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锦鹏的镜头中窥探香港侧影
在香港影坛之中,关锦鹏一直是别树一格的导演。他的作品偏离于香港传统商业电影的作风,善于将人物的爱恨纠缠,放置于大时代变迁的宏大叙事体中进行解构。解读关锦鹏,就等于看清楚香港的一个侧影。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刚从香港浸会学院传理系毕业的关锦鹏,以助理导演的角色步入香港电影界。这个时期的香港正处于蓬勃发展的黄金时代,一批深受西方电影艺术冲击的电视创作者,如徐克、许鞍华和章国明等,纷纷投入到电影创作之中,掀起了一轮香港电影工业的“新浪潮”运动。
新浪潮电影有两大特点,一是本土导演对香港都市题材的社会写实反映,二是他们在电影工业中寻找多元表现空间的努力。
《长恨歌》中香港与上海互为镜像,其浮光掠影展现出主人公身心的颠沛流离。
相比较其他新浪潮导演,关锦鹏的定位比较特别,故意在商业与独立之间游走。
这种夹杂在商业主与文人风范间既近且远、既远且近的美学原则,塑造出了关锦鹏作品中许多不朽和丰富的文化影像:《胭脂扣》中如花与十二少的颓废、《阮玲玉》中一代女星的孤寂、《蓝宇》中两个男人于午夜街头的拥抱、《愈快乐愈堕落》中风起云涌的青马大桥、《长恨歌》中香港上海那互为镜像的浮光掠影……
《胭脂扣》所想表达的,是借一个女子(梅艳芳所饰演的如花)穿越两个时空两种文化的鬼魅爱情,带出香港于历史转捩时期对过往岁月的怀旧,以及香港人对过去、现在和将来这组时间关系的思考。
以1988年拍摄的电影《胭脂扣》为例。随着中英联合声明的签署,以及代议政制的发展,八十年代后期的香港实质上迈入了一个历史大变动的过渡时期。在过渡期间,随着中英双方关系的变化,一个殖民时代即将逝去,香港人在未来面前倍感困惑。另一方面,社会和经济的急速发展,却使香港在经济上成长为国际的大都会,香港电影整体生态环境也相应地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商业味道。香港人于大时代前的躁动不安,就此矛盾地与经济奇迹的神话并存于吊诡的时空中。
在拍摄这部影片时,关锦鹏也面临着在内心意愿与外围环境之间如何取舍的角力。电影摄制过程中,嘉禾公司的老板何冠昌期望关锦鹏可以拍出更商业化的大戏,至少在讲述鬼故事的时候,要加入飞天遁地的奇幻特技和武侠色彩,才能吸引观众眼球。而关锦鹏则坚持认为,在电影的形式表现上,并不能因为签约大公司就迫使自己融入主流当中,而放弃独立电影的精神。
《胭脂扣》所想表达的,是借一个女子(梅艳芳所饰演的如花)穿越两个时空两种文化的鬼魅爱情,带出香港于历史转捩时期对过往岁月的怀旧,以及香港人对过去、现在和将来这组时间关系的思考。
在冲突之下,关锦鹏只能在夹缝中寻找平衡,一面迎合电影工业的喜好,增加进诸如“你懂不懂穿墙、飞天?把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之类的商业台词,一面又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在商业和娱乐的范畴中注入独立自主的个人精神。
《阮玲玉》将历史时空与现实时空交错结合,在电影、电影中的电影、现实这三个时空中反复切换。
在一份自述中,关锦鹏曾这样陈述:“我知道自己身处电影工业,但我可以选择程度。我们可以利用工业的优势,然后因应不同个性,拍出不同商业程度的电影……《胭脂扣》拍出来是比较贴近我个性的,我不过是在工业支持下,做些个人风格的作品而已,那是个性决定一切。”
在这种强烈个性支撑之下,关锦鹏的电影作品呈现出三大主题:第一组主题集中在家国文化身份的反思上,早期的《胭脂扣》、《阮玲玉》(1992),后期的《红玫瑰白玫瑰》(1994)、《愈快乐愈堕落》(1998),都透过刻画主人公漂泊不安的情感,反映香港人面临九七回归时的焦虑与身份认同。
第二组主题承接第一组家国论述的思考,但将重点转移到都市浮华中,在《地下情》(1986)、《有时跳舞》(2000)等影片中,以人与人关系为背景,探讨香港人在寻找乌托邦想象之下的爱情与疏离。
第三组主题则围绕着性别政治展开。从《男生女相》(1996)、《蓝宇》(2001)等影片中,无论是异性恋、同性恋还是自恋情结,都反映出有违主流传统的道德行为如何在都市空间中挣扎,是关锦鹏自我个性的一种真实映射。
从总体上看,关锦鹏的电影表面上充满了商业元素,但实质上却保守着商业电影中一份独立的人文精神,坚守着对艺术形式与主题的追求;他偏爱文艺片种,并且锲而不舍地讲述城市人的故事,却从来不肯妥协地加入无厘头式的喜剧元素,将自己视野中的城市喜剧诠释成具有香港特色的都市艺语。(财富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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