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or集团的新面孔
“把它关了。”塞尔吉奥·马尔基翁内（Sergio Marchionne）指着我的录音机说。可以理解。他要用他办公室里的电脑给我看两部尚未发布的克莱斯勒（Chrysler）新广告片。
一部是关于还乡的战场老兵的，由奥普拉·温弗瑞（Oprah Winfrey，美国著名电视主持人——译注）播音，另一部以农民为主角，电影明星保罗·哈维（Paul Harvey）给片中的上帝配音。当然，每部片子都讲的是克莱斯勒的产品，但信息都是美国风格的，虽然伤感但效果很好。马尔基翁内是菲亚特（Fiat）和克莱斯勒两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他说：“我们是今天唯一能谈论底特律的人。我们在三巨头中规模最小，由我们来讲述美国的故事，会引起与合理性有关的思考。这么做很不寻常，因为这家公司为外国人所有。”
克莱斯勒近些年来的出身很复杂。1998年，它被戴姆勒公司（Daimler）抢购，2007年被卖给私人股权投资公司，2008年得到了美国联邦政府的救援，自那以后，它逐步滑入了菲亚特的囊中。意大利的汽车制造商在克莱斯勒于2009年申请破产保护之后就开始买进它的股票，到2011年，它累计买入了一半以上的股份。菲亚特希望从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UAW）的一只信托基金那里买入余下的41.5%股份，现在正等待特拉华州的一家法院裁定这部分股份的价值。今年夏天出结果。你看，克莱斯勒竟然是菲亚特的了。
但如果我们继续深究，菲亚特实际上是Exor集团（Exor Group）的。这是一家投资公司，总部位于意大利都灵著名的林戈托工厂（Lingotto）。我到那里在一片香烟缭绕之中采访了马尔基翁内，他昨天刚参加完底特律汽车展（Detroit Auto Show）。菲亚特旗下有法拉利（Ferrari）、玛莎拉蒂（Maserati）、蓝旗亚（Lancia）、阿尔法罗密欧（Alfa Romeo）等汽车品牌。奇怪的是，它还拥有都灵的一份日报《新闻邮报》（La Stampa）。除了菲亚特，Exor大量持股商业房地产中介公司高纬环球（Cushman & Wakefield）、重装备企业CNH Industrial [含从前的菲亚特工业公司（Fiat Industrial）]，并少量持股房产开发公司（如Almacantar）、银行[如莱昂纳多银行（Banca Leonardo）]、媒体[《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和Banijay Group]、纸业公司Sequana以及都灵的尤文图斯足球队（Juventus）。2012年，这家公司的总销售额达到了1,463亿美元，在今年的《财富》世界500强排行榜上排名第26位，比上一年攀升了19位。
尽管Exor是上市公司，它却受到菲亚特（是意大利都灵汽车公司的缩写，即Fabbrica Italiana di Automobili Torino）的联合创始人乔瓦尼·阿涅利（Giovanni Agnelli）的后代的严密控制。阿涅利在1899年创办了菲亚特，并将之发展成为欧洲最伟大的工业企业之一，也造就了持久的家族财富。所以说，Exor又是阿涅利家族的。
阿涅利家族有一位领袖，即家族长老（capo di famiglia），一直只由一位男性担当。乔瓦尼·阿涅利一直当到1945年去世。他选择了同名的孙子作为继承人。这位阿涅利被称为詹尼（Gianni）或是律师（l'Avvocato，指他有法律学位，不过他从没干过这行）。年轻时的詹尼十分英俊，对任何人都分外热情，而且极为勇敢。生于特权阶层的他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奔赴俄罗斯前线战斗，爱好收藏艺术品、汽车和情人，与皇室出游，把腕表戴在衬衫袖子上，与工会斗争并取得了胜利。他以自身向世人展示了在混乱和多彩的20世纪中叶的一位意大利成功男士的形象。
詹尼于2003年去世，留下了一个处于破产边缘的菲亚特。继任者是他唯一女儿的长子，这是一位身材瘦削、脸颊红润、长着一头卷发的工程师。当家族的重担开始落在他肩头的时候，他还是一名在校的大学生。这位新人拥有一个德国人的姓氏，喜欢喝茶，不爱喝咖啡；喜欢和家人一起外出就餐，不爱泡夜店。他作为一名商人的表现怎么样呢？他今年刚刚37岁，2011年才开始担任Exor的首席执行官。不过，他上任以来，菲亚特实现了稳定，对克莱斯勒的投资也取得了成功，绵延广袤的阿涅利帝国也实现了重组。鉴于这些良好的表现，他应该可以超越他的前辈。现在，阿涅利家族是约翰·埃尔坎（John Elkann）的了。
约翰的父亲、记者兼小说家阿兰·埃尔坎（Alain Elkann）说：“外祖父常对约翰说：‘对不起，我毁了你的青春。’他是说，人在年轻时应该过得更阳光、更有乐趣，不要肩负太多责任。年轻时白手起家是一回事，接手了一个烂摊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实际上，约翰自孩提时代起就在默默为担任这个角色做准备。父母在他5岁时离婚。他说，尽管记不得离婚时的情形，但能清楚地回忆持续了很长时间的痛苦和父母之间的相互攻击。他的弟弟拉波（Lapo）说：“由于他是长子，不愉快的事情由他来承受。面对很多伤心事，他必须坚强起来，而且要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坚强。”他的妹妹吉内芙拉（Ginevra）说他是“我们当中最严肃的人”，约翰要提醒他们刷牙，在孩子们拍摄家庭录像的时候，约翰会自己选择西装和领带。
约翰的全名是约翰·菲利浦·雅各布·埃尔坎（John Philip Jacob Elkann），家里人称他为“贾基”（Jaki）。他生于纽约市，在伦敦、里约热内卢和巴黎成大，就像是外交官的孩子。他会这三个地方的语言，还会讲点俄语。意大利人说他的意大利语讲得很好，但有时语句组织得有点怪，像是从法语翻译过来的。他经常和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到意大利度假。上大学时，他选择回到意大利，觉得那里有家的感觉。詹尼鼓励他到米兰的博科尼大学（Bocconi）读经济学，但埃尔坎选择了精英就读的都灵理工大学（Politecnico di Torino）的工程专业。“因为工程学更难，感觉更有挑战性。”埃尔坎说。
待在都灵也意味着有更多的时间和外祖父詹尼接触。他们经常一起吃饭，长时间地谈论生意。埃尔坎说，家族企业的未来轮廓在这时开始形成。对话发生在阿涅利家的住所弗雷斯科特别墅（Villa Frescot），位于长满松树的山坡之上，俯瞰都灵市。但当时他才21岁，不可能因为几句对话就做好了接班的准备。
本该继承“长老”位置的是阿涅利家族的一位年纪更大的表兄，但他突然去世，使菲亚特公司的一个董事职位空缺。埃尔坎回忆，他的外祖父说：“我在考虑任命新的董事，我觉得应该是你。”“我没有想到。就问他：‘您觉得这合适吗？’”
问的有道理。对着詹尼年轻时的某些照片，你可以清楚地看到，祖孙俩有共同的血脉。但他们个性却是完全不同：詹尼狂放、激情四射，埃尔坎从外表和气质上看就像个安静的天使，总是被人形容为“腼腆”。
我曾在纽约和都灵对埃尔坎进行过一系列的采访，与他的孩子在林戈托工厂对面的Eataly餐厅共进午餐，和他一道坐着公司的公务机从都灵飞到罗马，还跟他一道去了北京，走访中国一位行为艺术家的北京工作室。在与埃尔坎共处这么长的时间后，我不认为应该用“腼腆”来形容他。他是拥有亿万家财的实业家，身穿高档服装，喜欢开着游艇到大洋上游玩，喜欢速度快的小汽车（“不追求绝对的快速，但追求更快的加速”），娶了一位女伯爵，给他的三个子女分别取名为莱昂内（Leone，意思是狮子）、奥齐亚诺（Oceano，海洋）和维塔（Vita，生命）。说这样一个人腼腆，是不合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