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诺斯的中国预言(上)
数月前的一个夏夜,上海黄浦江畔的某幢高楼里召开了一场鸡尾酒会,酒会的主人是对冲基金界的一位大师,他不想在媒体里透露自己的名字,因此我们就叫他彼得好了。为了及时了解全世界最有活力的经济体的最新动态,彼得每年至少要来中国两次。他甚至曾经说过,如果他的孩子不是在美国念书的话,他甚至会考虑搬到中国来生活,因为这里的前途是如此光明。参加酒会的还有一些其他对冲基金投资人、风险资本家和基金经理。所有人都看好中国。要说在这么一个美妙的夜晚,有什么东西一定能毁掉欢愉的气氛,莫过于问问大家对传奇的卖空大师、曼哈顿基尼克斯联合基金(Kynikos Associates)的首席执行官詹姆斯•查诺斯怎么看。
我就这么做了。
“嘿”,我向围绕在彼得身边的一群人说,“查诺斯上了查理•罗斯的访谈节目,说了一些关于中国的事,你们知道他说什么了吗?”
一位在上海工作的美国风险资本家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中国经济正在滑向崩溃的深渊。’”
一年多以来,查诺斯对中国的看法都很负面。查诺斯曾率先预测出安然公司(Enron)的崩溃。他靠卖空企业名利双收,而如今他表示自己看空整个中国。
当我把“滑向崩溃的深渊”这句话转述给酒会上的人时,大家的反应是:“他对中国了解多少?”那位美国风险资本家问道:“他在这儿生活过吗?他有员工在这儿吗?他会说汉语吗?”这是人们提起查诺斯的名字时的一贯反应。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不过酒会的主持人彼得和查诺斯是朋友,因此他知道这并不是重点。他说:“他的确成功地预测了安然公司和泰科公司(Tyco)的破产,并且预测出了整个抵押贷款业的失败。”他总结道:“他可能错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他错在哪里,而不是仅仅指出他没在这儿生活。”
不久前的一个早上,我在纽约将这个故事转述给查诺斯,他笑了。他知道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今年年初在牛津大学(Oxford University),我在做投资演讲时遭到了激烈的诘问,这也是我唯一一次面临这种情况,”他说,“有几个中国硕士研究生非常生我的气,他们开始冲我叫喊,也说了一些类似的话:‘你对中国了解多少?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当然,并不是只有中国的年轻人才对这个问题如此敏感。在《财富》世界500强(Fortune Global 500)企业中,哪一家企业不认为中国就是未来的方向?如果查诺斯是对的,那就意味着中国会出现美国或日本式的崩溃。在许多企业看来,这种想法已经不仅仅是恐怖,而简直是不可想象。
一件史无前例的事
查诺斯为什么对中国的问题如此执著?这始于2009年,当时查诺斯和基尼克斯联合基金的研究团队正在对商品价格和大型矿业企业的股票进行研究。“我们对(商品价格)的微观研究所做的所有工作,最终都指向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查诺斯说。中国建筑业的繁荣几乎推动了所有基础材料的需求。
2009年的一天,查诺斯出席了一个研究会议,一位分析人士列举了中国建筑业发展规模的数据。“他说中国正在建造50亿平方米的新住宅和写字楼——其中仅新的写字楼就有26亿平方米。我对他说:‘你一定是把小数点放错位置了。’他说不是,数据都是正确的。所以,你可以计算一下:这几乎是300亿平方英尺的新建筑面积。中国有13亿人口,(仅从新办公室空间来看,)相当于平均每个中国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分到了一个5英尺乘5英尺的小隔间(5英尺约等于1.524米——译注)。我从那时开始意识到,中国正在做一件史无前例的事。”
基尼克斯在中国没有任何员工。该公司的分析师有时会因研究目的而到中国出差,不过查诺斯本人并未来过中国。考虑到他在中国的名声不佳,他说:“我最好不去,如果我去了,我都能想象出《纽约邮报》(New York Post)的头条标题——《纽约投资商死于一场神秘地震,只有他一人身亡》。”
查诺斯表示,基尼克斯在中国问题上的研究资料都来自于中国政府发布的官方数据,例如中国国家统计局(Bureau of Statistics)与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National Development and Reform Commission)发布的数据。发改委是中国权力最大的政府经济部门。查诺斯说,他的团队去年已经开发出一个“内部数据库”,专门追踪中国的房地产销售。他坚称:“我们并不是在编造数据,也没有人云亦云。”而且对于那些说“你没有在中国生活过,所以你不了解中国”的人,查诺斯也有标准的反驳说辞——“我也没在安然公司干过。”
大量地产闲置
要理解查诺斯对中国的怀疑态度——查诺斯称中国为“迪拜乘以1000”,我们有必要造访位于上海佘山的“龙湖•滟澜山”(Rose and Ginko Valley)房地产项目,此处位于上海郊区,一幢幢别墅拔地而起,但它们都是空的。
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些中国最大、最富裕的城市,被房地产业视为一线城市,在一线城市里出现了房屋空置,实在是个不寻常的现象。中国有许多新建的房产未投入使用,这些房产值多少钱,以及它们应该引发多大的担忧,都是辩论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