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阿德娜·弗里德曼

市场推动者 自阿德娜·弗里德曼于2017年接任首席执行官以来，纳斯达克的股价已经攀升了180%。图片来源：GRACE RIVERA

为篇幅和简明起见，以下问答做了摘编。

一家交易所的演变

《财富》：1993年，你以实习生的身份首次加入纳斯达克。如今的纳斯达克与你当时加入的那家公司有何不同？

阿德娜·弗里德曼：纳斯达克当时是非营利性的美国全国证券交易商协会（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ecurities Dealers，即如今的美国金融业监管局，简称FINRA）旗下的一家营利性子公司，它仅仅是一家证券交易所。2000年，我们从美国金融业监管局分离出来，转变为一家股东拥有的组织。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纳斯达克后来的发展路径。今天，我们是一家全球性组织，一家上市科技公司。

在你离开纳斯达克的那段时间里，你引领凯雷集团（Carlyle Group）成功上市1 。在如何为今天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公司提供服务方面，这段经历让你学到了什么？

它让我获益良多。它让我有一个独特的机会，从不同的角度来观察资本市场。与银行家和投资者打交道，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我必须把我所知道的事情提炼成15张幻灯片，并利用45分钟的演讲阐述清楚。

我全程参与了选择交易所的流程，与纳斯达克和纽约证券交易所（New York Stock Exchange）召开了很多场会议。纳斯达克最终胜出——他们做得更好。但在上市的第一天，我确实了解到纳斯达克在某些方面其实可以做得更好一些。在重返纳斯达克之后，我参与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如何让开盘集合竞价成为世界级体验？”

你想解决什么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透明度。当时，承销商并不了解集合竞价的进展情况，完全是“盲拍”。所以我们开发了一种我们称为“账簿查看器”的技术，使主承销商能够看到所有正在发展的订单，并对拍卖的时机有更多的控制。

在你为纳斯达克工作的这些年里，人们的投资方式发生了什么变化？

1993年，互联网刚刚开始商业化。网上交易的启动始于1995年。它让每个人都有机会与市场建立直接关系，而不再像过去那样只可以建立间接关系。这从根本上改变了整个行业。我们不得不改变我们的市场结构，以促进即时准入，这是市场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好的事情：准入民主化。

今天，我们正处在新一波市场可及性和民主化浪潮中。新的参与者也能够非常便捷地进入市场，但他们使用的是新工具2 。

一个备受媒体关注的现象是，一大批更年轻、更多样化的投资者正在进入市场。这种转变对纳斯达克意味着什么？

我们的基本原则是最大限度地增加交易机会和减少摩擦——减少投资者从有意购买某只股票、期权或国债，到实际上以他或她期望的价格，心满意足地完成交易所经历的种种障碍。让投资者获得做出明智决策所需要的所有信息。确保市场足够透明，是我们工作的重心之一。

随着这些新投资者进入市场，我们正在开展比以前多得多的投资者教育。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可以让数亿、数十亿人参与市场。我们的工作是确保他们进入市场，并且获得足够的信息和教育。

放眼世界，你是少数几位执掌证券交易所的女性之一3 。与金融行业里的其他领域相比，交易所究竟有什么特质让女性得以晋升到最高层？

证券交易所公司更加专注；我们是运营商。交易所社区一直更加支持女性的晋升。这是一种不同的文化。

加密货币、SPAC上市与表情包股票

你近距离地目睹了股市在过去一年的疯狂表现，从新冠肺炎疫情到表情包股票4 。哪些趋势让你印象深刻？

由于市场波动和变化，我们原本预计今年的IPO将面临非常严峻的挑战。但事实证明，就融资而言，这是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资本市场最繁忙的时期。这让投资者热情高涨。然后，新冠肺炎疫情的社会元素开始渗入市场；投资者希望通过他们在市场上的活动来展示各自的社会利益。

这就是表情包股票现象横空出世的原因。当它开始出现的时候，我们就很担心。每当股票偏离其基本面时，我们总是非常关切。是什么在激发这种行为？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是唯一能够看到市场上所有活动的机构，他们正在发挥重要作用，确保人们真正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并持有股票头寸（而不是非法操纵市场）。

今年，投资者对加密货币的兴趣激增5 。这是否改变了纳斯达克对加密货币的态度？你认为这些市场是互补性的，还是竞争性的？

加密货币交易领域的挑战之一是市场操纵。我们的监控技术与此高度相关——至少有9个加密货币市场正在使用这种旨在寻找欺诈或操纵迹象的技术。但这些市场目前是在离散的、非竞争性圈子中运行的。

今天的加密交易技术还不可以支持我们在股票和期权市场所经历的交易活动水平。我们每秒要处理300万条信息，在8小时内要处理620亿条信息。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我们将会更好地理解如何利用区块链使市场更加高效和有效。我们真正关注的是如何将这项技术带入市场，并让我们自身成为颠覆者。

在2021年和2022年，我们会看到更多的直接上市和SPAC上市6吗？

在直接上市中，你不会筹集资本。但一些即将出台的新规则，将促进通过直接上市筹集资本的能力。这可能会让它成为一种更加主流的上市方式。但今天，由于这个问题，需求还没有那么大。预计将有更多的直接上市，但在你能够筹集资本之前，它不会成为人们进入市场的主导方式。

纳斯达克刚刚剥离了其私营公司市场部门7。纳斯达克在私营公司市场中扮演什么角色？

我们已经是私营公司市场流动性的卓越提供者。成千上万的私营公司将在更长的时间内维持其私企身份。你不能要求员工把自己关起来，不利用他们创造的财富买房子，送孩子上学，或者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企业现在认识到，流动性是作为私营公司的一部分。

在董事会多元化方面，纳斯达克提出了一项开创性的建议8 。为什么交易所决定需要采取行动？

在选定哪些公司做好了进入公开市场的准备方面，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是第一道防线，我们是第二道防线。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要求披露大量关于企业业绩、业务风险、运营风险和财务业绩的信息。然后，纳斯达克要求企业补充更多的董事会和治理信息。我们专注于审查董事会成员的独立性，以及各委员会的组成；治理已经成为我们的专长领域。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董事会多元化与两个领域的业绩改善相关，即风险控制和财务表现，前者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因为我们分外重视对投资者的保护。如果公司不符合标准，它们唯一的义务就是披露不符合标准的原因，以便投资者做出知情选择；相关企业并不会被摘牌。

这项提议在征求意见期间遭到了一些反对声音。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尝试改变，就会引发争论。现在要由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来决定是否批准这项提议。

成为一家上市公司，让你在如何为纳斯达克上市的企业提供服务方面学到了什么？

就我们的治理、信息披露、我们的行为以及如何利用季度报告周期而言，我们如何确保我们准确告知我们的投资者，以便他们能够做出完整的决定？我们提供什么样的信息披露？多久做一次？这些都是我们考虑的事情。所以坦率地说，在如何成为卓越的上市公司方面，我们有资格向其他企业献言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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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1) 引领私募股权巨头上市：2011年，阿德娜·弗里德曼离开纳斯达克，出任凯雷集团的首席财务官，并且引领这家私募股权公司成功上市。她随后于2014年重返纳斯达克。

(2) 这款应用程序很火爆：当下人气最高的新投资工具非罗宾汉（Robinhood）莫属，其账户数量从2020年的700万猛增到今年的2,200万。

(3) 市场行家：其他女掌门包括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总裁斯泰西·坎宁安（Stacey Cunningham）和香港交易所主席史美伦（Laura Cha）。

(4) 表情包股票席卷全美：2021年年初，许多聚集在Reddit投资论坛、利用应用程序进行交易的散户投资者，合力推高了一些股票的价格。视频游戏零售商游戏驿站（GameStop）在1月火得一塌糊涂，其股价从17美元暴涨到348美元。

(5) 加密货币走向合法化：加密货币交易所Coinbase在今年4月上市，令投资者兴奋不已；上市首日，这家公司就以高达857亿美元的估值收盘。

(6) SPAC上市激增：在美国，通过SPAC（特殊目的收购公司）上市的公司数量迅速增长。

(7) 私有化：高盛（Goldman Sachs）、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和其他大银行正在投资纳斯达克私营公司市场，旨在推动更多交易进入该平台。（纳斯达克仍将是最大股东。）

(8) 再见，全男性、全白人的董事会：这项提案将要求上市公司披露其董事会成员的多元化特征，并且要求至少有一位女性或代表性不足的少数族裔担任董事。没有达到该标准的公司需要说明原因。

译者：任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