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要发生的事故”

    美国联邦化学安全委员会（CSB）主席称，OSHA创纪录的罚款是BP“还未形成有效的安全文化的证据”。他强调，CSB曾建议BP给董事会指派一名工艺安全专家，但公司没有听从这一“极其重要的”建议。

    世界似乎不为所动。到了2010年，得克萨斯城和雷马号平台又恢复了满产的状态，唐熙华的削减成本措施也得到落实。公司的赢利能力超过壳牌，红利和股价不断上涨。投资者和分析师喜欢唐熙华。而且，从个人安全的传统指标——受伤工人数——看，BP正走向它的历年最佳。在2月份BP的年度报告里，唐熙华称：“我们持续表现出承担和管理风险的能力，做了其他人回避或不能做的困难工作。”

    自墨西哥湾上次石油大规模外溢已经过去20年。奥巴马总统认为这些业务已经足够安全，因此他在2010年4月2日取消实行了26年的东海岸海上开采禁令。他宣布：“情况表明，今天的钻井一般不会导致外溢。”

4月20日 “那是什么？”

    4月20日，星期二，是船员的换班日。科特·库奇塔要到深水地平线号上与人汇合。他是这个钻井平台的一位队长，前一天从马里兰州的家里飞过来，在新奥尔良机场附近的一家旅馆住了一晚。早上7点醒来，他去赶船员大巴，在路易斯安那州的霍马登上一架直升机，飞行一个小时，来到钻井平台。这当然是一条很长的通勤之路，但并不罕见。对有些人来说，这种工作的吸引力正在于此，你可以工作21天后再休息21天。既然你愿意在任何地方工作，你就得习惯在任何地方生活。

    库奇塔一登上钻台接过指挥权，就又回到了直升机坪，去迎接一帮贵客的到来。两位BP高管和两位越洋公司高管前来做隔夜访问。此前不久，对深水地平线号的“安全文化”审查发现，管理层需要加强“高层主管与钻井平台”之间的沟通。这些要人来这儿，还要表彰一项了不起的成就：深水地平线七年未发现延误工期的事故。

    此时，碰巧赶上深水地平线号当前项目马孔多一号油井诸事不顺。深水地平线号本不应该来此钻井。越洋的马里亚纳斯号钻井平台（Marianas）因伊达（Ida）飓风袭击无法使用，深水地平线号在2010年接替了它，但很快遇到了自己的问题。3月8日，在海底下面两英里处，钻探管卡在了岩石里，迫使BP把它拉上来，绕过岩石开采。整个春天，出现过多次“井漏”（lost circulation，钻探泥从钻井孔的裂缝漏出）和“井涌”（kicks，意外气压进入井内）。解决这些问题很费钱费时，而且可能出现危险情况。马孔多从前被看作是没有难度的项目，可是至此时已经落后进度45天，超出预算5,800万美元。一些船员称之为“来自地狱的油井”。

    就在库奇塔带着贵客在钻井平台上转时，瑞士奶酪——单独发生可以容忍，一并发生就可能催化灾难的故障——正在累积。油井的最终设计要求使用21个扶正器（centralizer）矫正套管（套在钻洞内的碳钢管）的位置，以达到好的水泥封孔效果。钻井平台上没有足够的扶正器，BP订购了一些，货到后却发现型号不对。BP的承包商哈利伯顿公司（Halliburton）警告说，使用扶正器过少，可能导致“严重的气体溢出问题”。但面对延误和成本增加，BP决定只用手头的6个扶正器。BP的钻井工程师布雷特·科卡勒斯（Brett Cocales）从休斯顿给地平线号上的同事写信：“管它呢，照做就行，不会出事的。”

    另外一块奶酪：哈利伯顿公司采用了一种泡沫状的混合水泥。这种混合水泥在哈利伯顿公司自己的实验室里多次未通过测试。BP可能根本没看到测试结果，自己也从未验证这种水泥的可靠性。[《水泥天才》（Genius With Cement）讲述了哈利伯顿公司已故创始人厄尔·哈利伯顿（Erle Halliburton）的生平事迹。]

    还有一块奶酪：灌完水泥后，BP决定不进行计划中的测试，因为测试又要耽误几天时间。已经飞来平台准备搞测试的油田技术服务公司施伦贝谢（Schlumberger）的专家被打发回家了。

    至此，还剩下一项用来确定之前未注意到的问题的关键事项：负压力测试。这项测试是用来确定有没有石油或天然气渗入油井内。根据测试结果，船员可以知道，是否可以安全地结束用较轻的海水替换套管内较重的钻探淤泥，装上水泥塞，断开钻探管，继续作业。这个过程被称为“临时废弃”。一旦这个过程完成，BP就可以让生产平台开始从井内抽油。

    负压力测试差一点没有进行。越洋公司年迈的开采主管吉米·哈雷尔（Jimmy Harrell）对BP在4月19日的工作计划里没有提到这项测试感到意外。哈雷尔一头白发，在船上很多人眼中是一个父亲的形象。他感到担心：负压力测试是标准程序。一般情况下，哈雷尔会听从BP的安排。虽然钻井平台上BP的人不多，但BP对所有钻探决策拥有最终裁定权。但此时此刻，尤其是在发生了之前的一切以后，哈雷尔不愿意屈从。测试终于又回到了进度表上——这属于许多在最后一刻临时的变更之一。总统委员会后来总结道：“没有证据表明对于这些变更进行了任何正式的变更风险评估或管理措施。”又是一块瑞士奶酪。

    下午5点左右，哈利伯顿公司的雷恩·海伊尔（Ryan Haire）开始了负压力测试。他在钻探管上打开了一条笔直的通道，释放出压力。随着压力下降，井内有液体上升，装满了两个一模一样的10加仑测量罐。有液体在意料之中，但流量不应该这么大。不久，海伊尔对钻台喊到：“我的罐子满了，我必须把井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