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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NBA 再度火爆,总裁凯西·恩格尔贝特能够抗得住压力吗?

WNBA 再度火爆,总裁凯西·恩格尔贝特能够抗得住压力吗?

Emma Hinchliffe 2024-11-11

在德勤前首席执行官、现任 WNBA 总裁凯西·恩格尔贝特的带领之下,WNBA 在本赛季创下了历史新高,但也有人质疑恩格尔贝特的策略不足以抓住这一历史性机遇。

临危受命:

2019 年,凯西·恩格尔贝特离开拥有 10 万名员工的德勤,接任 WNBA 总裁,当时她在 WNBA 的团队只有 12 个人。图片来源:MACKENZIE STROH

今年7月的一天,凯西·恩格尔贝特(Cathy Engelbert)走进位于美国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的足迹中心球场(Footprint Center),这里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WNBA全明星赛(WNBA All-Star Game)。当她看到有18,000名观众来现场观战时,不禁露出了笑容。在这场比赛中,WNBA全明星队以117:109的比分战胜了同样由WNBA球员组成的美国女篮国家队。现年59岁的恩格尔贝特难掩兴奋地表示:“这场比赛一定会大获好评的。”

2024年,WNBA赛事取得了一系列辉煌成就,全明星赛的成功只是其中之一。今年,WNBA的球迷群体不断扩大,ESPN的收视率上升了170%,达到每场120万人。WNBA球队单月最高售票数量达到了40万张。有21场比赛的收视率超过了100万人,其中有18场是印第安纳狂热队(Indiana Fever)及其“状元秀”凯特琳·克拉克(Caitlin Clark)的比赛。

这一切在五年前恩格尔贝特刚来的时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当时恩格尔贝特刚刚卸任上一份工作——作为咨询公司德勤(Deloitte)的美国首席执行官,她最多时管理过200亿美元的营收和10万名员工。但是作为WNBA的总裁,她接手的只有12名员工。而且在短短几个月之后,随着新冠疫情席卷全球,WNBA连生存都成了问题。联盟几乎没有任何财政缓冲来避免关停一个赛季的危机。

今年的最佳新秀、来自艾奥瓦州的克拉克,凭借标志性的传球和超远三分球技术,与芝加哥天空队(Chicago Sky)的另一名新人安吉尔·里斯(Angel Reese)一起,完成了WNBA近27年都无人能及的壮举——她们将女篮的观众从大学联赛带回了职业联赛。这既要归功于顶级球星的影响力,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终于做好了尊重女篮比赛的准备。新生代天才的到来,为联盟带来了一段高速增长的时期,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一些杂音。这也要求恩格尔贝特必须更好地平衡球员、老板、球迷之间的利益。这甚至也包括WNBA幕后最主要的利益相关方——NBA。

WNBA的球员一直都是很出色的——在一个只有144个球员名额的联盟里,她们不得不一直保持出色。但是从历史上来看,WNBA球队和联盟的基础设施却并未达到同样的标准。首先是工作人员捉襟见肘。其次是WNBA相对于NBA一直有一种“庶出”心态。而且相对于NBA的强势话语权,WNBA在流行文化中根本打不开局面。但是随着联盟的球迷基础逐步扩大,一些球员、经纪人,甚至是球队老板,都在质疑,恩格尔贝特为WNBA奠定的基础,是否足以让联盟充分抓住这一女子体育史上的历史性机遇,实现跨越式的发展。

 

早在执掌WNBA之前,恩格尔贝特就对职业篮球有了独特的了解。她的父亲身高6英尺6英寸(约198.12厘米),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绝对是一位标准的“长人”。1957年,她的父亲被底特律活塞队(Detroit Pistons)选中。不过当时打比赛赚不了什么钱,所以她的父亲很快就退出了球队。她们家一共有八个孩子,她和她的五个兄弟从小每个人就会三种以上的体育运动,她在新泽西州的家的院子里就有一个篮球架,她经常在那里练习投篮。或许是继承了父亲的运动天赋,她在理海大学(Lehigh University)读书期间曾经加入过曲棍球队,还在美国大学体育总会(NCAA)的一级联赛(Division I)的篮球队里打过后卫,当时她的教练就是后来的WNBA名人堂(Hall of Famer)的成员玛菲特·麦格劳(Muffet McGraw),而且还拿到过东部赛区(Eastern Conference)的冠军。

恩格尔贝特曾经说过,她在事业上的成功与体育有着密切的关系。“当我刚进入理海大学时,我是一个很害羞的人。但是在参加了两年的体育活动之后,在这个由男性主导的商业世界里,我变成了一个非常自信的职场人士。”她表示,统计数据表明,体育运动也是领导力发展的形式之一。安永公司(EY)的一项研究显示,女性高管中参加体育运动者高达94%,而在大学层面,女性参加体育运动者为52%。她在全明星周末(All-Star Weekend)的一次演讲里对亚利桑那州女童子军(Arizona Girl Scouts)的队员们表示,体育运动能够帮助她们成为未来的首席执行官和政治家。不过她似乎忘了告诉她们,她们未来也可以成为WNBA的球星。不过后来她在与一些会打篮球的女生比试球技的时候,她又补上了这一点。

从理海大学毕业后,她加入了德勤公司。她在德勤工作了33年,特别是在衍生金融工具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知识。2015年,她成为了德勤美国的首位女性首席执行官——这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中尚属首次。在担任首席执行官期间,她让德勤的业务增长了30%,并且在云计算领域进行了投资。这个决定也影响了她在下一份工作中的投资方式。

恩格尔贝特之所以会进入NBA的视线,是因为她在德勤的一位同事先她一步,跳槽去NBA当了运营主管。当时的NBA总裁亚当·萧华(Adam Silver)正在为WNBA的纽约自由人队(New York Liberty)物色买家,恩格尔贝特也在潜在买家的名单上。正是这些因缘,才最终把恩格尔贝特带到了WNBA,并且也影响了WNBA的未来。

2019年,NBA的总裁萧华正在寻找一位懂篮球且“有能力的高管”,来担任WNBA的首任总裁(当时WNBA只有一位董事会主席)。这时恩格尔贝特的一位前同事向萧华推荐了她。当时,恩格尔贝特正处于她首席执行官任期的末期,而且德勤董事会拒绝提名她连任首席执行官——据《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 Journal)报道,德勤董事会的这一决定令合伙人们“深感震惊”。因此,恩格尔贝特此时也正在准备寻找一份新工作,她甚至考虑过到大学里当校长。在此情形下,WNBA抛来的这份橄榄枝令她实在无法拒绝。起初她也担心自己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她坦承“当时我对如何经营一个体育联盟一无所知”。但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份工作。她觉得,反正这是一个只有12支球队的小联盟,而且在经历了长达几十年的低迷之后,WNBA已经没有什么下滑的空间了。

 

恩格尔贝特称,作为一位首席执行官,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分配资本。不过在她刚到WNBA时,这些决策是很简单的。“因为我们根本没有资本能够分配。”

1996年,时任NBA总裁的大卫·斯特恩(David Stern)大张旗鼓地创办了WNBA。到2002年时,WNBA的场均收视率一度达到230万。西雅图风暴队(Seattle Storm)的当家球星休·伯德(Sue Bird)在选秀中成为WNBA的第一个“状元秀”,薪水是57,500美元。据伯德回忆,当时她的团队住的还是丽思卡尔顿酒店(Ritz-Carltons)。

就在同一年,NBA对WNBA进行了重组,将WNBA的所有权由NBA本身转移到了各支WNBA球队相对应的NBA俱乐部中。一些资本不太充裕的独立俱乐部也加入了改革行列。但是在改革之后,一些NBA俱乐部的老板逃避责任,不愿意扛着WNBA这个累赘,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独立俱乐部都可以负担得起顶级的医疗和训练设施。在2002年至2009年期间,有五支WNBA球队宣告解散(但又有两支新球队成立)。2003年,WNBA通过劳资协议,把新秀的最低薪水定为30,000美元。

到2017年,WNBA的常规赛平均收视率已经降至17.1万,纽约尼克斯队(New York Knicks)的老板詹姆斯·多兰(James Dolan)甚至打算将WNBA的纽约自由人队挂牌出售。他还把球队搬到了美国纽约州韦斯切斯特市的一个只有2,300个座位的场馆,这个地方显然已经远离了球队的球迷群体。对于一支曾经在麦迪逊广场花园球馆(Madison Square Garden)坐无虚席的球队来说,此举不啻于给球队判了死刑。[最后,布鲁克林篮网队(Brooklyn Nets)的老板蔡崇信(Joe Tsai)和吴明华(Clara Wu Tsai)夫妇以大概1,000万美元到1,400万美元之间的价格买下了自由人队。连吴明华都说:“这在当时是一笔不良资产。”]

在NBA的帮助下,WNBA的历史比其他所有的女子联赛都要长,但这也有一些缺点。伯德就曾经表示,NBA的支持对WNBA而言“既是恩赐,也是诅咒”。到目前为止,NBA仍然持有WNBA大约42%的股份,再加上NBA各俱乐部老板的股份,NBA对WNBA的控制权达到了70%。因此,NBA的大佬们哪怕手里没有一支女篮球队,也依旧能够掌控WNBA的重大决策。例如纽约尼克斯队的老板多兰是唯一的一位投票反对WNBA的多伦多队扩张计划的人,因为当时纽约尼克斯队正在和多伦多猛龙队(Toronto Raptors)打官司,而且多兰还反对NBA的财务透明政策。

据南犹他大学(Southern Utah University)的体育经济学家戴维·贝里(David Berri)计算,NBA的球员获得了NBA篮球业务相关收入的50%左右,而WNBA的球员仅获得了10%——NBA和WNBA都表示这个比例不准确,但真实比例是多少,两大联盟却均拒绝透露。有高管指出,NBA有77年的历史,其收入也是WNBA的60倍,所以NBA与WNBA的收入差是合理的。不过贝里表示:“在NBA的历史上,球员从未拿过像现在的WNBA球员这么低的薪水。”他指出,WNBA球员的平均薪水为13.5万美元,至少要翻五倍,才可以达到男女同酬(按照营收份额计算)。

在媒体报道上,WNBA也面临着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困境——WNBA应该先获得更多观众的关注,才能够拿到黄金时段待遇,还是应该先享受黄金时段待遇,这样才可以带来更多的观众呢?据ESPN的主播埃勒·邓肯(Elle Duncan)回忆,她曾经在体育节目《SportCenter》上推动创办一个WNBA专栏,但是负责追踪收视率的制片人却表示,观众们对此不感兴趣。她说:“这很可能是一个确认偏见。”(确认偏见,是指人在收集证据时,会倾向于选择那些符合自己的现有观点或者信念的信息,并忽略或者低估那些与自己的观点相悖的信息。——译注)

恩格尔贝特对WNBA的重建,是从引入几家“变革者”赞助商开始的。[最早的几家“变革者”赞助商有德勤、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和耐克(Nike)等。]西雅图风暴队的老板金妮·吉尔德(Ginny Gilder)评价道:“她是真正改变了我们的企业经济模式的人。”经过与球员工会协商,恩格尔贝特还创办了“总裁杯”(Commissioner's Cup),这是一项极具影响力的赛事,能够给联盟带来额外的赞助收入,并通过新的奖金池来给球员发放福利。而且恩格尔贝特深知炒作话题的重要性——比如克拉克与里斯的最佳新秀之争,再比如自由人队与拉斯维加斯王牌队(Las Vegas Aces)的恩怨,等等。她还引入了系列赛和新的自由代理体系,从而给休赛期带来了更多的话题。她还委托德勤来推动联盟的数字化转型,特别是重新设计了WNBA的应用程序。

但是,真正推动恩格尔贝特的转型战略获得成功的力量,却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她的掌控之外的。但也正是这些力量让WNBA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进入了公众的视野。

在2020年的新冠疫情期间,WNBA坚持不休赛,这为它吸引了大量的新观众。这一年,ESPN将转播的WNBA比赛场次增加了一倍,憋得难受的观众们终于有了新鲜的比赛可看。虽然这一年,WNBA面临了重重困难,例如它的“泡沫”防疫机制有着严格的日程安排,球员每天都要做核酸检测,而且要接受长达92天的隔离期,与此同时,社会上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声浪正在一浪高过一浪。但是据恩格尔贝特估计,如果没有那个赛季,有五六支球队很可能就要倒闭。她说:“那一年我们做的事情相当艰巨。”

2021年3月,俄勒冈大学(University of Oregon)的球员塞多纳·普林斯(Sedona Prince)在网上发布了一段视频,把NCAA联赛的女篮队健身房与男篮队健身房进行了对比。从中可见,男篮队的健身房里有各种高大上的设备,而女篮队的健身房里只有一堆哑铃。这番对比再度引发了一番关于体育运动中性别平等的大讨论,最终这次讨论引发了体育界里的一连串改革,甚至让NCAA联赛中诞生了“疯狂三月”(March Madness)一词。

2022年,菲尼克斯水星队(Phoenix Mercury)的当家球星布里特妮·格里纳(Brittney Griner)因为涉毒而在俄罗斯被拘捕。这件事情也暴露出,有很多WNBA球员不得不征战海外,以补贴家用。

与此同时,有很多新一代大学球员正在通过“姓名-形象-肖像权协议”,也就是所谓的“NIL协议”,来在不失去NCAA球员身份的前提之下征战职业联赛。2025赛季的“状元秀”佩奇·布克斯(Paige Bueckers)的经纪人林赛·卡川·科拉斯(Lindsay Kagawa Colas)表示,对于新一代球员来说,积累粉丝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他们在网红经济里长大,很容易建立个人品牌,并且在社交媒体上积累粉丝,从而也激发更多的人对这项运动的兴趣。2024年,WNBA的“四强赛”(Final Four)的收视率首次反超NBA,平均收视数为1,900万和1,400万。

所有的这些力量在今年春天的WNBA选秀大会上展现得淋漓尽致。1,800张球迷票在短短9分钟之内便宣告售罄。克拉克效力的印第安纳狂热队和康涅狄格太阳队(Connecticut Sun)的比赛吸引了234万人收看,创下历史纪录。而WNBA也是今年首次成功登陆体育节目《SportsCenter》的A板块。

恩格尔贝特表示,她知道自己正在为一件大事做准备,但她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会发生得这么快。“我原以为它需要两三年的时间。”但就在本赛季,克拉克、里斯和其他新秀们在赛场上全面发力,她们的出色表现也带动了WNBA的商业品牌价值。据报道,克拉克已经与耐克公司签订了一份2,800万美元的合同,此外她还与State Farm、佳得乐(Gatorade)和运动器材制造商威尔胜(Wilson)签了代言合同。她在选秀时穿的衣服是由普拉达(Prada)设计的,选秀当天的妆造来自联盟的美容合作伙伴Glossier。里斯参加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舞会(Met Gala),她还推出了自己的播客,并与糖果品牌锐滋(Reese's)签了代言协议。

WNBA在2024赛季的大放异彩,也让各大商业品牌受益匪浅。拉斯维加斯王牌队的赞助商Ally Financial表示,今年的它的品牌价值同比增长了31%,消费者的正面评价达到91%。Ally Financial还承诺,将把公司的体育赞助支出平均分配给男子和女子体育项目。WNBA的营销总监菲尔·库克(Phil Cook)也指出,WNBA球员在所有的赛事中是“最具有文化关联性的”。尽管如此,根据咨询公司Gather的数据,在《财富》美国500强的企业里,只有6%的公司赞助了女子体育项目,而赞助男子体育项目的公司达到了20%[美国国家橄榄球联盟(NFL)除外]。

然而,在繁荣的同时,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印第安纳狂热队的球员凯尔西·米切尔(Kelsey Mitchell)和纽约自由人队的球员贝妮佳·莱妮-汉密尔顿(Betnijah Laney-Hamilton)的经纪人阿莉森·盖勒(Allison Galer)抱怨道:“所有的指标都在上升——除了球员的薪资待遇。”据报道,2023年,WNBA及各个球队的总收入为2亿美元。当然随着赞助合同的猛增以及新的媒体转播协议,这个数字很快就会过时了。(目前的转播协议为每年6,000万美元。现场门票收入归各个球队所有。)不过WNBA的收视率和上座率虽然上升了,但是联盟和球员的收入仍旧捉襟见肘。今年,联盟和各个球队预计仍将亏损4,000万美元。而新的媒体协议要到2026赛季才会生效,劳资双方达成的工资协议最早也要到2026赛季才会更改。盖勒表示,球员们是“很现实的,而且也知道这个时刻总会到来。”但一名球员的运动生命毕竟是有限的,所以让她们保持耐心也是很难的。

还有人认为,在恩格尔贝特的领导下,联盟并未充分抓住增长机会,这可能是因为战略问题,也有可能是因为自身建设问题。“对于任何一家公司而言,当出现指数级的增长时,都会出现很难跟上增长节奏的现象。比如人员和渠道等方面。”克拉克的经纪人、Excel Sports Management公司的埃林·凯恩(Erin Kane)说。

在某些方面,联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例如,在选择选秀场地时,很难摆脱像补位这样的老烦恼。“我们必须忘记疤痕组织。”华盛顿神秘人队(Washington Mystics)的老板特德·莱昂西斯(Ted Leonsis)表示。

恩格尔贝特很快意识到,“这份工作最难的部分”,就是管理好“好几个方面的利益群体”。比如联盟和球队的大佬们,以及明星球员、经纪人、教练员、球队高管、广告商、网络高管、球员工会,再加上幕后的隐形大佬NBA,他们都习惯了把自己当成最重要的那个人。

在全明星周末期间,她几乎每走两步就会被人拦住。这时她总会满面春风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她身材高大,而且天生一副金发碧眼,所以你在人群当中很容易认出她。)在与别人首次交谈的过程中,她至少会叫三次对方的名字。在111华氏度(约43.89摄氏度)的高温里,她依然充满能量。她甚至连咖啡也不喝。

在德勤工作期间,恩格尔贝特已经习惯了与挑剔的合伙和客户打交道。“我们有3,000名合伙人,他们有4,000多个点子,而且他们都会冲到我办公室里抱怨一些事情。”不过咨询公司的高管都有一条金科玉律——兄弟阎于墙而外御其侮。闹矛盾只能关起门来闹,在公开场合则必须表现出统一的立场。但是在体育界,她很快发现,很多人会在电视上毫不掩饰地大谈自己的想法。

 

反对恩格尔贝特的人首先将矛头指向了交通问题。WNBA的劳资协议不允许球队包机,因为联盟认为,这样会给愿意掏钱包机的球队带来优势,从而影响公平。这样一来,那些动辄身高6英尺7英寸(约200厘米)的球员们这么多年来只能蜷缩在经济舱的座位上,飞机动不动晚点就不说了,有时她们甚至还得睡在机场。

2021年,在经历了连续四天这样的折腾之后,纽约自由人队的老板吴明华终于忍不了了。在这四天里,飞机总共延误超过24个小时,导致自由人队在“背靠背”的比赛中连续输球。等下一次球队又遇到了严重的飞机晚点时,“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包机了。”吴明华说。包机对吴明华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这时蔡崇信和吴明华夫妇已经在阿里巴巴赚到了68.9亿美元的财富。但联盟对吴明华的顶风作案非常愤怒,罚了自由人队50万美元“杀鸡儆猴”,这也是WNBA历史上最大的一笔处罚。不过蔡崇信和吴明华仍然坚持认为,包机事关球员的健康和福祉,他们发誓要像对待精英职业运动员一样对待球员。他们还表示,他们曾经向联盟提议,应该向联盟的每支球队都提供包机服务,这样的话成本也无非是2,500万美元。联盟则表示并未见到过类似的提议。不过现在,恩格尔贝特也开始为一些重要比赛引入包机服务了——例如总决赛。本赛季,随着联盟财政状况的改善,WNBA已经与达美航空(Delta Air Lines)敲定了包机协议。对恩格尔贝特来说,最重要的任务依旧是确保联盟在经济上可以自给自足。

另外,联盟还有一些常见的问题也让球迷感到不爽,而WNBA的资源不足又加剧了这些问题,比如裁判的问题、比赛日程过紧的问题、球队的球员太少的问题(WNBA的一支球队只有12名球员,而一支NBA的球员名册上则能够有18名球员),以及即将到来的扩军选秀缺乏细节,等等。

虽然联盟刚签下了一份历史性的媒体协议,但外界对这份协议仍旧是褒贬不一。这份协议是跟NBA一起与相关网络签署的,为期11年,期间WNBA的版权价值为22亿美元,而同期NBA的版权价值则达到了760亿美元——这个分成也是两大联盟在协商后做出的决定。这份协议是决定球员收入和联盟发展的首要因素。WNBA的首席增长官科利·爱迪生(Colie Edison)称,这笔交易简直可以说是“梦想成真”,将给WNBA带来前所未有的投资水平。但其他人,例如WNBA球员协会执行董事特里·杰克逊(Terri Jackson)则质疑,WNBA版权的价值虽然增长了233%,但这一涨幅是否依然过低。另外在WNBA正在高速增长的背景下,一口气签下11年的合约是否明智。“WNBA的命运掌控在NBA的手中。”杰克逊说。而联盟的高管们和球队的老板们也都认为,在目前这样动荡的媒体环境中,一口气签11年是一件好事情。而且WNBA的赛程很短,一年只有四个月的赛程(NBA的赛程是它的两倍),因此单靠WNBA自身,也不可能具有那么大的吸引力。NBA的总裁萧华也表示:“我心里也希望我们是不是选错了”,WNBA的版权能够有更高的价值。不过这笔协议也留了一个尾巴条款,允许在2028年提高WNBA的版权价值。另外,WNBA接下来还将迎来一系列媒体合作,并有望给联盟来每年最高1亿美元的收入。

其次是扩军的问题。随着高中和大学的新一代球星迅速崛起,球迷们也希望看到WNBA出现更多的球队和球员。作为联盟的总裁,恩格尔贝特担心的是扩军会带来不合格的球队,从而导致一系列的问题。恩格尔贝特希望找到的是“长期投入的老板”,他们必须拥有高质量的训练和比赛设施,同时他们的所在城市要可以培育出稳固的粉丝群体。增加球队的数量对联盟显然是有好处的。比如恩格尔贝特指出,有一家《财富》美国100强的零售企业之前拒绝与WNBA合作,就是因为WNBA的球队只代表了该公司前100大零售市场中的12个。目前来看,WNBA的球队很快将达到15支,首先是金州女武神队(Golden State Valkyries)将于2025年参赛,然后多伦多和波特兰的球队也将于2026年加入联盟。

在获得成功的同时,WNBA也陷入了一场文化战争。球星克拉克是名白人,她在网上发布了一些跟男友的合照,她的粉丝就跑到克拉克的竞争对手的社交媒体账号下面,攻击人家种族主义或者同性恋什么的。而今年9月,恩格尔贝特也因为没有发声谴责这种不良“饭圈”文化而遭到了一波批评。

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曾经采访过恩格尔贝特,问当球迷间出现这种不良“饭圈”文化时,联盟是否应该介入。恩格尔贝特把克拉和里斯之间的竞争比作当年“魔术师”约翰逊(Magic Johnson)与“大鸟”拉里·伯德(Larry Bird)之间的竞争。她指出,正是这种竞争才为体育运动带来了动力。但她并没有提到种族主义和恐同方面的问题。

在WNBA的球员里,有81%是少数族裔,而且绝大部分是“非主流”文化的拥趸,在这样的一个联盟里,恩格尔贝特的这种回应显然是过不了关的。杰克逊代表球员协会发表声明,呼吁“总裁应当明确发声反对宣扬盲目仇恨、种族歧视、恐同和仇女等言论。”杰克逊表示:“这件事情并非一般的竞争,也跟球员的个性无关。”有很多球员点赞和转发了杰克逊的这则声明。包括里斯也回复了“谢谢”。恩格伯特随后在网上发帖称:“联盟绝对没有仇恨或者种族主义的容身之地”,并且向球员们道了歉。

在她现在所说的“谦逊”经历之前,面对外界的尖刻批评,恩格尔贝特有时会做出一种“本能反应”。当被问及这个问题时,她承认她有时也会因为外界的评价而感到不开心。“这是一份面向公众的工作,所以你经常会被人误解。很多人不理解我们的战略。”她说。例如对于那个媒体协议引来的批评,“大多数指手划脚的人从来没有经营过一家上市公司,更没有像我一样,经营过一家10万人的公司。”她还表示,就连一些球员“坦率地说也从来没有花时间去理解联盟的业务,也根本不知道我们付出什么努力才做出了这些成绩。”

恩格尔贝特表示,联盟和各个球队都举办过一些“篮球业务研讨会”,但一些球员根本不记得自己参加过这种研讨会。休·伯德表示,有的球员没有参与,很可能是因为她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去国外打球。恩格尔贝特也承认,商业经营“那是我们的工作。”

在今年的四强赛和法国巴黎奥运会期间,WNBA首次投放了电视广告。同时,联盟也举办活动,向喜欢新秀球员的球迷们致意。恩格尔贝特还将联盟的营销预算提高到了四年前的12倍。多年以来,WNBA都只是营销自己。现在,它也在大力推动建立球队和球员的“饭圈”文化。

在谈及联盟的球星时,恩格尔贝特点了几个名字,包括克拉克、里斯、阿贾·威尔逊(A’ja Wilson)和布里安娜·斯图尔特(Breanna Stewart)等。在全明星周末期间,当康涅狄格太阳队的前锋走过来时,她还说过“迪瓦娜·波纳(DeWanna Bonner)是我儿子的最爱。”她还建议各大品牌与“还不是球星的优秀球员合作”。与此同时,像盖勒这样的经纪人也在思考:“我们应该如何利用明星效应?又应该如何‘造星’?”

目前,球员们已经在准备下一轮劳资协议的集体谈判了。目前的劳资协议将生效至2027年,但联盟和球员能够选择提前两年,也就是截至2024年11月之前退出现行劳资协议。球员们的咨询顾问有诺贝尔奖(Nobel Prize)得主、女性劳动问题专家克劳迪娅·戈尔丁(Claudia Goldin)等,她们正在评估各种选项。球员协会的主席尼姆卡·奥胡米克(Nneka Ogwumike)希望制定球员退休计划,改善医疗保健计划,提高养老金等等。2020年,球员们获得了育儿假和生育福利。奥胡米克还说:“我也很希望看到有更多的球员在退役之后可以在联盟的办公室里工作。”这也是一些球迷们想看到的。很多球迷甚至在网上直呼奥胡米克为“总裁”。

 

NBA和WNBA在纽约市的同一栋办公楼里办公,WNBA的办公面积跟NBA下设的发展联盟(G League)差不多大。恩格尔贝特最初的团队只有12个人,但是现在已经增加到了60人——而NBA的员工有2,000人。NBA和WNBA有一些后台职能是共享的,例如财务和人力资源等等。但还有一些重要职能是由NBA的员工负责的,比如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同时对NBA和WNBA进行了冠名赞助,但相关业务却完全由NBA的员工来负责。更加重要的功能。例如,只有NBA员工才能够在两个联赛中为美国电话电报公司提供冠名赞助。而WNBA的销售团队则只负责WNBA的独家合作,比如约会应用程序Bumble和护发品牌Mielle的维护等。

WNBA的企业结构非常复杂——42%的股权归NBA所有,其余的股权则分散在NBA球队的所有人和独立所有人的手中。这个结构在2022年变得更加复杂了。这一年,恩格尔贝特把16%的联盟股权作价7,500万美元出售给了一群投资者,其中就包括几位NBA和WNBA球队的所有人,因此他们对WNBA的话语权进一步提高了。这次交易为WNBA注入了后续增长所急需的资金。但这次融资对WNBA及其所有的估计仅有10亿美元,以后来的眼光来看,显然是低得令人发指。

明尼苏达山猫队(Minnesota Lynx)的球星纳菲萨·科利尔(Napheesa Collier)认为,WNBA已经做好了自立门户的准备。“我们有能力书写属于我们自己的故事。”休·伯德也看到了这方面的一些迹象。例如在今年的选秀大会上,当新秀们被点到名字的时候,她们都说加入WNBA是“梦想成真”,是“她们为之奋斗的一件事情”。但是在她20多年的职业生涯中,情况并非总是如此。

这是因为打造一个成功的体育联赛是需要时间的。南犹他大学的体育经济学家戴维·贝里指出:“要想打造一个成功的联赛,这就相当于你要求某个人对你的产品做出巨大的情感投入,他们要在生活中几乎每天都想着它。”要想建立真正的“饭圈”文化,至少需要整整一代的孩子从小看着联赛长大。

现在看来,经过了30年的风雨,WNBA终于有了自己的粉丝群体。恩格尔贝特担心的不再是有没有人关注WNBA,而是现在关注它的人太多了——她的每一个决策几乎都会遭到“鸡蛋里挑骨头”般的审视。

目前摆在WNBA面前的一个大问题,就是它是否还要继续成为NBA的一部分。现在正反两个方案都有不少股东支持,但恩格尔贝特目前并不想脱离NBA。而且很多支持“分家方案”的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WNBA的老板们有没有实力买下NBA手里的股份。另外,WNBA顾名思义,就是“女子NBA”,“NBA”这个品牌肯定是不会出售的。对于这个问题,萧华表示:“这就相当于你问健怡可乐(Diet Coke)能不能从可口可乐(Coca Cola)中独立出售出去,因为可乐才是它的本质。”

恩格尔贝特认为,有一支球队的价值可能很快就会达到10亿美元了,但她并未透露是哪支球队。(很有可能是纽约自由人队或者拉斯维加斯王牌队,因为这两支球队都被她称为“超级球队”。)据体育媒体Sportico报道,恩格尔贝特还预计WNBA每支球队的估值平均将从9,600万美元上升至5亿美元。她还承诺要把联盟扩大到16支球队,后续有可能进一步扩大至20支球队。而且她认为,WNBA还有机会像NBA一样占领全球市场。

如果恩格尔贝特仍然一直待在德勤,那么她最多三年就会被强制退休。不过她表示,她至少还会在WNBA再干三年。恩格尔贝特留给WNBA的遗产,就是她在联盟生死攸关的时候实现了华丽转身,并且为WNBA后来的蓬勃发展做好了准备。“只要你可以让每个人都开心,你就不会做出艰难的决定。”她说。

译者: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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