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中旬李开复做了一场题为《数位革命：创新创业的黄金时代》的演讲。内容很多，我赞同其中的三个观点。一是互联网改变了全球经济，TMT（科技、媒体和电信）公司已经站在舞台中央；以上市公司的市值来衡量，20年前全球市值最高的10个公司，TMT行业仅有IBM入围，市值占比约7%，而今天有苹果、微软、谷歌、阿里巴巴进入前10名，市值占比近半，达到46%。二是公司地位的变动更加迅速；仍以全球市值最高的10个公司为例，有4家公司20年间迅速崛起，超过百年老店。三是今天现金充裕的顶级互联网公司，习惯大手笔投资以图保持优势。

    话分两头，有好消息就有坏消息，有阳光就有阴影——或者树影斑驳，阳光混合着阴影，或者此之阳光，恰是彼之阴影。你若不信，可以拿李开复刚刚说的这三个观点来逐一分析。首先，互联网改变全球经济，改变人们的生活，究竟是好是坏？积极评价有很多，角度各异，我自己也曾说过，互联网的普及比以往任何一场平权运动更有效地弘扬了平等的价值。消极评价也不少，姑举一例：《技术至死》的作者叶夫根尼•莫罗佐夫问道，“一旦道德、伦理和公共事务等问题被所谓的‘技术’重构，变得简单可控，世界将变成什么样？”其次，有公司迅速崛起，对它们来说是好消息，但它们取代了谁呢？崛起的速度加快，伴随着陨落的速度加快，几年间盛极而衰的品牌不胜枚举，诺基亚，HTC，MySpace……。再次，握有大量现金，用投资买创新能力，对创业者来说是好消息，对投资者呢？其实后果难料，MySpace在式微之前4年，不也斥资3亿美元买下了Photobucket吗？

    三大漩涡

    用投资代替创新其实是一种风险，是TMT公司航行在移动互联网海面必须躲避的一大漩涡。另有两大漩涡，马上说到。投巨资到研发部门，建立技术优势，没有错，但资金充裕的公司，常常“犯懒”，用投资代替创新。招数很多：看哪个公司好，就把它买下来变成自己的一部分（虽然融合起来常常出现“排异反应”）；看到某个领域可能有发展，就砸钱做赔本买卖，把竞争者挤垮，让潜在的竞争者知难而退。不是说这些招数都无效，但专练它们，效果难料。风险的根源在于，有钱的公司太多，钱没有国界，也不姓谁，所以投资本身不能成为独特优势。

    第二大漩涡，试图包打天下。在很多地方投资、尝试，之后找到未来的重点，聚焦于其上，是有效的路径。最怕把尝试的所有领域都当作公司的重点，没有涉足的领域也都想着涉足——所谓“走自己的路，又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包打天下，系统性风险增高，可能出现致命问题的范围扩大，而且必将与一群暴怒的同行成为死敌。

    第三大漩涡，底层化。移动互联网是在PC互联网的基础上建设起来的，原先处在表层的公司和产品，可能随之被底层化。看看电信运营商的处境你就明白了，语音通话和短信都能被移动互联网上的数据业务取代的时候，运营商和最终用户的距离就远了，它们被底层化。不仅仅是电信运营商，任何PC互联网时代的强者都将面临底层化的漩涡。（和底层化相对，表层化往往收获奇效，参见本专栏《表层化：互联网公司的“大招”》。）

    百度航线

    “三漩涡论”是我参加首届世界互联网大会时偶然想到的。这个会是2014年中国互联网行业的一件大事——11月19～21日，近100个国家和地区的1000多人聚在浙江乌镇，全球TMT巨头苹果、微软、谷歌、阿里巴巴、Facebook、百度、腾讯悉数到场。20日早上我从客栈匆匆赶去会场，走过一个狭长的天井；李彦宏正在那里，被好几个西装革履的家伙围住；走过的时候，我听到那几位很热心地推销一个他们看来聪明绝顶的点子。看来推销并不成功，因为那天上午李彦宏在论坛上说：“投资机会太多，其实也很苦恼”。

    李彦宏在世界互联网大会上说了比这还有意思的一段话——“从十年前开始，不断有人跟我讲你一定要关注手机，关注移动搜索。……它是随时随地人们拿着的东西。虽然表面上看着屏幕小，你往下滑屏幕是无限大，无限长。我们突然意识到发力已经晚了，要做的事情非常多。”

    听到李彦宏谈“追赶”移动互联网，我考虑用“三漩涡论”这把新尺子量一量百度的移动互联网“航线”。直觉上，李彦宏如临深渊的态度很可取，比傲慢自大要好一千倍。

    “测量”的结论支持了我的直觉。百度两年来发力移动互联网，是否用投资取代创新？投资不少，也买下或注资了一些公司，但百度的创新行动并未被此掩盖，它的技术研发提高了力度，保持了章法。李彦宏提出总战略，要“连接人和服务”；有了方向，百度决心提高技术能力，建立竞争门槛。2014年，百度全年的研发投入70亿左右。研发经费都去哪儿了？李彦宏经常谈移动互联网上的语音搜索和图像搜索，这是用户层面。开放云、数据工厂、百度大脑，以及数据处理的平台化和接口化，这是产业生态层面。百度研发团队做的所有事情，都围绕着“连接人和服务”。

    试图包打天下？也没有。目前百度超过十个移动产品用户数过亿，据说李彦宏对此评价“亿级APP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可见他在包打天下这个诱惑面前，保持了清醒。目前百度的移动互联网业务把握三个重点——移动搜索、APP分发和地图。百度的移动营收快速增长，已经超过1/3，移动搜索的流量也超过了PC。中国移动搜索市场，百度的份额高达80%。中国市场安卓APP分发市场，百度系占据了41.8%的份额，相当于排位第二和第三的360系和腾讯系之和。中国手机地图市场2/3的版图目前插着百度的小蓝旗。

    底层化？没有，上面的几个数字也同样回答了这个问题。百度建设产业生态，开放技术，提供接口工具，是主动在基础布局，而不是被动底层化。尤其百度地图，非常主流而且“表层”。地图方面，表层（和用户连接的部分）已经优势明显，反倒是底层——地图的数据基础——还需要加强。

    一个要点

    三大漩涡是所有声名显赫的公司都面临的问题。如果要选一个词来表述避开三大漩涡的要点，我选“协调”。

    讲一位朋友的小故事（抱歉，只好匿名，但担保真实）。他和BAT中的一家有技术合作，得到一个部门的大力支持，却受到另两个部门的消极对待，几乎一筹莫展。他对此评论说，公司大到这种程度，没可能再创新了，部门间的利益争夺就能把机会都磨掉。

    这其实是协调性问题，公司内部的协调。另有公司的品牌、产品和服务与市场之间的协调，更关键的是公司的目标体系的协调——总目标和分目标、并置的目标和序贯的目标，它们必须是自洽的。

    面对三大漩涡，保持三种协调，需要有见识、有决断力、有力量的掌舵人，在移动互联网解构原来的商业结构之后尤其如此。（财富中文网）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