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马逊公司（Amazon）的许多仓库里，都有一些被称为“水蜘蛛”的工人在忙碌着。他们不停地拾取和搬运在仓库内穿梭不绝的塑料储物箱，还为工作站补充商品、盒子和其他材料。最近，在美国华盛顿州萨姆纳的一个仓库里，一群特殊的工人加入到搬运塑料箱的行列。它们就是传说中的人形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由Agility Robotics公司制造，和人差不多大。由于膝盖反曲，它们既能够在仓库的地面上来回走动，也可以挤进狭小的空间。亚马逊通过旗下的产业创新基金（Industrial Innovation Fund）投资了这家新创企业，目前正在测试Agility生产的Digits机器人，试图观察机器人与其他仓库系统的沟通效果，以及人类员工对机器人同事的切身感受。

在现代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长相和走路与我们类似的机器人大多只出现在电影和电视屏幕上，而置身于工厂和其他现实环境的机器人则不那么吸引人，要么长着机械手臂，要么有着类似扫地机器人Roomba那般壮硕的身材。随着一批新的新创企业将人形机器人变为现实，并向企业管理者承诺这些机器人不仅能够提高生产率，还可以解决劳动力短缺问题，这种情况开始改变。然而，在生成式人工智能已经让普罗大众感受到失业威胁的当下，人形机器人的崛起可能会进一步加剧公众对自动化和就业前景的担忧。

这些新机器看起来就像是科幻小说中的人物。坐拥OpenAI支持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森尼韦尔的新创企业Figure最近发布了02型机器人。这是一款光滑的哑光灰黑色机器人，眼睛装有六个摄像头，搭载的人工智能能够帮助它观察人类并与人类互动。汽车制造商宝马集团（BMW）已经在美国南卡罗来纳州的工厂测试了一款Figure机器人。与此同时，特斯拉（Tesla）的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预测称，该公司的Optimus机器人将在2025年年底正式投产，供内部使用，并于次年应用于其他公司。

卡内基梅隆大学机器人研究所（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 Robotics Institute）的教授克里斯·阿特基森表示，即使马斯克的时间表不切实际（这是他的一贯作风），这位亿万富翁对机器人行业的影响也是不可否认的。“当埃隆·马斯克说他要创造一个新产业时，人们就会热切关注。”

机器人硬件和人工智能的进步也同样重要。例如，英伟达（Nvidia）最近宣布上线一个名为Project GR00T、旨在训练人形机器人的大型人工智能模型。无独有偶，OpenAI也启动了一项机器人模型开发计划。

今年9月，投资管理公司ARK发布了一份看好人形机器人的报告，认为其潜在市场规模达到数万亿美元。这份报告虽然没有提及具体的时间表，但给出了一个假设：如果人形机器人的成本为1.6万美元，那么机器人只需要比人类工人高5%的效率就可以产生经济效益。

我们离这一天有多近，取决于你和谁交谈。高盛集团（Goldman Sachs）在今年1月发布报告称，每台人形机器人的生产成本大约为15万美元（机器人厂商拒绝向《财富》杂志提供成本价）。人形机器人的支持者宣称，成本只会下降；谈到这项技术改变游戏规则的潜力时，他们似乎在描述一个乌托邦世界。Figure的创始人及首席执行官布雷特·阿德科克说：“我们基本上将生活在一个任何体力劳动都能够选择不做的世界里。”

自2022年成立以来，阿德科克的公司已经筹集逾7亿美元，其支持者包括微软（Microsoft）、英伟达、英特尔资本（Intel Capital）和杰夫·贝佐斯旗下的投资公司。由微软的前高管佩吉·约翰逊领衔的Agility公司已经筹集了1.8亿美元，并且正在寻求更多的资金支持。约翰逊预计，到2025年，位于美国俄勒冈州塞勒姆的Agility工厂将生产数百台人形机器人，然后逐步增加到数千台，其年产量最终有望达到1万台。

人形机器人尽管前景广阔，但仍然有其局限性。许多机器人现在只可以工作四个小时到五个小时就得充电。此外，并非所有人都相信人形是机器人的理想形态。亚马逊的发言人泽维尔·范·周告诉《财富》杂志，这家电子商务巨头虽然看好人形机器人的发展前景，但尚未确定是否会长期使用，而且还想测试其他类型的机器人——也许是那些用轮子而不是用腿行走的机器人。

亚马逊的前机器人技术副总裁布拉德·波特对人形机器人持怀疑态度。根据波特的说法，在创造一款能够在不同环境下自主运行的机器人时，厂商面临一个根本性问题：没有足够的数据来训练足以安全控制机器人的人工智能模型。

波特指出：“在过去的20年里，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所有文本输入到互联网上。而如今的机器人行业还不具备这种基础。”他指的是用来训练诸如ChatGPT这类生成式人工智能产品的数据。在波特看来，人形机器人带来了一系列全新的风险。

“哪怕ChatGPT偶尔开一个不着调的玩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对吧？”他反问道。“但如果机器人与某人同乘电梯时竖起中指，掉落某物，或者出现故障，那就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严格来说，波特并不是一位中立的观察者。他的新创企业Cobot正在开发用轮子而不是用腿行走的机器人。他说这种设计成本更低，对许多任务而言也更实用。“转向驱动”可以让机器人向任何方向移动，“多功能”手臂则能够举起和抓住包括盒子与托盘在内的任何东西。Cobot尚未宣布有哪个客户准备买单，但该公司言之凿凿地声称，其机器人最终应该可以在各种环境中工作，从制造车间到物流设施，再到医院和体育场，不一而足。Cobot的投资者包括亚马逊的创始人贝佐斯。

不管这些机器人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依然不知道机器人的大规模使用将导致人类的工作岗位发生何种变化。Agility的约翰逊表示，Digit机器人正在承担人类不愿意做的工作，或者老龄化劳动力不能或不应该做的工作。Figure的阿德科克更倾向于宿命论。技术进步，无论是创造洗碗机还是模仿人类的机器人，都是不可避免的。“从根本上讲，这就是两个世纪以来一直在发生的事情。”他说。（财富中文网）

译者：任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