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技术业为什么喜欢在外加工?

在三月底，为了宣布一件事向新闻界发了三条消息，每家公司各发一条。在漫不经心的观察家看来，此事没有那么大的新闻价值：两家美国公司——SCI系统公司和索莱克特龙公司,同意为瑞典爱立信公司生产一些印刷电路板。非常乏味的消息？在瑞典政府办公室和工会大厅里人们可不这样认为。那些电路板是爱立信公司出口至120个国家的最重要的电话交换机产品的核心。去年，700名工人在瑞典东南部的诺尔彻平生产了价值五亿美元的印刷电路板。今年这家工厂就要关闭，其雇员将加入到爱立信公司在诺尔彻平的其他1000名工人的行列，这些工人的工作可能会迁移到国外。这笔交易有可能对瑞典以外的地方产生冲击波，激励世界各地的电信设备制造商采取在外部加工产品的做法。

SCI系统公司和索莱克特龙公司看上去并非没有足够的事可干。它们在华尔街多数人的雷达监视范围以外，是发展速度惊人的电子承包制造业的巨头。它们为国际商用机器公司(IBM)、惠普公司、康柏公司、德尔公司、太阳微系统公司、苹果计算机公司、日本电气公司(NEC)和东芝公司。生产印刷电路板，并且越来越多地组装整机和其他装置。这些公司以及其他客户越来越多地把他们产品承包出去，有时把整个厂卖给承包商，同意在几年内购买工厂一定数量的产品。

承包业过去只不过是依靠大量体力劳动者把零件装到电路板上的“额外便宜的帮手”，现在已经普遍用机器取代了人工。全世界1OO0多家电子承包商的发展令人眼花缭乱：其营业收入在1991年还不到200亿美元，1996年增加到600多亿美元。最大的一些承包商发展还更快，部分原因是通过收购，而且尽管零件的价格大幅滑落(零件的价格占了他们向客户要价的一大半)，SCI系统公司的销售额在截至6月为止的1995财会年度增加了44％，接着在去年又增加了70％，达到45亿美元。今年的销售额应能达到60亿美元。在60年代开创初期，这家公司只是一个小小的供应商，在奥林•金的地下室里为太空计划供货。奥林•金现年63岁，仍然是公司首席执行官。后来该公司在亚拉巴马州亨茨维尔火箭技术大本营建了总部，有了自己的名字SCI。公司在70年代进入承包制造业，为IBM公司制造显示终端，后来IBM带来了以后被称之为个人计算机的一些部件订货，公司因此而起飞。SCI系统公司现在在九个国家有22个从事承包生产的工厂，其中包括从惠普公司、数字设备公司、数据控制公司和苹果公司买来的工厂。

索莱克特龙公司的增长速度也是惊人的——从1992年到1996年每年复合增长率为62％。它的总部设在加利福尼亚州米尔皮塔斯，1977年开业，制造太阳能装置的电子控制器，后来向计算机制造商提供电路板。今天，它的外表和举止都反映了它的特点：一个轻松自如地处于硅谷逍遥自在的文化氛围之中并且大力从事技术研究的组织。公司不少员工从前曾在IBM公司工作——包括它的首席执行官。它购买了IBM公司和得克萨斯仪器公司的工厂，并逐渐向国外扩大，现在在欧洲和马来西亚有经营活动，并且正在中国开展业务。在去年8月结束的财会年度，公司的销售额为28亿美元，1997年可望达到40亿美元。

这不包括同爱立信公司达成的交易，SCI系统公司和索莱克特龙最终可能各得lO亿美元。爱立信公司说，承包出去可以使成本降低20％。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其他国际电信业的巨头——法国的阿尔卡特-阿尔斯通公司、德国的西门子公司、美国的朗讯公司、加拿大的北方电讯公司和日本电气公司(NEC)——都可能被迫仿效它的做法。正如爱立信公司参与这项交易的部门的负责人安德斯•伊格尔所说：“步子越来越快，利润率越来越低。”SCI系统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奥林•金对发展方向毫不怀疑：“可能有一家(电信公司)继续坚持下去，但是我们的行业将踩出一条通往其他公司大门的道路。闸门将打开。”

即使闸门不开，承包商也将争相满足其他客户越来越大的需求。圣彼得斯堡的杰比尔电路公司是那些年销售额在五亿美元到十亿美元之间的中型承包公司之一，公司的总裁汤姆•桑森说，他的公司和其他公司正以“最大限度的速度发展”。

用许多平常的标准衡量，这不像一个可以投入资金、贷款或者把自己的前程押进去的行业。没有一家公司有公认的响当当的品牌。出厂的所有产品几乎都贴着别人的标签。没有专有技术，所有的人都用类似的设备干同样的工作。利润率很低。去年SCI系统公司销售利润只有可怜的1.8％。索莱克特龙公司好一些，为4％。对于明天有多少生意心里没有很大把握。位于亨茨维尔的中等规模的承包商阿维克斯电子公司的总裁蒂姆•塞克斯通说：“有的客户打电话说：现在就把机器关了。两天后又说：‘把机器统统打开。”

想一想杰比尔公司的经历。两年前该公司在马来西亚的槟榔屿租了68000平方英尺的厂房，进行装修，买了设备，为昆腾公司生产驱动器上的电子配件。杰比尔指望这家工厂能为它的年收入增加2000万美元。三个月后，昆腾公司改变了主意。杰比尔公司有六个月的时间考虑怎样处理这家工厂及其雇员。当你听到它的股票从二十几美元暴跌到不到五美元时，你吃惊吗?

业界的的经理们马上会说，集中于利润和风险会使你忽视更重要的衡量公司经营状况的尺度。承包商的产量靠的是比较小的固定资产基础。这一点再加上零部件进出工厂的惊人速度和很快收到应收款项，产生了可观的股东资产的收益——SCI系统公司超过21％，索莱克特龙公司为18％。杰比尔很快以惠普、苹果和其他公司的订货补充了马来西亚的工厂。另外这类公司没有什么库存风险。合同通常规定要么统统拿走，要么付钱，客户即使取消订货，也必须购买库存的零部件。如果订货减少，公司的首席财务官面临一个令其他行业艳羡不已的问题：库存和应付款项都变成了现金，他(在索莱克特龙公司是她)将被淹没在大量现金之中。

尽管这个行业的领导人努力让人们了解他们的情况，行业之外仍然没有多少人理解所有这一切。索莱克特龙公司58岁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西村户一是美国人，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同父母在拘留营呆过。他说，他1988年离开IBM加入索莱克特龙公司时确定的目标是使这个行业“合理化”。然后他等着人们对他的成败进行评判。显然，他认为他改善了形象。在SCI系统公司，金的外貌和举止都像坦克，给人的印象是不能想象有什么人会在什么问题上不同意他的看法。但他抱怨自己就像罗德尼•丹杰菲尔德那样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不管别人尊重不尊重，这个行业在去年大都分享到了股市对技术的乐观情绪。SCI系统公司和索莱克特龙公司的股票上涨了一倍。杰比尔公司扭转了槟榔屿工厂引起的下滑，每股价格上升到40美元以上。但是对这类迅速发展的公司来说，价格-收益比率并不像人们可能估计的那样高。去年秋天，巴尔的摩的一家经纪公司亚历山大布朗父子公司对这个行业进行了一番调查，认为承包制造业“没有泡沫”，充满了“异常的机会”。调查报告的作者之一吉姆•萨维奇说，“从长远的增长和资本收益看”，人们对这个行业“估计低了”。他预测，SCI系统公司和索莱克特龙公司在1997财会年度每股的收益率将上升20％以上，杰比尔上升70％以上。

对这个行业增长的预测令人激动。最受人看重的统计和预测，包括本文引用的多数统计和预测，均来自技术预测公司。这是位于加州阿拉米达的一家由帕梅拉•戈登领导的市场研究公司。帕梅拉•戈登估计，现在全世界每年制造电子设备的开支为4000多亿美元，每年增长约8％。承包制造商现在占有其中的15%；她预测，这公司所占的市场份额会越来越大，这个行业至少在2001年以前会以每年30％的复合增长率增长。算一算：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它在全世界的收入将超过l300亿美元。

即使轻度衰退也不会使速度放慢。20年前，客户们在销售额下跌时，他们不得不收缩经营规模，结果承包商发生饥荒。今天电子公司把制造部分承包出去，是因为让承包商干省钱省时，质量比较好。去年计算机设备销售下跌，而承包生产仍然红红火火。下面是电子业很可能把越来越多的生产承包出去的原因：

●购买力。即使中等规模的承包商每年也要购买数亿美元的零件，这有助于降低价格。零件通常占电路板成本的70％，占散电子产品成本的三分之一。

●新产品上市的速度。一般工厂推出一种新产品很费事：新供应商，新设备，重新培训工人，旧的产品堆积。承包商每刷都要开设新生产线。

●工厂利用率较高。承包商比较容易充分利用工厂生产能力。如果一家客户的生意减少，它的竞争对手的生意会增加。承包商对工厂设备的利用率较高；一周工作七天、一天三班是常见的。工厂精打细算。SCI系统公司说，它的占用开支——折旧或租金、水电和保险——是一些客户的三分之。

●世界市场。杰比尔公司的副总裁蒂姆梅因问：“既然已经有几家承包商能以较低的成本生产高质量的产品并且已经有了全球经营基础，为什么还要投资数千万美元、耗费经理人员大量精力以求在全球制造业中成为精明强干、竞争力强的一员呢?”

电子行业对这种说法并非无动于衷，承包出去的产品越来越多就表明了这一点。但是许多公司不愿承认他们让其他公司承包。以惠普公司为例。据一位了解公司情况的人士说，该公司在12个国家的24个分部利用承包制造商。仅去年一年，惠普公司就给了SCI系统公司可观的2l亿美元的生意。但是，最近有人问到承包情况时，公司不愿谈及。康柏公司说，它只有l0％到20%的产品承包给外部公司，但是承认它几乎所有的便携式计算机，包括最好的和最便宜的，都是其他公司生产的。Gateway公司和德尔公司都自豪地讲到“制造”计算机，但是计算机关键的部分母板都是买回来的。

并非所有电子制造工作都会转给承包商。多数高利润率、高技术装置，如IBM的主机，仍将由公司自己生产。一些公司坚决维护“制造商”的形象。例如，摩托罗拉移动电话基础设备集团的产品几乎完全由自己生产，理由是移动电话机设备要求独特的制造技术。

而在圣何塞的思科系统公司，不同的政策占了上风。该公司也设计和出售周期较短、专业性很强的设备，这些设备大都用在计算机网络上。从1994年到1996年，公司的销售额增加了两倍，收入增加了1.8倍。几乎所有的产品都是在外面加工的。负责制造的高级副总裁卡尔•雷德菲尔德说：“不采取这种战略，思科系统公司就不可能以这样大的幅度增长。”

直接向家庭传送卫星电视信号的回声卫星通信公司是另一家以在外加工而迅速发展的年轻公司。在公司尽力集资发射第一颗卫星时，SCI系统公司正忙于建造一个仓库存放装在电视机上的卫星电视信号接受器。卫星正常运转后，接收器直接送往回声卫星通信公司的经销商。接收器和公司都迅速地起飞了。从那时以来，他们以低至199美元的价格卖出了50万件卫星电视信号接收器。

加州圣马特奥的电子成像公司是又一家前途无量但没有工厂的新公司。该公司研制一种价值一万美元的精密装置，这种装置能把个人计算机上的图像直接印到彩色复印机上，或者通过扫描把图像从复印机输入电脑。电子成像公司向主要的复印机制造公司提供贴有它自己标签的装置，但是那些装置实际上都是索莱克特龙公司生产的。

不过一些新开的公司宁愿自己干。3C0M公司是思科公司的近邻，也是激烈的竞争者。它把25%左右的产品承包出去，但是所有大批量生产的产品(每月200多万件)在它的加州和爱尔兰的工厂生产。公司负责制造的副总裁兰迪•赫夫纳说，他不仅干得又好又省钱，而且，如果所有部门，特别是营销部门，能够集中在较近的范围内的话，效率会更高。他说：“从3COM公司这方面讲，在外面加工要花很多时间，还不如干脆自己干。”

不同意这种看法的公司越来越多。帕梅•拉戈登最近从“所有硅谷的能人”中请来高级经理人员，问他们准备在2000年以前把制造的什么部分承包出去。她说，答案是“每一个部分。我们看到潜在的机会正在出现。”承包商也是这样。SCI系统公司的金估计，这个行业把市场份额从目前的15％增加到30%“非常容易”，“也许还可以增加到40％”。

一些趋势表明他的乐观是有根据的。越来越多的计算机和其他公司希望把“整体组装”包出去。根据这种安排，承包商不仅制造电路板，而且组装最终产品。眼下整体组装还包括把产品同连接线和说明书一起包装，然后直接发给客户的客户。随着整体组装的增加，承包商的总收入和总利润增加，但利润率下降，因为整体组装没有生产电路板那么复杂。SCI系统公司和索莱克特龙公司的利润率的差距主要在于两家公司承包多少整体组装。

客户还在产品设计方面寻求外界的帮助，在许多情况下是从信封上的简单图案开始的。另外，电子装置的迅速增加预示着承包商有多得多的工作做。没有电子经验而需要技术帮助的公司推出各种各样的电子产品。只要是既不能吃又不能穿的东西，最终很可能带着电路板面世。所有大的承包商都在增加人手以加强设计和生产原型的能力。

虽然承包制造的前途看上去是那么令人欣喜，但是这个行业并非所有的公司都能存在到享受的那一天。从全世界看，近90％的承包公司每家每年的销售额不到500万美元。规模小曾经不是缺陷，但是今天十块电路板有九块采用自动化程度很高的表面安装技术(SMT)生产，对许多小公司来说，这种技术成本太高：一条生产线要200多万美元。然而，对最大的公司来说，迄今为止成本和技术都不是问题。

几年前我的滑翔机教练习惯用一个很长的德文字，按字面意思是“飞行中散架子”。他造出这个字来说明如果我继续给飞机过大的压力会出现什么后果，现在用它来描述高速发展的承包制造商面临的危险可能也是恰当的。他们应付得了更快的增长、技术变化、国际业务的扩大、向设计和最终用户服务领域的延伸吗?

即使这个行业的领先者也没有把握。索莱克特龙公司的总裁沃尔特威尔逊说：“对这个行业的挑战是增长率。为支持这种增长建立基础设施、配备管理人员和工作人员、确定经营的地理范围是非常困难的工作。”夜已经深了，威尔逊很快补充说，他不担心与之竞争的SCI系统公司。“最终最大的竞争者可能是我们自己。”

译者：任美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