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国家主要领导人的出访活动，虽然能亲身经历很多重要历史时刻，但同时也要付出许多辛苦努力。从1993年到2006年，我采访了中国国家主席、总理、国家副主席对美国和加拿大的历次访问，十几年间有过许许多多的不同经历。今天要讲的是一个先苦后甜的故事。

巧遇姚明

    2002年10月22日至25日，应布什总统邀请，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对美国进行了工作访问。在四天的行程中，“重头戏”是访问布什总统的老家得克萨斯。江主席先到得州第一大城市休斯顿，参观宇航中心，发表公开演讲，并在该市郊区的布什总统图书馆与老布什会晤，然后前往位于得州中部韦科市附近的小镇克劳福德，在布什总统的私人牧场举行中美峰会。那时我已在纽约多年，任香港大公报驻美首席记者。在休斯顿采访期间，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在布什总统图书馆内遇到NBA巨星姚明。24日那天，老布什设午宴招待江泽民一行，并邀请刚加盟休斯顿火箭队才几个月的姚明作陪。我和几位香港同行想采访参加午宴的中美官员，“潜伏”在图书馆内一个走廊里等候时机。忽然，从走廊另一边过来一位巨人。记者们见到姚明喜出望外，纷纷上前与他打招呼，当一位女记者走到姚明身边与他寒暄时，简直就像幼儿园小朋友在向老师提问。

孤身奋战

    布什总统的私人牧场不能安排很多记者前往采访，包括白宫记者团在内的中美新闻界同行都集中在克劳福德镇唯一的一所中学内，听参加峰会的官员做介绍，因此很难得到独家新闻。当天（25日）傍晚，中美两国领导人会分别乘专机从韦科前往墨西哥洛斯卡沃斯市参加亚太经合组织会议（APEC）。由于要去洛斯卡沃斯采访APEC会议，我不敢在中学内耽误时间，用录音机转录完两国元首在记者会上的答问之后就驱车前往韦科机场赶飞机。此时我初感疲劳，因为不知不觉已连续工作了大约十个小时。

    那天早上我五点四十分起床，六点钟天还没亮就从休斯顿的喜来登酒店“杀奔”机场，乘早班飞机前往得州重镇达拉斯，然后在那里转另一个航班到韦科，因为休斯顿到韦科没有早晨的直飞航班。在韦科机场取了行李，我转身到租车公司的柜台办手续，取到事先订好的一部克莱斯勒轿车。拿着租车公司提供的地图，我孤身驾车向着克劳福德进发。从高速公路转入地方公路，逐渐车少人稀，大约四十分钟后见到路边有警察，再往前还见到便衣保安人员，看来我很顺利，没走一点冤枉路。抵达克劳福德小镇已是中午时分，我在加油站旁边的“加油站咖啡厅”（Station Café）吃了一顿快餐，接着就开始干活儿。几个小时后，我驾车从克劳福德返回韦科机场，一路上脑子还在继续转，盘算着怎样写当天的稿。

天道酬勤

    韦科机场很小，没有像样的候机楼，更没有贵宾室，所有乘客都在一个大厅内等候当晚的最后一班飞机，目的地是达拉斯。有五个人在用扑克牌玩打赌游戏，从他们胸前的特别徽章来看，这四男一女应该是参与接待中国代表团的美国政府工作人员。大厅另一边有几位西装笔挺的男士站在那里交谈，我走过去一看，原来其中一人竟是美国驻华大使雷德。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可不能放过这个做独家新闻的天赐良机。

    听了我的自我介绍，雷德很客气，寒暄之中告诉我，他要从达拉斯转往洛杉矶，再飞回北京。问他为何这么着急赶回北京，他说要向驻华使馆的官员们“传达元首峰会的精神”。我站在一边，听雷德与几位美国政府官员的交谈，同时耐心等候向雷德提问的时机。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江泽民一行在布什的牧场内停留了大约四个小时，布什还亲自驾车带江泽民参观牧场。主人向中国客人们赠送了白色的牛仔帽，江泽民和随行人员都将帽子戴在头上，显得非常开心。由于刚刚下过雨，很多人的皮鞋上都沾了不少泥。一位美国官员说，若早知这样，还应当准备一些高腰牛仔靴。

    他们聊得开心，我也听得高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提问。眼看快到登机时间了，雷德忽然转身离去。去哪里？我立即“跟踪追击”，原来他是去厕所。好吧，我跟在后面也进了厕所，并走到洗手池边上等他。在雷德过来洗手时，我抓住这个最后的机会请他用一两句话概括一下峰会的气氛。可能是对在厕所内被记者追问感到意外，也可能是对我的锲而不舍表示欣赏，雷德冲我笑了笑说，布什总统与江泽民主席的这次会晤比前两次都要好，他接着用普通话说了四个字，“皆大欢喜”，然后笑呵呵地走了。

    开心！雷德显然是为中美关系的改善而开心，为他的工作取得了成绩而开心。我也开心！耐心等候加上果断出击终于换来了一条独家新闻，这大概就是天道酬勤吧。

    本文作者张少威为香港资深传媒人。北京师范大学 - 香港浸会大学联合国际学院新闻系副教授，浸会大学传理学院研究生课程讲师。自2008年起担任香港凤凰卫视《时事辩论会》嘉宾、《时事开讲》、《新闻今日谈》评论员。曾任香港《大公报》助理总编辑、香港《大公报》驻美首席记者，采访过三届美国总统大选，并曾两度当选纽约外国记者协会(New York Foreign Press Association)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