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黑客事件内幕
“为什么大家全吓坏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
勒布兴风作浪的后果就是引发了索尼影业公司内部的普遍不满。在投资者日那天,由于电影业务的利润预计增长乏力,林顿承诺“对业务重点做出重大调整”,转向公司真正赚钱的业务:电视。随着《绝命毒师》(Breaking Bad)、《黑名单》(Blacklist)等美剧的热播与重播,海外频道的组合越来越丰富,电视创造的利润已经占到全公司运营利润的一半以上。索尼预计,到2018年,电视节目的利润占比将上升到75%。
根据外泄的电子邮件,随之而来的行业新闻报道让帕斯卡尔情绪失控:什么如今电视在公司的地位最高,什么她的职位危险了,《好莱坞记者报》(Hollywood Reporter)的一篇文章还说,她最近刚和一位薪水“远远高于”25万美元的个人助理分手。(实际上是30万美元。)她在一连串的电子邮件里向索尼的高管、业内朋友和家人宣泄:“这实在是我见过的最荒唐、最不靠谱的文章”,“荒谬”、“太愚蠢”、“神经病!”在给林顿的信中,她写道:“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全吓坏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顿回应说:“因为我们说过,涉及到成本的都不是小事。一位助理能够拿这么多,表明公司缺乏控制力。而我们声称要有这样的控制力。”
“迈克尔,所有的报道都在说,我们如何关注电视,你如何拥有最终批准的权力……不就是他妈的两部电影没拍好……怎么就这样了?”
“除非我们能够实现真正的振兴,否则他们就会关注其他的制片公司。”
管理电视部门的高管们也感到被人中伤,他们都向帕斯卡尔报告。莫什科是一位瑜伽爱好者,在索尼工作了20年,重建了公司的电视部门。他指责帕斯卡尔和林顿支持媒体对他及他的团队的人身攻击。在2014年2月给帕斯卡尔的一封电子邮件中,他写道:“我一直为你们这些人创造业绩……却被你们扔下了车,像对待奴仆那样……太混账了。”林顿因为新剧的启动成本而指责过莫什科,于是他又冲着林顿发飙:“我感觉到,有太多的敌意冲着我来,我不确定是什么原因……每年,我们都想办法创造业绩……可结果呢……”
去年夏末,林顿甚至开始怀疑负责电视部门的主管想弄权。他跟当时在布拉格(Prague)度假的塞利格曼说:“史蒂夫·莫什科正在动手脚,让自己当首席运营官。”塞利格曼回复说:“史蒂夫/首席运营官?啊?”
由于提高利润的压力越来越大,林顿自己也不快乐。他在2013年11月跟一位朋友吐槽:“最近的工作太繁重,比我的合同规定的多太多,不过,我会坚持……”
林顿已经当了10年的首席执行官,当初是斯金格把他招来的。在斯金格走后,他自感未来变得不确定,所以很早就开始找机会走人。2013年年初,他与时代华纳公司(Time Warner)的首席执行官杰夫·比克斯(Jeff Bewkes)有过两次谈话,想负责华纳兄弟公司(Warner Bros.)的电影业务。接着,在2013年10月,罗盛咨询(Russell Reynolds)的一位猎头伊琳·纳格尔(Ilene Nagel)正在为图兰大学(Tulane University)寻找一名新校长,就联系了林顿。尽管没有博士学位,也从未做过学术工作,林顿还是同意飞往新奥尔良,与搜索委员会见面。还没有等他动身,纳格尔就通知他,图兰大学取消了会面,认为他缺乏传统的资质,恐怕“难以获得认可”。
那时,林顿还在争取第三个职位:史密森学会(Smithsonian Institution)的干事,它的最高管理职务。2014年1月8日,林顿与史密森学会的董事会面。第二天,纳格尔给他发了一个“非常亲密的微笑符”。
“哇,大好消息!”林顿回复道。
“别声张。”她建议道。
不过,这次还是没能成功。2月,他从纳格尔那里得到了信息:董事会“选择了更加传统型的候选人”。
林顿还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来争取纽约大学(New York University)的校长职位,这是他最为努力的一次离开公司的行动。该职位将在2016年空缺,正值林顿与索尼的合同到期。2013年11月,林顿与对冲基金亿万富豪、在纽约大学担任董事的约翰·保尔森(John Paulson)会面,同意提交一封推广其候选人资质的信件。一些亲戚和朋友给他提供了一些修改建议,其中包括《纽约客》的撰稿人格拉德威尔。12月,他起草完成了一份长达三页的介绍信。林顿写道:“也许我乍看上去不是纽约大学下一任校长的合理人选,但是我觉得,如果进一步考察,会发现我的资历出众,足以胜任这一职位……”他强调自己有经验管理那些“任性、具有破坏性、难于相处但又能干、有魅力、善于创新而且固执的人,他的工作环境与一所大学的学术环境没有太大的差异”。
到了2014年,林顿还在努力追求这份工作。在8月,他与纽约大学的董事会主席、律师马蒂·利普顿(Marty Lipton)见面。利普顿毫不客气地说,他的机会“很渺茫”。林顿没有领会利普顿的意思,还对利普顿说他“仍然非常想担任这个职务。”到了9月,林顿又与搜寻委员会的另外一位成员、亿万富豪肯·朗格尼(Ken Langone)见了面。
与此同时,来自于索尼的压力与日俱增。公司当时正在希望它的最新一集《蜘蛛侠》(Spider-Man)给它带来巨额票房。前四集《蜘蛛侠》一共实现了32.5亿美元的收入。(林顿邀请勒布来纽约参加首映式,但叫手下人让这位投资人坐在“远离帕斯卡尔和我的地方”。)《超凡蜘蛛侠2》(Amazing Spider-Man 2)的表现令人失望,全球票房仅为7.09亿美元,低于索尼的8.65亿美元预期。两个月后,喜剧《性爱录像带》完全失败,让公司遭受重创。听到让人失望的结果后,林顿在电子邮件中对帕斯卡尔说:“我觉得这部片子把全年都毁了。我们一直在逃避现实,恐怕这次是不行了。”
“我完全被这部片子还有你给征服了。”
索尼的电影业务经历了又一个困苦的年份。帕斯卡尔希望,她与新锐明星打交道的能力可以帮助公司转危为安。塞思·罗根也许是她最青睐的人。
自从2007年以来,罗根和他的合作者埃文·戈德堡(Evan Goldberg)就在为索尼制作赚钱的电影,最早是《太坏了》(Superbad),这是他们十几岁时在加拿大写的电影。这对组合的卖座电影还有《菠萝快车》(Pineapple Express)、《世界末日》(This Is the End)等。2014年年初,帕斯卡尔想拉罗根参加索尼的另外三个项目。由罗根和戈德堡执导并拍摄的《刺杀金正恩》,计划在那年10月10日公映。
罗根原本并不打算拍一部谋杀朝鲜现任领导人的喜剧电影。据《刺杀金正恩》的编剧丹·斯特林(Dan Sterling)说,早期的剧本采用的是一个名叫“金日焕”(Kim Il-hawn)的虚构人物。斯特林坚称,是索尼的一位高管(他拒绝透露姓名)最早建议改为金正恩。罗根和戈德堡喜欢这个点子。朝鲜与中国不同,中国是一个重要的电影市场,索尼不愿意得罪。而朝鲜是好莱坞的调侃对象。帕斯卡尔和林顿都支持这么改。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人们很容易怀疑这个决定。朝鲜是一个拥有核武器的“流氓国家”,由一位“性情多变、行为不可测的独裁者”领导。一位与索尼有过合作的制片人对《财富》杂志发问:“有必要起名为金正恩吗?它会带来更多的票房吗?如果你想拍一部严肃的电影,那就另说。但这是一部烂片!”
《刺杀金正恩》的剧情现在已经广为人知。由詹姆斯·弗兰科(James Franco)扮演的一名搞笑的绯闻脱口秀节目主持人和他的好友、制片人(罗根饰)受邀去朝鲜,采访该节目的秘密粉丝金正恩。美国中央情报局(CIA)于是征召此二人去刺杀金正恩,由此引发了一些笑料。结局是,弗兰科与罗根扮演的角色从一辆战利品坦克上开炮,坐在直升飞机上的金正恩中炮惨死。
《刺杀金正恩》耗资4,400万美元(其中的820万美元给了罗根),营销预算为3,200万美元。对于这部R级喜剧电影(17岁以下必须由父母或者监护陪同观看—译注),索尼有很高的票房预期:1亿至1.35亿美元。电影里出现了老虎、军事装备,并使用了昂贵的特效。就连罗根对他享受到的待遇也感到惊叹,他在电影上映前对《滚石》杂志(Rolling Stone)说:“他们给了我们大把的钱,我们他妈的想干什么都行。”
由于这对组合在商业上的成功,索尼非常积极地满足他们,让他们住在公司的片场。他们在那里拥有办公室套间,抽着雪茄四处漫步。索尼的影院营销总裁德怀特·凯恩斯(Dwight Caines)在给罗根的一封电子邮件里说:“我们喜爱你的电影。坦率地说,和你的关系是我们拥有的最重要的关系。”《刺杀金正恩》试映的反响强烈。帕斯卡尔在2014年4月对罗根和他的团队写道:“我完全被这部片子还有你给征服了。”罗根回答说:“感谢你,让我们来拍这个片子。没有其他公司会接这个片子。”
罗根和他的合作者似乎真地想要表现金正恩政权的“疯狂和压迫”。斯特林说:“我很激动,有机会拍这样一部面向大众的电影,在玩笑间加上一点政治评论。”索尼的高管们好像也赞同这样拍。凯恩斯在5月给罗根的一封邮件中说:“这部电影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我想,其他电影肯定不会做:以一位臭名昭著的真实人物为主题。这样的角度让这部影片值得关注……好笑之中又带着少许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