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战略在中国
作者:胡泳 《四库全书总目》把《孙子》称为“百代谈兵之祖”,此书在中国的兵书中,是具战略高度、富哲学色彩并享有崇高地位的经典。《武备志》谓:“前《孙子》者,《孙子》不遗;后《孙子》者,不能遗《孙子》。” 这部中国的“武经冠冕”,就是放在全世界也无出其右。大名鼎鼎的英国战略思想家利德尔•哈特在为由美国海军陆战队退役准将塞缪尔•B•格里菲思(Samuel B. Griffith)翻译的《孙子》(1963)作序时称,在西方,只有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可以同《孙子》相比,但《孙子》更聪明、更深刻。尽管《孙子》比《战争论》早两千多年,但它却更有节制,不像后者那么强调暴力。他甚至说,如果早读《孙子》,两次世界大战不会那么惨。据说,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失败后,读到《孙子兵法》火攻篇中的“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时,不禁叹息:“可惜多年前没有看到这本书。” 《孙子》首先是兵书,同时也是一部讲智慧的书,尤其专擅指挥艺术。它发掘战争现象中最隐秘的东西,简练而深邃。春秋时期的很多战例被浓缩,而后写成抽象程度非常高的书。反观希腊、罗马,几乎没有兵书。欧洲的传统是拿史书和战例作为兵书使用,直到拿破仑战争,有了克劳塞维茨和约米尼,才把战争原理提炼出来。 中国的兵书比西方的兵书早了两千年,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之事,原因无他:我们的战争规模比欧洲大。18 世纪以前的欧洲,很少出现 10 万人以上参战的战事,而在中国,早在春秋晚期,10 万战士就是平均水平。战国时期更可怕,我们知道,名将白起在长平之战中,光是坑杀赵国的降卒就有 40 万。那时常常听到“万乘之主、千乘之君”的说法,这里的“乘”是指兵车。各诸侯国国土没现在大,人口没现在多,军队却如此庞大,死伤辄以几十万计,完全是“世界大战”的水平。这是中国兵法发达的基本背景,所以孙子在作战篇中把将军说成司命:“故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书中到处都是警告他们的话。例如,“火攻篇”就说:“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 被后世称作兵书的书,主要是讲谋略。李零教授说,尚谋轻技是中国的军事传统。“西方军事传统,他们没有像样的兵法,但推崇实力。他们重财力、重兵器、重技术、重制度、重训练,看重的正是最基础的东西。”(《兵以诈立》,第 6 页)由此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最早的战略在中国。早在春秋时代,中国已经形成了系统完整的战略思想。《孙子兵法》已是战略理论的成熟之作。在西方国家对战争现象进行直观描述的时候,中国古人已对战略的功能、基本范畴、相关要素、逻辑展开以及战略实施的基本原则等都做了非常深刻和全面的概括。 关于战略的功能和作用,中国古人明确指出:“兵略者,所以明战胜攻取之数、形机之势、诈谲之变,体因循之道,操持后之论也。”(《淮南子•要略训》) 关于战略的基本范畴,孙子谈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帧投卵者,虚实是也”(《孙子兵法•势》),明确提出“分数”、“形名”、“奇正”、“虚实”等战略术语,指出了战略的多个层次。 关于战略的相关要素,孙子提出了“五事七计”:“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孙子兵法•计》) 关于战略的逻辑展开,《淮南子•诠言训》说得好:“能成霸王者,必得胜者也;能胜敌者,必强者也;能强者,必用人力者也;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也;能得人心者,必自得者也;能自得者,必柔弱也。” 关于战略实施过程中所应遵循的基本原则,中国古人也作出了高度的提炼和概括。仅举两条。一是刚柔相济的原则。中国兵学史,不乏有主张持强硬态度以刚兵取胜的,但也有主张贵柔守雌、以柔弱胜刚强的。其实,片面强调刚或柔的作用,都同样有害。只有刚柔相济,方能收到最佳效果。《黄石公三略》里对此做了绝妙的概括:“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 二是后发先至的原则。后发制人还是先发制人是两种相反的谋略意识。前者指先机发动,乘彼不虞;后者指后于对方发动,以待其阵久气衰。《孙子兵法•军争》主张“后人发,先人至”。战国末年,荀子和临武君在赵孝成王面前辩论军事。赵孝成王问,什么是“兵要”,即军事上什么最重要,临武君说,“后之发,先之至”就是“兵要”。这是孙子的名言。 相关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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