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戒毒所
在投资技术领域的私人股权投资基金介绍手册中，几乎没有比“渐进式”投资（roll-up）更符合投资人的直觉了：借一些钱，买下某个细分行业中的小企业，然后削减成本，找到协同效益，设法提高利润，拉升股价，偿还贷款，最后卖掉，赚上一笔。基金经理们在废弃物管理、殡仪馆和广告业方面采用这种做法的结果都不错。眼下，贝恩资本管理公司[Bain Capital，没错，就是生活严谨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过去掌管的那家公司]正在设法整合一个几乎不能称其为行业的行业：毒瘾治疗中心。
2006年2月，贝恩资本斥资7.23亿美元买下了一家名叫CRC保健集团（CRC Health Group）的连锁企业，并由此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收购行动，在随后的两年里买下了将近20家新成立的戒毒所。金融危机期间，该公司短暂地停顿了一阵，但在2011年卷土重来，又接连买下了几家规模较小的戒毒中心。
原来，戒毒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生意。CRC集团的旗舰戒毒中心——亚利桑那州的谢拉⌒图森分部（Sierra Tucson）对前来接受戒毒治疗30天的人最高收取3万美元。鉴于好莱坞和体育界似乎在没完没了地提供顾客[谢拉⌒图森中心治疗过的名流中有影星迈克尔·道格拉斯（Michael Douglas）、歌星林格·斯塔尔（Ringo Starr）和高尔夫球星老虎伍兹（Tiger Woods）]，其增长潜力也不小。但是，治疗毒瘾的行业是否同样能靠规模化来盈利？对戒毒中心是否也可以进行渐进式投资？
从最基本的常识上看，答案是肯定的。CRC集团每天在其140家下属机构里治疗着大约3万名患者，它有能力通过共用计算机软件等设备和批量采购药品来节省成本——这就是典型的整合式经营。该集团去年的总营业额超过了4.5亿美元，2006年只有2.71亿；它在2010年实现的25%的利润率，则是规模较小、非营利对手的好几倍。[该行业中既有营利性机构，也有非营利性中心，例如，纽约的菲尼克斯戒毒所（Phoenix House）。]
不过，CRC集团又称，整合使它在治疗病人方面更具创新能力。它能够收集和分析小型戒毒机构无法获得或数量不具备统计学意义的数据。集团临床总监菲尔·赫舍曼医生（Phil Herschmann）领导着一个由20名临床医生组成的团队，这些医生不承担任何第一线职责，只负责走访集团分布在25个州的140家下属机构，尽可能地寻找最佳实施措施，以便在全集团内推广。其中自然会有一些措施事关降低成本，但其他措施均涉及治疗、招聘员工及咨询管理等方面。
首席执行官安德鲁·埃克特（Andrew Eckert）认为，CRC集团的规模也可能有助于更多瘾君子获得所需要的治疗。他指出，即便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如黑兹尔顿公司（Hazelden）或者自然行为保健公司[Elements Behavioral Health，它是承诺戒毒中心（Promises）的业主]——也许只有10到20名专门的销售代表，而CRC集团却有150多名员工负责向临床医生、企业人力资源部门、法院甚至普通人家推销其服务项目，后者则可能向需要戒毒的人推荐CRC集团。
但是，批评该集团的人认为，这家医疗公司近来一直在追逐利润，却放松了医疗。（罗姆尼竞选总统一事把贝恩资本一下子推向了一场争论的中心，争论的主题是，私人股权投资基金是在帮助建立强大的公司，还是在将手里的公司卖掉之前榨干它的每一滴血。）有一位71岁的患者，名叫肯尼思·利特瓦克（Kenneth Litwack）博士，去年8月在谢拉⌒图森戒毒中心的病房里失踪了，两周后被发现死在该中心的马厩里。他的家人提起了控告CRC集团和谢拉⌒图森中心医疗过失致死的诉讼。利特瓦克家人的代理律师德夫·塞蒂（Dev Sethi）说：“拥有精湛医术、恪尽职守的医护人员的知名医院受到了新来的CRC集团控股方的排挤，后者关心的是营业收入，而非治病救人。”
另外，还有一些因治疗不当或对患者照顾不周导致死亡（一名患者死于从戒毒所开往医院的急救车上，另一名死在谢拉⌒图森中心的游泳池里）的指控、诉讼以及制裁、罚款和州级法庭责令暂时停业的裁决。即便排除偶然死亡事件，依然有人认为，增长与利润的结合决不是开展戒毒工作的最佳途径。
“CRC集团用的是千篇一律的方法。”在好莱坞注册开业的戒毒专家霍华德·塞缪尔斯（Howard C. Samuels）医生说。“它是一条康复治疗的组装生产线。”塞缪尔斯创办了承诺戒毒所（Promises）的马利布分部，目前在经营他自己的拥有14个床位的戒毒所——希尔斯戒毒中心（Hills Treatment Center）。他说，他本人曾经向病人推荐过CRC集团，但自从他觉得该集团官僚作风盛行、利润至上而非对症治疗后，便不再推荐了。
CRC集团的高管们拼命争辩说，对于一个与酒鬼、吸毒者和问题青少年等高风险顾客打交道的行业来说，区区几起不幸事件实属正常现象。他们还坚决否认公司实行利润重于患者的做法。“在我来这家公司工作的15个月里，从未有人说过贝恩资本对利润达到某一水平时‘感到兴奋’的话。”埃克特说。“贝恩资本拥有我们集团已有6年，这在私人股权投资基金当中算是超常规了。而且我们都赞成我们的目标是建设好本公司，而不是用它来榨取利润。”患者及其家属自然希望如此；贪婪也是一种难治之瘾呀！
译者：于少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