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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言养气

知言养气

胡泳 2012-07-13
自孟子提出“浩然”之气一说,它就变成了君子与小人的某种分野。

    自从孟子提出“浩然之气”一说,它就变成了君子与小人的某种分野。例如,明朝薛薇说:“君子浩然之气,不胜其大;小人自满之气,不胜其小。”薛为明代理学家,推崇程朱理学,所以毫不奇怪,在程朱论述中,不难发现对孟子的“浩然之气”一说的极高评价。朱熹在《孟子集注》的《孟子序说》中引程子话曰:“孟子性善、养气之论,皆前圣所未发。”

    然则孟子在谈论养气时,是把它和“知言”放在一起说的。“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孟子·公孙丑上》)这被称为孟子的“知言养气”说。乍看上去,知言是养气的前提(朱子即认为知言先于养气),但仔细琢磨,其逻辑关系更像是:我善于养气,所以我知言。或者说,知言和养气互为前提、互相影响和作用。

    先说“养气”。孟子所养之“气”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认为很难用言语表达清楚,所以当公孙丑问起时,他回答说:“难言也。”

    即使难言,孟子仍然对这个浩然之气作了一番描述,总结了它的几个特点:其一为至大。这是说浩然之气无处不在。言其小,则寓于寻常之中;言其大,则塞乎天地之间。余培林先生在《孟子知言养气章释义》中如此阐释浩然之气:“一般说来, 这只是一种抽象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客观的实体,但我们如果能够‘以直养’, 不断地实践,不仅可以体会到它的存在,还可以把它和我们的生命溶成一体,甚至于达到与天地合一的境界,这就是‘塞乎天地之间’了。”

    其二为至刚。这是说浩然之气无坚不摧。文天祥曾说:“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正气歌》)。用孟子自己的话说,有了浩然之气,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滕文公下》),有了它,“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公孙丑上》)。

    其三,浩然之气要“配义与道”。它系合义与道而成,无义与道,则此气必衰竭。

    也就是说,孟子所说的“气”,是与“义”相搭配的,其实就是“义气”,或曰“正气”。“气”有正有邪,所以,孟子特别指出,对“气”,要“直养”,要“配义”。周振甫先生一语中的:孟子“所说的养气就是培养一种正义感”(《文心雕龙选译》,中华书局,1980 年版)。焦循《孟子正义》解释“直养”就是“义养”:“直即义也。缘以直养之,故为正直之气,为正直之气,故至大至刚。”(《孟子正义》,中华书局,1987年版)“直养”的“直”,就是“自反而缩”的“缩”,就是合义合理,所以赵岐直接把“缩”解为“义”。“自反”是反求之于自己的内心,合不合义,合不合理。若合义合理,则勇气自出,虽千万人,我也不惧;反之,不合义理,虽面对贱者,我也畏惧。在这里,孟子的浩然之气,就是曾子的大勇。

    其四,浩然之气乃“集义所生”。即一直用正义的积累去产生。朱熹注:“集义,犹言积善,盖欲事事皆合于义也。”孟子特别讲到集义的两个误区:集义必定要积极行动,而不能停止,以为集义徒劳无益半途而废,这是“不耘苗”;在另一个极端,操之过急,企图一蹴而就帮助义生长,这是“揠苗”。

    所以,孟子所谓的“气”看似神秘,其实就是体现儒家之道的一种极高的精神境界。“养气”最根本的内容就是修养心性道德。人性虽由天生,但还是要靠后天去“养”、去“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告子上》)。“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梁惠王上》)。

    “养气”成功,才能“知言”。孟子始终主张:要想正言,必先正心,也就是存养发扬心中的道德之性。告子不懂这个道理,“不得于言,勿求于心”,是故孟子评之曰:“不可。”郭店简《成之闻之》中有一段关于“得言”的论述,完美地诠释了孟子之意:“是[故]君子之于言也,非从末流者之贵,穷源反本者之贵。苟不从其由,不反其本,未有可得者也。”所以,君子对于自己的语言,不以追逐于其“末”、“流”(外在语言本身)为贵,而以追究于其“源”、“本”(内在德性,亦即语言本身所包含的实际内容)为贵。如果不追索其“由”,不反求其“本”,就没有能够有所得的。

    孟子的“养气知言”的目的,是建立分辨有关社会政治言论的是非标准。“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假如仁者智者相遇,都有他们各自的是非标准,“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对方认为不对的我就认为对,对方认为对的我就认为不对,言论就没有是非对错了。由此来看,“知言”是很重要的,人要达到“知言”的地步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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