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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同于人

和同于人

胡泳 2014-01-10
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应该端正自我的心态,不可偏私狭隘,局限于小圈子;而要胸怀磊落,走向小圈子范围之外进行广泛的社交活动。只有如此,才能做到同心同德,与人和同

    易经第十三卦是同人卦。孔颖达《周易正义》曰:“同人,谓和同于人。”朱熹《周易本义》曰:“同人,与人同也。”观该卦主旨,在于阐发“和同于人”之道。

    《易》本象数,发为义理。从《同人》卦象来看,本卦为异卦相迭(离下干上),组成六爻卦,所谓“天火同人”。天的特质向上,火的特质也是上扬。天火既有共同特质,代表了大家心同志同,目标相同。在这个同的前提下,人才会聚一堂,从事共同活动。

    同人卦为一阴(六二)处于五阳之间,而与干阳(九五)结为同盟,意谓六二小人(地位卑下之人)为九五之尊的君子所认同、接纳,并结为同盟,因此名为“同人”。六二之所以为九五所接纳,因为以阴居柔,而又居下卦之中,代表六二虽小人,但谦卑守本份,又具备中庸的美德,与上卦的九五相应,意气相投。

    卦序上,《易经》走到泰否,已成一个兴衰循环。泰是太平盛世,至否卦则由盛转衰,世局混乱,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从否转至同人卦则是君子与小人的重新融合,阴气与阳气的再次交流。《序卦》传说:“物不可以终否,故受之以同人。”只是两者结盟过程并不顺利,而有诸阳争一阴之乱象。

    “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野是广远之处,借其名喻广远,言和同于人,必须宽广,无所不同。用心无私,处非近狭,远至于野,乃得亨进,故云“同人于野,亨”。与人同心,足以涉难,故曰“利涉大川”也。与人和同,惟聚合众人,则不得为恶行邪,故强调有利于君子之固守正道。

    象曰:“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同人卦下离火、上干天,天在上而火炎上从之,是其虽分属二物,而其性同也,故曰天火二者,彼此亲和。与,亲与也。“类族辨物”,马其昶曰:“类,同也。族,群也。类族辨物者,大同其群,而又细别其物也。”君子观察同人卦天火虽异、其性则同之象,悟知当聚合天下族群,辨析天下众物,以存异而求同,审异而致同。

    同人卦各爻讲的都是与人交往之道,很多地方值得深思。如:“初九,同人于门,无咎。”初九阳刚得正,居同人卦之初,与上无应,故有出门便能广泛和同于人之象,而无厚薄亲疏的分别,故无所憾惜。引申开来可以说,与其关在书斋里自己苦思冥想,不如出门与人会同,相聚探讨,有益无损。

    “六二,同人于宗,吝。”六二阴柔中正,为同人卦主,众阳皆欲和同之,惟其与九五相应,犹如仅与乡党宗亲相和同,有偏狭之象,故未免有憾惜。这里说的是,只与同宗之人相会同,无论相会者是仅限于本宗教或本信仰之内的人,是仅限于本学派的人,还是仅限于乡党宗亲,必然过于狭窄、视野受限,不利于认识的深入。

    “九三,伏戎于莽,升高其陵,三岁不兴。”九三阳居阳位,阳刚太过,然与上无应,欲下比于六二,有强与六二和同,而与九五相争之象,故寓有潜伏兵戎于草莽之间,且登上高陵观望伺机而作之意。惟因九五刚健居尊,非九三所能敌也,故虽经三年,亦不敢兴兵交战。此处意谓,刚亢用强,不合正道。会同时应谦卑向学,高瞻远瞩,可保太平。

    “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墉,城墙也。九四阳刚失位,下无应与,本欲和九三争相合同于六二,故有盘据高墙之上,俟机而攻之意,惟其阳居阴位,有能退之象,因能及时悔悟,息兵而退,知过能改,故获得吉祥。这是说,会同时,以其失位无应之质,宜知其攻击之不能取胜也。而其能获吉祥,乃因其遭遇困难时,能回返于正确的处事原则,知过而改,不予强争。

    交往首先是从自我出发的,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应该端正自我的心态,不可偏私狭隘,局限于切近的宗族朋党的小圈子的范围;而要胸怀磊落,大公至正,走向小圈子范围之外进行广泛的社交活动。惟其如此,才能摆脱否塞不通的状态,确立普遍联系的精神纽带,做到同心同德,与人和同。

    黄寿祺、张善文《周易译注》对此有很好的解释。《礼记·礼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是谓大同”。这显然是古人的一种美好理想。《同人》卦所发“和同于人”的意义,与这一理想的旨趣颇可相通。卦辞“同人于野”,就显露着“光明无私”的“同人”之道。然而,要实现“同人”愿望,却不是轻而易举的。卦中六爻展示了“同人”之时的各种曲折情状:初九刚出门即与人和同,仅获“无咎”;六二“同人”于宗族,所同褊狭,未免憾惜;九三、九四争相强“同”于人,违“中”失“正”,故前者徒劳无益,后者改过则吉;九五先遭危厄,后以刚正执中得遂“同人”之志;上九孤身远遁荒外,“同人”道穷。

    可见,《周易》的作者正视现实,没有停留在抽象的理想境界,而是在“同”与“争”的尖锐矛盾中极力揭示出“同人”的艰难。尤其是三、四、五爻,以“兵戎”、“攻战”设喻,更见“同人”过程中矛盾激化的程度。王弼于此卦叹曰:“凡处‘同人’而不泰焉,则必用师矣”;换言之,今日“和同”,往往是在昔日“争战”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

    本卦追求广泛“和同于人”的理想,正如彖曰:“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孔颖达疏:“唯君子之人,于同人之时,能以正道通达天下之志。”(财富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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