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与我
我第一次遇见史蒂夫·乔布斯是在1987年2月,距我搬到旧金山湾区、成为《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 Journal)首席技术记者没过多久。此时,他正处在自己的“荒野时期”。1985年,他被赶出了苹果董事会。没过几个月,他又征召了一批苹果的同事,开办了一家新公司,恰当地取名“Next”(意为“下一个”——译注)。1986年,他突发奇想,又砸了1,000万美元,从电影导演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那里收购了一个数字动画工作室,即后来的皮克斯动画制片厂。10年后,他让公司上市,这笔白给的交易使他成为货真价实的亿万富翁。[迪士尼(Disney)在2006年收购了皮克斯,他成为迪士尼最大的股东,并当上导演。他手中的股份价值数十亿美元。
在1989年到《财富》杂志之前,我为《华尔街日报》写过几篇关于Next和皮克斯的特写报道。乔布斯和我似乎很合得来,原因之一是我们差不多同岁,在青春期经历过类似的大事,而且在图书、电影和音乐方面也有类似的品味。几年后,我们还知道,我最要好的一位朋友差一点娶了乔布斯的妹妹、小说家莫娜·辛普森(Mona Simpson)。这个世界可真够小的!(史蒂夫在还是婴儿时就被人收养,在我遇到他时,他正在寻找妹妹。)
不过,我始终是记者,乔布斯是消息来源和采访对象。我是个耍笔杆子的可怜虫,他是大明星。他最希望的是,尽可能让最多和最优秀的听众听到他的故事,而我可以满足他。我能感觉到他有更大的计划,想让人在近距离观察他。所以,我们在过去20年的交往与互动中压倒一切的目的,只能是新闻报道方面的事情。并非所有这类事情都令他高兴。
我与史蒂夫会面的目的,是把他从演讲模式中拉出来,让他能够即兴地谈论商业、技术、艺术与媒体、政治与世界大事,甚至是谈论个人的生活。他的即时分析坦率而犀利。在这种时候,你就会看到他的见解与智识的真正深度,并且会发现他对做秀的癖好也是一种烟幕,掩盖了他思绪变动快到不可思议的头脑。和乔布斯随意聊上一个小时,你会知道很多东西,《财富》在纽约市的高级编辑甚至为此专门安排时间,加入我对乔布斯的采访。
2003年,现任时代公司(Time Inc.)总编辑约翰·休伊(John Huey)有一次和我一起去了库珀蒂诺的苹果总部。我们不是为了采访,而是去向乔布斯取经,问他如何整顿我们陷入困境的母公司,当时它叫美国在线-时代华纳(AOL Time Warner)。史蒂夫怀疑地看着我们,嘟哝了一些话,大意是说:现在才回顾这个问题,实在是浪费时间。接着,他花了20分钟,向我们极其详细地讲述了为何美国在线的互联网拨号服务完全是错配,阻碍了时代华纳公司发展其更有希望的宽带业务。然后,他用尖刻的语气说,美国在线的内容只有用来“制作明信片的价值”,是“毫无希望的上个世纪的东西”。
休伊说:“好吧,我想,这就是说,你认为它没救了。”乔布斯回答:“我没这么说。我知道你们能怎么救它,但我不关心。”接着,他神秘兮兮地走向白板,又花了15分钟在他头上画了一种把美国在线变得更像媒体公司的战略。(几年后,美国在线被时代华纳剥离,它差不多就遵循了这一战略,不过算不上特别成功。)
最后,他动作夸张地抬起手,把记号笔的笔帽插到笔上,总结说:“要是我,就这样做。但我说过,我并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