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希望的半步潮流说

    新希望集团副董事长王航认为“市场早晚要恢复，动物蛋白的需求还是在那个地方”

    在新希望，集团高管们再忙碌，每个月也要花两天的时间去农村，见见经销商或者拜访客户。集团高层开会的时候，也常常邀请一位最底层的销售员或者经销商来讲一讲。王航把这种做法叫“接地气”。“我们去听牛人的想法，机会很多。”王航说：“但是地气还是要接的。”王航今年42岁，在新希望工作12年。在北大求学期间，他曾作为志愿者在贵州一所乡村中学担任初中教师。

    今年年初，黄浦江漂浮的死猪、H7N9禽流感和持续发酵的“速生鸡”事件，让原本就因为行业整体发展减速而步履维艰的畜禽养殖业又一次经历重创。“速生鸡”事件爆发之后，新希望自身蒙受重大损失，但是，为了维护信用，新希望自掏腰包，全额支付了所有养殖户的剩余款项。这种雪上加霜的做法加剧了畜禽养殖业务的亏损金额。在新希望内部，一场围绕是否放弃“公司加农户”养殖模式的争论由此点燃。“很多人质疑，好像要把‘公司加农户’这种模式打到十八层地狱里面去。”那场争论令王航至今印象深刻。

    去年，国内畜禽存栏较多，但是因为经济增长放缓导致肉食需求下降，再加上进口的冲击，畜禽价格不断走低。但是，玉米和豆粕等饲料原料的价格却居高不下，养殖行业陷于持续亏损的状态之中。去年，新希望六和种畜种禽养殖业务的营业额为15亿元，毛利润3,358万元，同比下降约95%。

    这场争论的焦点在于，究竟“一条龙做到底”的全产业链模式和“公司加农户”的协同产业链模式，哪个更适合现在的中国。所谓全产业链模式，就是“企业包打天下”，既全程控制，而且“有这么多利润点，我们为什么要把这么多赢利点给别人呢？”但是，王航对这种思路说了“不”。

    “农业生产最大的要素不是资本，是责任心。”王航说。在他看来，全产业链模式并不比协同产业链更安全。一个企业，“你的委托代理链条很长，责任心会逐渐衰减，貌似做的很安全实际上不一定多安全。”而农民直接作为某个环节的业主，他的责任心会更强，因为农民需要在生产领域有所收入。如果把农民从产业链条中排挤出去，还会引发社会和经济问题。

    “如果说我们把全产业链作为中国现代农业的主流，我认为这个方向可能不对。”王航说：“它可能是某些企业的实践，但是不能成为主流。”对于大量的民营企业来说，缺乏金融环境的支撑也是一个瓶颈。全产业链是重资产模式，需要在猪圈、鸡舍等设施上大量投资。“我们认为真正的模式是协同产业链。上下游的关系是稳定的合同关系，或者以相互服务、相互参股的方式来增强稳定性。”

    稳定的反义词是风险。对农民来说，最大的风险是他养的猪和鸡死了，这会让他血本无归。为了规避畜禽死亡，农民往往超常规用药，这就引发了药物残留超标的食品安全问题。如果我们继续追问，会发现这是因为中国缺乏农民养殖的补偿和风险保障机制。“如果说我们有农业保险，当发生疫情的时候，畜禽死亡有可靠的补偿机制，农民就不会把死猪卖给别人，不会把死猪扔到黄浦江里面去。”王航说：“这些其实是根本性的制度设计。”

    协同产业链的核心在于合同关系的稳定，而这需要时间来验证。“要么验证我的信用度，要么验证农户的信用度。”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些农户失信，但是从主流方向上讲，“一定要推动整个产业链中合同信用关系的形成。”王航说：“你要不坚决地推动合同信用关系，以后会很麻烦。”

    从全世界的实践来讲，协同产业链是农产业的骨干。在美国，通过上下游的契约来维系的协同产业链占了80%以上。“只不过我们的农户规模会小一些，我们中国人做起来要更艰苦一些。”王航说：“但是美国的农户已经没有这么多了，他们还是公司加农户。我们还有这么多农民，我们更没有道理把农民从产业链当中排挤出去。”

    去年，新希望六和的畜禽养殖一直处于盈利线之下，依赖核心业务饲料产业的增长才勉强实现17亿元的净利润。“如果我们只卖饲料，我们会很赚钱。但是这样就没有办法和农民形成服务关系。”王航说：“我要帮助农民不是说把饲料卖给他，而是解决这三个问题：养得活、卖得掉、划得着。”去年，新希望六和饲料业务的营业额为484亿元。

    除了卖饲料，新希望还卖种猪、猪苗、疫苗给农民，还提供畜禽的疾病检测，这就是王航说的“服务关系”。“要让农民的猪能下更多的崽，生的崽能有更高的存活率。”在这个过程里面，除了动物营养还要考虑动物保健。“过去，饲料是养殖里面最短的板。现在不是，可能种苗是最短的。到下一阶段，可能养殖环境是最短的。短板到底在哪里，我们要跟着市场的变化去走。”去年，新希望销售鸭苗、鸡苗和商品鸡约3.7亿只，销售种猪、仔猪和肥猪44万头。

    对农民来说，养活的畜禽还得要卖得掉，而且卖的价格还要划算。对新希望来说，这意味着需要有庞大的加工处理能力。屠宰加工厂要的是均衡生产，也就是说每天都必须保障一定数量的原料，比如40万只鸡。怎么样保证供应的稳定性？怎么能让工厂开足马力？新希望的做法是“用价格的稳定性来换取农民供应的稳定性”。

    从投资回报上来看，如果管理水平能够到位的话，新希望的饲料业务净资产回报率可以保持在20~30%。但是，屠宰和肉制品业务的回报比饲料要低很多。以杀猪为例，王航用过去几年屠宰产业的数据来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越有规模越不经济。企业越大，利润率反倒不如农村小刀手烧一锅热水、烫猪毛、放猪血，杀一头猪赚的钱多。这是因为，企业要承担环保、用工规范甚至道德方面的责任。

    杀死一头猪，方法有很多种，简单并且常见的做法是用电棍电晕，但是新希望采用的是二氧化碳致晕。在这个过程中，动物体内毒素的排放是可控的，不至于出现应激反应导致体内环境失调的问题。而且，这也是一种人道主义的做法，但这意味着成本的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