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战略系列访谈：
AT&T首席执行官兰德尔·斯蒂芬森
美国AT&T首席执行官兰德尔·斯蒂芬森（Randall Stephenson）正面对一些高层次问题。但高层次问题也是问题。由于苹果公司（Apple）的iPhone手机需求激增，作为iPhone在美国市场的独家无线业务运营商，AT&T面临令人尴尬的故障，如网站崩溃、客户信息意外泄露等。许多用户抱怨AT&T的电信网速和质量，这是由于需求过大带来的另一个影响。iPhone手机用户大量使用宽带服务。但其有利的一面是，iPhone和智能手机用户每月支付AT&T的上网资费平均比其他手机用户高出一倍，而AT&T大约有一半的用户使用智能手机，是行业平均值的两倍。所有这些，都帮助其保持全美最大通信公司的地位。
现年50岁的斯蒂芬森28年前加盟美国贝尔电话公司西南分公司 （Southwestern Bell Telephone，他是通过兄弟的介绍得到这份工作的，他兄弟现在仍是一家公司的技术人员）。斯蒂芬森在此任职期间，该公司发展成为AT&T。开始时，他从事会计工作，后来成为公司首席财务官和首席运营官，并且在2007年6月担任公司首席执行官。斯蒂芬森近期 [在《消费者报告》（Consumer Reports）载文批评苹果iPhone 4手机之前] 接受《财富》杂志的杰奥夫·科尔文（Geoff Colvin）采访，谈到了AT&T今年在美国的投资比其他任何公司都要多，以及向董事会解释为什么他宁愿在有线电视网服务领域“花费90亿美元”， 而不向公司28万员工承诺不降低他们的医疗保险金，以及其他更多的相关信息。以下是访谈摘要。
问:在美国市场上，新一代苹果iPhone 4手机最近问世，AT&T是其独家电信运营商。它的最显著特点是：使用了大量宽频，具有可进行视频聊天的功能。目前，由于技术原因，这种视频聊天在移动电信网络还无法实现。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AT&T的电信网络能否跟得上市场新一代手机装置对宽频的巨大需求？
答：它的电信网络能跟上，但需要一笔非常惊人的投资。我们曾非常期待着出现今天你们所见到的市场情况，只是我们没有想到它会来得如此迅速。大约四年前，我们说移动宽频是未来手机市场的发展方向，因此你要发展无线宽带。当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给我们带来iPhone的想法时，它还只是停留在PPT幻灯片的概念阶段，但这个理念与我们的目标相匹配。因此，我们把它放到电信网络上，我们的移动数据量在三年里增长了50倍。如果你居住在纽约，你就有过体会。纽约是问题所在区域之一。我们经历了跟上宽频快速发展步伐的挑战，但现在我们开始走在了前头，这种趋势不会停止。我们认为在未来5年，它将增长至40倍，或者60倍。
在最新一期的《消费者报告》市场调查中，Verizon通信公司的电信网络排名第一，AT&T排名最后。对此，你们能做些什么？
消费者获得网速和电信网络传输质量的提高，是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我们正在投入大量资金，我认为人们看到我们付出的努力正在见成效。在《微电脑世界》（PC Worlds）杂志最近就移动宽频速度所做的测评中，AT&T名列第一，并且它还一直保持着这一领先优势。我们与竞争对手的这一差距并非相差无几，在移动宽频速度方面，T-Mobile公司只是在美国东北部地区业绩突出，而我们则在全美都做得非常非常出色。
一些区域正在遭遇语音网络传输质量问题。纽约和旧金山是问题焦点地区。在解决语音质量问题方面，我们认为我们的确走在了前头。就全美移动宽频总流量而言，有一半的流量在AT&T电信网络上运营。
与苹果iPhone的排他性协议在某个时间点上会结束，这是不可避免的。好像分析师都认为这会是在今年年底发生的事。他们这样认为对吗？
很显然，我们还从来公开披露过这样的信息。
我知道，但我是想给它打个预防针。
排他性电信网络运营总有一天会结束，但苹果iPhone总会是我们智能化手机业务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这不会带来什么重大变化。
当Verizon通信公司得到iPhone业务时，它会给你们的生意带来怎样的损失？
我们认为我们将会做得很好。语音电信网络问题不言而喻面临许多压力，特别是在几个市场上尤其如此。但说到底，iPhone究竟是什么？它是一个计算装置，而且是一个无线宽带计算装置。当这个装置移到其他电信网络上运营时，它的网速将会运行得更慢。这不会是一种好的体验。我对此感到自信。
你已经宣布今年你们将投资190亿美元。世界其他地方很少有公司在一年中投入如此大的金额。鉴于人们似乎普遍认为将上调利率，当你们必须投入如此巨额的资金时，如何保护自己？
在数据定价方面，我们过去一直实行的是统一收费制度，也就是说你每月支付30美元，这就是你可以使用的全部数据资源。每个用户都支付这么多金额，但只占2%的高端市场用户却占据、消费宽频的大部分资源份额。这不是一个符合逻辑的平衡定价策略，而且这无助于获得令投资者满意的投资回报。因此，最近我们加快步伐改变这个定价模式。我们说过，如果你用得少，就少花费；如果你用得多，就多花钱。这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模式，这会鼓励人们继续投资于这些商业领域。此举非常重要，它多了一些理性思考，少了一些草率盲动。我们是这样做的，并且走在了竞争者的前面。
这看上去好像是给98%的用户降低了资费，至少是在短期内。你们是希望这样改变的吗？
你刚才说了，短期内有可能在我们的某些收入项中做一些降价调整。但从长期来说，这是一个基于理性判断、资源合理利用的定价模式。当你的数据流量在三年内增长了50倍，你就必须按此模式来做。
我们来审视一下更重要的情况。你们不仅与其他电信公司竞争，而且还与有线电视公司角逐，因为你们也提供有线电视网服务和数据传输服务。你们甚至还利用电话簿黄页与本地报业、谷歌（Google）以及想卖广告的任何其他公司竞争。因此，假如管理大师彼德·德鲁克 (Peter Drucker) 在世的话，他也许会问：你们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
我们做的是连接生意。我们说，我们把世界各地的人们都连接在一起。我们的目标是确保把你和你的商业信息需求连接起来，把你的家庭娱乐信息需求连接起来，把你的家人和同事连接起来。同时，我们还确保你所拥有的、用来传输数据的智能手机和其他重要的商用机器连接起来。目前，有10多亿部智能手机固化在电信网络上，它们使你能够与数据和机器连接。这包括银行ATM取款机和加油站等。所以，我们做的生意，是把人们与信息和数据连接起来。
在此生意中，什么是决定赢家和输家的因素？
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的目标是把人们所做的一切事情用移动的方式加以实现。无论你的连接需求是什么，我想要把所有这些需求移动化。移动的力度越大，人们的生活方式就越趋于无线化，并且我们就越加以有线线路为中心。像纽约这样的城市，什么是获得iPhone市场渗透所需宽频的最大障碍？无线电频率是个重要的因素，但最大的问题是把光纤与这些蜂窝基站连接起来。这是问题的瓶颈所在。在你获得越来越大的市场穿透力时，你想要什么？这需要越来越多的蜂窝基站。但这些蜂窝基站需要更多的光纤。实际上，蜂窝基站的物理形态变得越来越小，这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光纤。当人们的生活变得越加无线化，我们作为服务运营商就越加依靠有线线路来提供宽频服务。在这个生意场上的赢家，是那些能够完成所有这些工作的公司。他们既有无线电频率，同时也有固化线路基础设施来提供这样的传输能力。
那么，到底什么是这个限制条件？是现有实际光纤能力的供给，还是对所需投入巨大资本的融资能力？或是其他什么因素？
有一个短期限制因素，电信公司在不厌其烦地刨沟挖洞，把光纤铺设到蜂窝基站和每个家庭，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无线方面的长期限制条件是，宽频从何而来？来自电波？还是无线电频率？此类无线电频率的供给量是有限的。在我接管这项工作时，我首先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追求一家叫做Aloha Communications的通信公司。我的一个好朋友在奥斯汀，他和我谈起这件事。他和一群朋友多年来一直在收集700兆赫、可覆盖很大广播信号的无线电频率，这的确是个非常珍贵的无线电频率。这的确是个好东西，是不是？如果你在这样的无线电频率中进行传输，信号会穿透房屋建筑墙壁、地下室和地下通道等封闭区域。大约三年前，我们出20亿美元收购了该公司的无线电频率资源，因为我们清楚，在过去四年左右时间里，我们没有能力铺设光纤。然后，前年我们参加了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的拍卖活动，并购买了更多的这类珍贵的无线电频率资源。在两年当中，我们在有线电视网服务上投入了90亿美元。你要到董事会上讨论提供电视娱乐节目项目，并说“我要在有线电视上花90亿美元”。但我们需要那种稀缺的无线电频率资源。
无线业务占你们销售收入的大头。在美国，无线业务增长并不快。你们在世界其他地方寻求增长吗？
让我先从你这个问题的前提来回答。目前，我们的无线业务收入在500亿美元，而且它以每年10%的速度在增长。
这是销售收入的快速增长，而不是手机用户的数量快速增加。
总的用户数量增长已经放慢，这是你预见到的。现在人人都有手机，但只有不到40%的人拥有智能手机，而每个智能手机客户的平均销售收入是传统手机用户的二倍。我们相信70%~80%的用户将会有智能手机。我们认为，在这方面有很大的增长空间。
还有其他什么吗？
有一个新的业务，我们把它叫做新兴装置，即人们把所有的东西都连接在无线网络上。想象一下你走进一家百思买（Best Buy）商店的情景吧。你在某个地方看到的一切都被以无线方式连接起来了。我对此业务的发展前景深信不疑。我们两年前启动这项业务。我们说过，我们将设法把它做成，而且会不遗余力地去做。去年第四季度，我们宣布有100多万台新装置已经连接到无线网络。电子阅读器、浏览器——无论你把它叫什么。这个生意在不断增长。所以，我们认为美国市场对无线业务而言仍有很大发展潜力。刚才谈到，我们还想到别的地方去谋发展吗？在拉丁美洲，我们在墨西哥美洲电信公司（América Móvil）拥有主要股权，而且这家公司对我们的股权收益和我们的现金流有很大的贡献率。90年代初，我去墨西哥参与运营那个项目，当时只有2万在册用户。如今，用户数量业已突破2亿大关，而且仍在以每年30%的速度增长。你去什么地方追求发展？印度市场比较难。有报道说，我们曾对印度信实电信公司（Reliance Communications）进行评估，或和他们商谈。根本就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商谈。印度是个让人心动的地方，但其行业监管状况有点让人难以应付。那里的竞争状况超强——在大多数地区，你会面对六、七个竞争对手。这种结构无助于产业的发展。中国对于像我们这样的电信公司来说是一个难于开展业务的地方。因此，从开发国际市场角度来说，需要我们慎重选择。
在你们所从事的商业领域，有两家公司，你们和Verizon通信公司，两家的无线业务占整个市场2/3的份额。现在美国是激进派政府当家，出台更多的行业管制措施是否不可避免？
政府部门必须定期研究无线业务市场情况，并对竞争状况做出评估。最近发表的相关报告并没有指出无线业务是具有竞争性的市场。作为每天都在这个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除了觉得这实在是荒唐可笑，我简直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述。你翻开报纸告诉我，你看到有多少不同的无线业务广告在投放，审视一下定价策略在发生着什么？再研究一下试图获得竞争优势的投资情况正在发生着什么？作为政府行业监管部门，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假如人们期望的结果是更多的宽带基础设施的投资和更大规模的宽带部署及渗透，那么有一种我知道的、并且不起作用的平衡策略，那就是更多的政府监管。
本届政府正努力持完全中立态度。你们将如何应对这场争战？
他们想要把宽频服务置于一般性传统电话服务的相同规则之下来加以对待。我不能想象，还有什么比此类政策的出台对这个产业和对该产业的投资更具灾难性的了。你如何来应对？我们正在非常直言不讳地表达意见。目前，我们正在就此问题和联邦通信委员会一起研究对策。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给行业下定义的时刻，但这又不仅仅是界定行业的时刻。你提到了我们正在每年投资190亿美元。这个数字比任何一家今年投资于美国市场的公司都要大。投资额第二大的可能是Verizon通信公司。这不是你想要让人们停止投资于这个基础设施的时候。这种监管的结果将势必减少投资。
在医疗改革法案通过后，AT&T计入10亿美元的非现金支出，这项支出曾见诸多家媒体。据一份公司内部文件显示，公司估计如果削减医疗保费支出，公司每年可能会节省18亿美元开销。这在实际操作上的可能性如何？
我不知道这方面我们的落脚点会在哪里。从长期来看，情况会以经济驱动力接盘而收场。从我们研究的每一项医疗保险计划来看，如果你就是跟随经济驱动力，那么支付政府罚金比降低员工医疗保险金更划算。但这不是我想要做的。这既不是我个人想做的，也不是我想要为我们的员工做的。但是，你会看到业界的人们开始这么做了，而且我们的竞争对手将会开始这么做，这将会产生一个经济驱动力。这就是现实。我们的落脚点在哪儿？我现在还不知道答案。但某些情况将会发生变化，这不可避免。
译者：陈蓟煊
高管战略系列访谈 本文系《财富》杂志高级自由编辑杰弗里·科尔文（Geoff Colvin）所做的最新高管访谈。请登陆fortune.com/csuite观看该访谈的视频摘要。您还可以看到科尔文与其他人物的访谈栏目，包括查尔斯·施瓦布、杰夫·伊梅尔特（通用电气）与雷富礼（宝洁）二人组、雪佛龙首席执行官戴维·奥莱利、纽约市教育局总监乔尔·克莱因、Pimco的穆罕默德·埃尔-埃里安等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