循环公司 Philip Services。他还在因丑闻而声名扫地的抗癌药物生产商 ImClone、电信服务提供商 XO Communications 中拥有控股权。

那么，爱康的投资业绩如何呢？投资者告诉《财富》杂志，成立不到三年的 Icahn Partners 已经实现了 40% 的年均回报。扣除各项费用后，投资者可以获得 28% 的收益。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标准普尔 500 指数 13% 的回报率，也高于研究公司 HedgeFund.net 为所有对冲基金计算出的 12% 的回报率。让 Icahn Partners 感到自豪的是，它在短时间内取得了一连串重大胜利。该基金收购能源生产商 Kerr-McGee，获得了 3 亿美元利润，也就是说仅在 9 个月内它就实现了 100% 的回报。在不到 3 个月的时间里，Icahn Partners 迫使费尔蒙酒店集团（Fairmont Hotels & Resorts）和制药商 MedImmune 被转卖，并分别从中赚到了 1 亿美元和 2.3 亿美元。 AREP 的表现则更为耀眼。公司股价已经从 2004 年 11 月的每股 22 美元飙升至 87 美元，为股东创造了 40 亿美元价值。今年，AREP 利用赌场（Stratosphere Las Vegas 及其他 3 家赌场）和能源行业（国家能源集团，National Energy Group）价值飙升的机会获取了丰厚利润；它以 6 倍于上世纪 90 年代末的投资额的价格卖出了这两个行业的公司，净赚了 20 多亿美元。AREP 因此掌握 40 多亿美元可供投资新项目的现金。爱康将如何处置这笔资金呢？内外交困的汽车零配件行业是理想之选。爱康正以 28 亿美元的出价竞标该行业的大型企业利尔（Lear）。在所有前途黯淡的领域里，他还在这支对冲基金中通过收购高档项目开发商 WCI 公司 20% 的股份，向佛罗里达州的共同管辖权不动产行业发动袭击。WCI 公司为了避免爱康的控制，已经做好了拍卖公司的准备。AREP 最近收购了 Anadarko Petroleum 公司 1.33 亿美元的股份，Anadarko 买下了 Kerr-McGee 公司。尽管爱康不愿就此发表评论，但他很可能认为 Anadarko 公司疲软的股价并没有反映出公司资源储备的价值。当然，爱康也会遭遇失败。百事达公司（Blockbuster）是截至目前他遇到过的最严重挫折。自他购买了这支股票后，股价已经连续低迷了两年半。但是，这些失败也显露出爱康的另一面：为改善运营状况而不懈努力的董事（如在百事达公司），以及承诺充当股东权益监督者的外部鼓动家（如在摩托罗拉公司）。“直到爱康在百事达公司董事会度过了两年艰难岁月，并且在那个位置上为股东节约了数千万美元之后，我们才在代理人战斗中支持他。”ISS 公司的克里斯•扬说。

爱康最强大的实力并不是在代理人战斗中表现出的敏捷性，而是对事务轻重缓急的判断：也就是他挑选目标的诀窍。他预测前景的技巧已经颇为完善，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从他购买股票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会赚钱。接下来是挖掘管理层的潜力，以扩大必不可少的盈利。简而言之，爱康物色的公司都是让人大吃一惊的买卖，也就是说它们的资产价值远远超出其股票总值（即市值）。通常，他寻找比较容易估价而且易于倒手的“硬资产”，如房地产、石油储备及林地，尽量避开严重依赖新产品开发的技术公司。但也有例外。爱康已经积累了在制药行业的专业经验，他认为制药业的成本过高，而且研发中的药物价值往往被严重低估。

身为反向投资者的爱康是所有反向投资者的克星。“许多人会逆势下注，但爱康的做法远不止这些。”瑞银投资银行（UBS）业务负责人肯•默利斯（Ken Moelis）说。“他会在情况最糟糕的时候出手，当时根本没理由能看到光明的一面，而且没人赞同他的观点。”爱康解释说：“指望大家达成共识的想法一般是错的。如果你随波逐流，发展的动力就会弃你而去。因此，我收购那些没有吸引力而且通常已经失宠的公司。如果是整个行业都失宠，那就更好了。”

为了选定目标，爱康在他的曼哈顿总部召集了一支出类拔萃的团队。他们也担负其他职责，比如争取便宜的大宗商品合同，从计算机到保险几乎无所不包，并且将其提供给爱康控制的公司。“我让我的手下盯住采购，就像威廉一世（King William）命令基德船长（Captain Kidd）注视海盗的动向一样。”爱康说。但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发现候选的收购目标。爱康最得力的两位交易员兼勘查员是基思•梅斯特尔（Keith Meister）和文斯•因特列里（Vince Intrieri）。34 岁的梅斯特尔剃了与侦探科杰克（Kojak）一样的光头，他交游广泛，是私人股权公司 Northstar Capital Partners 的元老，现任 AREP 公司 CEO。50 岁的因特列里是位热情豪爽、言辞犀利的注册会计师，擅长处理破产业务。他们二人对老板在便宜货上的喜好了如指掌。这支由 26 位专业人员组成的队伍中还包括一个由 9 名律师组成的内部律师事务所。因特列里和梅斯特尔定期浏览彭博资讯（Bloomberg）数据库，寻找因特列里所说的“资产充裕但却受到低估的公司”，尤其是那些有大量现金并占到市值一定比例的公司。当初，正是巨大的现金头寸再加上不断下跌的股价，让他们关注摩托罗拉公司。最善于寻找候选对象的，当然非爱康本人莫属。“50% 至 60% 的主意是卡尔想出来的。”因特列里说。爱康一天中有近 10 个小时是在打电话，盘问投资银行家、对冲基金经理、分析师，以及所有可能掌握线索的人。爱康一旦选定候选对象，就会与下属反复讨论该项投资的方方面面。他不喜欢备忘录，也不爱用电子邮件。整个过程都是口头讨论。“这是与卡尔反复交流的过程。”梅斯特尔说。当爱康做交易时，会用自己的训练理论来探查他的助手。“你会说蓝色就是蓝色，但为了与你对干，他会说那是黄色。”梅斯特尔说。“随后他会让你想办法说服他，让他相信那是蓝色。”他的员工说，他让他们想起了电视剧里看上去迷迷糊糊的侦探哥伦布（Columbo）。

爱康是个夜猫子。他的工作从上午 10 点开始。他先是在位于西 53 号大街博物馆大厦的复式公寓的阳台上打电话。当下午 2 点左右抵达办公室时，他才真正开始工作。从那之后，他会让下属回答一系列有关投资候选对象的问题。晚上 8 点左右，爱康外出就餐，通常会有下属相伴。他就餐的是一家时髦的意大利餐厅─Il Tinello，菜单上有道特色菜 Pasta alla Icahn，就是配以番茄酱、洋葱和熏肉的意大利通心粉。晚餐后，爱康返回住所。他一般还会与他的律师及其他助手召开电话会议，从晚上 11 点一直开到凌晨 1 点半。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位亿万富翁抱电话谈到半夜呢？因特列里曾经在一次马拉松式电话中问过这个问题。在沉默良久之后，爱康反问道：“你为什么打高尔夫球呢？” 爱康的性格中综合了持之以恒和诡异多变的特点。这位亿万富翁总是定时出现在办公室，身穿斜纹布裤子，脚蹬帆船鞋，腰系编织皮带，脖子上挂两副眼镜。爱康喜欢在黄色记事本上写写画画，乱蓬蓬的头发让人联想到有些发癫的教授。交谈中，爱康的思维跳跃性非常大。他会从派拉蒙公司（Paramount）前首席执行官马丁•戴维斯（Martin Davis）如何警告他切不可投资电影谈起，突然话锋一转，讲到他如何为布朗克斯区南部他所资助的特许学校的校长和教师颁发业绩奖金，最后他会以自己与韩国烟草公司 KT&G 总裁严肃而又不乏幽默的会面趣闻结束谈话，该公司是爱康的对冲基金的主要投资对象之一。爱康回忆说，当时他不断提出要求，翻译吃力地一句一句翻译，而 KT&G 公司总裁则用一连串简洁的“不行！”来拒绝他的要求。最终，爱康把这位总裁拽入一间会议室，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用英语与他攀谈。真怪，他们逐渐开始喜欢对方了，并最终在一系列议题上达成了共识。“我们一起走出会议室，他还和我击掌庆贺！”爱康热情洋溢地说。

“不过他可比我矮多了！” 星期四晚上，爱康与妻子盖尔（Gail）驾驶雷克萨斯（Lexus）SUV 去东汉普顿的海滨寓所。盖尔以前是爱康的助手，爱康离婚后于 1999 年与盖尔完婚。盖尔驾驶汽车，但她不允许爱康用手机打电话，于是他们一起听朗诵的磁带书。[他们最近选择的是《追风筝的人》（The Kite Runner），这是本关于一个阿富汗男孩的畅销小说。]在东汉普顿，他们吃罢晚饭后与好友一起唱电影老歌，放松身心。“我们会一边哼《通往曼德勒的路上》，一边在走廊上跳华尔兹。”盖尔说。由于爱康在许多交易中耍花招，因此她管他叫“多观众厅电影院”（Cineplex）。他们最喜爱的娱乐项目是网球。盖尔说，爱康的球风极为凌厉，与他打球就好像经历了“巴丹死亡行军”一样。爱康定期在对冲基金晚宴上表演个人脱口秀，为他的慈善机构筹款。他最爱讲的一个笑话是：“有个小偷偷了我妻子的信用卡，但是我并没有报案。猜猜为什么？因为小偷花的钱比我妻子少！” 在商业会面中，爱康会异常强硬，他因为口出恶言（如“你再也别想在华尔街干了”，“这是我听到过的最愚蠢的事情”等）而家喻户晓。“他有许多粗鲁、侮辱性的语言。”罗斯说。此外，他还有一个特点，喜欢张冠李戴，以营造轻松的效果，而他的对手则发誓说，他是故意的。“当我不同意他的观点时，他会叫我｀软体动物＇。”默利斯回忆说。“和卡尔在一起总有好戏看。”

如果爱康如今期望拥有平易近人的开明形象，那么补救工作就得从遥远的过去做起。除了让普通股东感到齿冷的公司恐吓行为外，他在 1985 至 1993 年担任环球航空公司（TWA）老板兼总经理期间，曾剥离了许多最赚钱的资产，并且让公司陷入没有新开支购置飞机和设备的境地，这一切无疑是以许多工人的工作为代价的。如今，人们批评爱康最强烈的是：有些时候他发起的猛攻伤害了目标公司 CEO 的工作效力，而实际上这些 CEO 并没有那么糟，而且有时他采用的权宜之计也不合时宜。“他让管理层对他产生了对上帝般的敬畏，然后迫使他们做他想做的事。”一位著名投资人说。“对股票而言，这也许是一剂急救针，但它可能并不符合公司的长远利益。”时代－华纳公司就是个例子。去年年初，爱康积极推动公司大规模回购股票，同时极力主张把这家媒体巨擘拆分为 4 家独立公司。股票回购的做法最终奏效了，但拆分公司的主张却未能打动华尔街，他们不相信拆分后的独立公司能比时代－华纳的子公司更有价值。“机构投资者对我们的支持不冷不热。”罗森斯坦说，他的基金支持爱康的计划。然而，时代－华纳的行动恰恰是说明爱康如何反败为胜而且是大获全胜的典型案例。他出奇制胜的诀窍就在于，他认识到时代－华纳被低估了。尽管他的进攻以失败告终，但这并不重要。公司股价涨了 4 美元，达到每股 21.5 美元。

在摩托罗拉的问题上，爱康也是基于类似的洞察力。与时代－华纳一样，爱康认为摩托罗拉太廉价了，而且他满怀信心地认为，其管理层要么必须打理好手机业务，要么就得离开。“代理人战斗让董事会和管理层把注意力集中到一个事实上，即他们正面临一个必须解决的重大问题。”他强调。“而且他们解决问题的时间并不充裕。”爱康甚至并未对在选举中的落败感到特别失落。“处于少数派的位置，不是件好事。”他承认。“这就像站在网球比赛的中场区一样。站在底线以外往往更有利，这样你能购买更多股票或者提出比较温和的报价。”梅斯特尔认为，拥有 420 亿美元市值的摩托罗拉目前提供了一个令人无法抗拒的机遇，因为市场对其庞大的手机业务的估价仅为 100 亿美元。如果公司能够重振这项业务，梅斯特尔预计它的市值将达到 250 亿美元，从而推动摩托罗拉的股价增长近 35%。爱康说，他祝赞德一切顺利。“如果他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会比任何人都高兴。”爱康说。“我是个好人。尽管我们之间有争斗，但我和赞德他们始终是朋友。”赞德对《财富》杂志说，他和爱康的谈话一直都是“充满吸引力，而且是建设性的”。

值得称道的是，爱康正在有限的范围内对 CEO 不断膨胀的薪酬发起一场战斗，其效果很明显。最引人注目的战场就是百事达公司。公司 CEO 约翰•安蒂奥科（John Antioco）的一揽子薪酬即 2,000 多万美元的所谓“黄金降落伞”条款（golden parachute，指公司高级雇员合约中的条款，注明在公司因被收购而导致其职位不保时，必须向其支付丰厚福利。此类条款可用来打击潜在收购方发起敌意收购的意欲─译注）让爱康目瞪口呆。更让他恼火的是，在百事达公司 2006 年股价下跌的情况下，安蒂奥科还坚持要求得到 650 万美元奖金。爱康要求他的律师认真研究这份合同，随后发现董事会具有“否定裁量权”，也就是说它可以取消或者降低任何奖金的数额。因此，今年在爱康的要求下，董事会决定由他本人出面与安蒂奥科谈判，降低一揽子薪酬，安蒂奥科承诺于 2007 年底离开公司。一个周五的晚上，爱康在家里给安蒂奥科打去电话。“我已经喝了两杯玛格丽塔，而卡尔听上去也喝了一杯马蒂尼。”安蒂奥科回忆道。“他说，｀你可能一分钱奖金也拿不到！＇我说我会要求仲裁。卡尔说，｀你会输掉仲裁！＇”但是第二天，他们便友好地实现了和解。根据和解协议，安蒂奥科的奖金和离职费从 3,000 多万美元降到了仅仅 800 万美元。“这让人很痛心。”安蒂奥科说。“但卡尔和我仍将是朋友。他管我叫｀Jawn＇，而我也吃了爱康喜欢吃的面。”安蒂奥科说，他甚至不排除将来去爱康的某家公司工作的可能性。他暗示，尽管这也许没那么有趣，但肯定会很赚钱。

译者：钱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