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制未来的食品 - 财富中文网

查尔斯•“查德”•霍利迪（Charles “Chad” Holliday）今年1月就任杜邦公司（Du Pont）首席执行官。在此几个月之前，他就有过一桩大胆的举动：杜邦公司出资 15 亿美元，收购了拉尔斯顿尿素集团（Ralston Purina）下属的一家默默无闻、名叫蛋白技术国际公司（Protein Technologies International, PTI）的企业。此宗收购案本是他的先声夺人之作，然而并未收到预期效果，这不免有些尴尬。PTI 公司的业务是把大豆加工成食品原料──这个领域显然与杜邦预期将加速其增长的高技术市场相去甚远。市场分析人员称，杜邦对 PTI 公司的收购匪夷所思；更有人称之为“天价”收购案。就在这桩收购案宣布的那一天，杜邦公司的股票价格下跌了 31 个百分点，收盘报 65.63 美元，而拉尔斯顿公司的股价却上涨了 3.44 美元，达到 91.69 美元。

霍利迪究竟在想些什么？

从华尔街的不满情绪中，你是不会得到答案的。然而，他却是在帮助发起过去几十年里最为令人瞩目的一次产业变革，即“生命科学”革命。在这场革命中，化学公司和农业综合经营公司正在纷纷把它们的业务与生物学拉上关系。这场规模宏大的突变究竟将会带来些什么，目前尚言之过早。不过，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它将实现一度曾被认为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从食品加工到药物研究的各种企业的联姻。要知道这样的联姻为什么有意义，可以想一下这个问题：对于人们的细胞来说，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就人体的细胞而言，凯洛格公司（Kellogg）和默克公司（Merck）已经在从事同一种业务了──出售可供细胞利用的分子。

有关生命科学的鼓噪是去年开始出现的。在此之前，孟山都公司（Monsanto）花费 60 亿美元的巨资，在美国中西部的玉米产区展开疯狂的采买活动，收购了好几家种子公司。杜邦公司也不甘落后，斥资 17 亿美元，收购了美国最好的种子公司──先锋杂交种子国际公司（Pioneer Hi-Bred International）20% 的股份。故事开始了：农业─生物技术终于可以投入田间应用了，而互为死敌的各大公司争先恐后地收购种子公司，以期获得种子的经营权，它们需要通过种子把先进的技术送到农民的手里。采用基因改性种子将能带来各种各样的好处，从抗病虫害的作物，到能够生长出塑料原料的植物，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然而，生物工程种子并不是生物科学革命中导致变化的主要因素。确切地说，导致变革的是食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食物与药物间界线的模糊。尽管各公司疯狂地争相购买种子企业引起了人们对生命科学的注意，但是这些购买活动所涉及的范围无法与 1996 年山德士（Sandoz）与汽巴─嘉基（Ciba-Geigy）价值 29 亿美元的兼并案相提并论──这两家公司合并成立的诺华公司（Novartis）销售从婴儿食物到关节炎药的各种产品，当然也无法与孟山都公司（Monsanto）与美国家庭用产品公司（American Home Products）之间尚待最后敲定的兼并案相提并论──这桩兼并案在 6 月份宣布时所涉及的金额达到 350 亿美元。对种子公司的疯狂购买也不能解释最近突然大量出现的企业联合活动，例如沃纳─兰伯特公司（Warner-Lambert）与天际佐料公司（Celestial Seasonings）联手销售润喉糖、以及史克美占（SmithKline Beecham）进入食品添加剂市场等。这些联合活动预示食品与药物将会出现前所未有的大融合。

新闻舆论对生物技术的大肆渲染有些误导作用：结果使生物技术所能带来的好处显得与实际情形相距甚远。现在，已经可以在食品杂货店里看到这场革命的端倪──补钙橙汁可以帮助防止骨质疏松症，含抗氧化剂的植物茶可以减少患癌症的危险，内含鱼类脂肪酸的鸡蛋可预防心脏病。功能食品──食品制造商是这样称呼这些用来增进健康的新产品的，而制药商则更喜欢使用“营养药物”的说法──代表了一个规模激增的市场。马萨诸塞州瓦尔萨姆市一家从事卫生保健咨询的决策资源公司（Decision Resources）最近发表报告称，在美国，这种功能食品的市场规模保守估计也在每年 290 亿美元以上。

其他许多功能食品也即将上市──譬如，加入了提取自西红柿的化学物质、可降低罹患癌症危险的玉米片，或者是裹上了大豆混合物、可预防骨质疏松的意大利面条。杜邦公司负责生命科学业务的执行副总裁库尔特•兰德格拉夫（Kurt Landgraf）说：“随着我们进入 21 世纪，人类对待疾病和营养的方式会发生巨大变化。为了参与竞争，你必须拿出一套涵盖整个市场的战略。它将包括生物技术，但同时也包括像食品加工和药用食品之类的东西。譬如大豆，其药用功能就可以通过临床试验得到证明。”

简单地说，生命科学指的是生物医学领域刚刚开始成形的各种丰富多采的技术进步。生物技术将加速这些新技术的形成。但未必需要制造出前所未有的食品。而食品市场肯定将是各大公司大举进军的领域──美国每年的食品零售总额差不多达到 5,000 亿美元，是药品市场销售额的大约五倍。

来看一则公开的报道：最近的研究表明，患有初期前列腺癌的男子如果食用大量的豆腐和其他豆制食品，可以减缓疾病的发展。这一研究结果已经促使国立癌症研究所（National Cancer Institute）组织进行一项临床研究。在这项研究中，前列腺患者将食用“剂量”得到精确控制的大豆衍生食品。与此同时，研究人员正在设法弄清大豆分子究竟是如何阻碍肿瘤生长的。

最终，生物工程师们或许能分离出可以产生抗癌化学物质的大豆基因，并且把它们移接到小麦、玉米以及其他谷物中，从而创造出大量的抗癌食物。（事实上，生命科学领域的革命者们使用的是枪，而不是刀：所谓的基因枪装置能够用附着在微小金粒上的 DNA 片段轰击植物，从而使外来的基因物质嵌入植物细胞的内部。在 80 年代的时候，基因枪的先驱们利用点 22 口径的来复枪发射基因子弹──现在研究人员使用爆破压缩氦气的方法来进行轰击。）

但是，利用生物技术制造新的抗癌食物或许有点勉为其难──简单地把大豆提取物加入传统的食物中，可能会比较容易。这就是杜邦公司高价购买 PTI 公司的一个原因──众所周知，PTI 公司是食品业内一家高产的食品原料制造商，它不断研究出利用大豆制作食品的新方法，以供客户中的那些较为保守的著名厂商试用。［还记得上次有一家著名食品公司变戏法似的推出一种类似伟哥（Viagra）那样的强档产品吗？试想一想 1982 年可口可乐公司推出健怡可乐的情形吧。］

PTI 公司几年前就开始为制造功能食品厉兵秣马。这是由公司执行副总裁查尔斯.;“埃德”.柯科（Charles “Ed” Coco）领导的一个项目的组成部分。柯科一位职业舞蹈演员出身的化学家。纳入议事日程的第一项任务是大量生产具有特殊功效、但价格不菲的产品，例如能够使热狗变硬的肉类原料。与此同时，PTI 公司组织了对豆制食品的营养学研究──几年前，该公司曾参与证明了大豆蛋白质与牛奶、肉类及鸡蛋内的蛋白质具有同等的营养价值。PTI 公司今年的销售额预计可达到大约五亿美元，与阿彻─丹尼斯─米德兰公司（Archer Daniels Midland）等大豆加工企业相比，它的规模较小。不过，PTI 公司控制着有利可图的大豆蛋白分离单体的市场。大豆蛋白分离单体是目前市场上用途最广的食品原料。从 Isomil 牌婴儿配方奶粉，到坎贝尔公司（Campbell）的蘑菇汤，到“三剑客”（Three Musketeers）牌糖条，许许多多公司的产品中都使用了 PTI 公司生产的分离单体。

PTI 公司议事日程上的下一项任务是把大豆的作用从食品添加剂提升为众多主流食品的主要原料。最近，在位于圣路易斯的公司驻地，柯科和同事们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就此向我解释了一番。他们一面说话，一面不断地把 PTI 公司的一些实验产品塞到我手里──这些东西的味道既有点像是美味的人造鸡肉块，又有点像牛肉烧烤，它们几乎全是用低脂大豆蛋白作为原料制造的。我很想再要一份，但又觉得这样做可能有点不礼貌。

完全用植物原料制作美味食品是一项极有价值的成就。不过，这个行业早已存在，也已经在这么做了，而且这也并不是杜邦和凯洛格这些业务多样化的企业纷纷成立分公司专门从事功能食品研制与生产的原因。（杜邦公司为了强调其新成立的分公司与其现有的制药业务有密切的关系，称该分公司为营养药业集团。）确切地说，这些大公司之所以磨拳擦掌，是因为营养科学领域的研究取得了进展，加之人口构成的变化正在使保健食品市场不断胀大。

后一个原因与老龄化有关：许多人将活到 80 岁以上──到 2005 年，有大约四分之一的美国人的年龄将超过 60 岁。越来越多的人会把防止患上可怕的疾病当作十分严肃的事情，我们相信特别配制的饮食有助于健康的说法。由于食品包装上标准化的营养成份标签总是提醒我们注意食品中所含的饱和脂肪之类的物质，我们将会更加容易自觉地对饮食进行规范。国际食品信息理事会（International Food Information Council）是华盛顿特区的一个组织，其经费来自食品行业。据该组织称，有 72% 的消费者说他们在过去五年里由于健康的原因而改变了饮食方式。这个结果其实是不足为奇的。

食品公司长期以来一直通过推出“有害成份较少”的食品来迎合这一潮流──它们主要是一些脂肪、胆固醇和盐含量较低的食品。但是现在，食品公司正在采取一种不那么死板的态度。伊利诺伊大学一个功能食品跨学科研究计划的负责人克莱尔•哈斯勒（Clare Hasler）说，功能食品的研制重点正在“从除去有害成份转变为强化有益成份”。其中的一个例子是补钙时尚的出现。这种时尚是 1995 年开始的，当时，纯品康纳（Tropicana）公司开始在其高档橙汁中加入有助于强化骨骼的钙质成份。目前，从大米到谷类制品，许多食品都号称额外添加了钙质。

对食品的营养价值进行强化并不是新鲜事──数十年来人们一直在把维生素和矿物质添加到食品中。老式的食品强化手段是在食品中加入小剂量必需的营养成份，用来预防年轻人患上严重的疾病，例如佝偻病。而新方法与老方法不同之处，它主要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大剂量摄入非必需的营养成份，以使我们在垂暮之年不会突然倒下。这带来了大量的商业机会。波士顿新英格兰医疗中心（New England Medical Center）的营养学研究人员约翰娜•德怀尔（Johanna Dwyer）说：“已知对于人体健康不可缺少的营养成份大约有 44 种。但自然界的植物化合物有数千种之多”，其中许多对健康有益。

事实上，植物化合物完全可能成为新兴的生命科学的核心。此类化合物曾经是保健食品迷们的专利，而现在正在成为时尚的主流食品。例如，1995 年的一项研究表明西红柿所含的番茄红素有助于减少患前列腺的危险之后，亨氏公司（H.J. Heinz）和其他一些西红柿加工公司出资给一个名叫西红柿研究理事会（Tomato Research Council）的组织，专门宣传番茄红素。去年，这个理事会在纽约参与主办了一个备受关注的番茄红素学术会议，不久后，《纽约时报》等一些报纸上突然间冒出了许多有关番茄红素的报道。

锌也即将走红。据称，锌能够增强免疫功能。市面上甚至有了补锌口香糖。纤维素在被冷落了一段时间后又卷土重来：联邦食品与药物管理局（FDA）最近批准在食品包装的说明中可以标出某些纤维素成份，而由凯洛格公司和桂格麦片公司（Quaker Oats）出资进行的最新研究表明，纤维含量高的谷类食品好处很多──燕麦片中的抗氧化剂甚至可以防止在剧烈体育运动后出现肌肉疼痛。

可以这样说，正在进入消费者视线的最激动人心的植物化合物是异黄酮。异黄酮主要存在于大豆中，它们可望带来各种广泛而独特的保健功效。例如，降低胆固醇水平的作用优于仅仅采用低脂肪饮食；预防绝经期后的骨损失；减少患前列腺、乳腺和其他危险性癌症的可能性。在过去的大约25年时间里，PTI 公司一直在暗中资助有关异黄酮特殊效用的研究。在被杜邦公司收购之后，PTI 公司确定了一个远大的目标：获得联邦政府许可，以便在销售采用富含异黄酮的分离单体制作的食品时，可以在外包装的说明中宣传其保健功效。杜邦公司负责农产品开发的董事斯蒂芬•波特（Stephen Potter）称，如果这样的宣传得到许可，“我们用于购买 PTI 公司的 15 亿美元将是一笔十分英明的投资”。

与大多数植物化合物的情况一样，有关异黄酮的研究结果还不能让人信服，至少还不能让营养学家心悦诚服。事实上，要想让人们相信各种植物化合物的好处，似乎要面临一桩让人左右为难的麻烦事：为了明确指出这些化合物的优异功效，一般来说需要把它们从食物中提取出来，以便能够在安排有对照组的临床试验中像试验药物那样对它们进行试验。然而，这些化合物在被提取出来后，它们的神奇功效往往会有所减退。在 1994 年报道的一个典型实例中，研究人员发现，芬兰的长期吸烟者在服用了β胡萝卜素补剂后，肺癌的发病率反而高于没有服用β胡萝卜素补剂的吸烟者──β胡萝卜素是蔬菜中所含的一种抗氧化剂，被广泛认为具有抗癌的功效。

华盛顿特区的咨询专家、曾任 FDA 营养学临床试验负责人的沃尔特•格林斯曼（Walter Glinsmann）说：“营养是食物中许多成份相互作用的结果，利用提取物是难以再现这种复杂机制的。”

这是营养科学的法则，自从 1938 年国会通过法案要求成立 FDA，并且划定了食品与药物的界线以来，FDA 一直严格地维护着这项原则。实际上，这意味着食品及饮食补剂制造商不能越过这一界线，即在未经临床试验证明产品的安全性和功效之前，不能在产品包装的说明中宣称产品对健康有益──临床试验本是药品厂商在推出产品前必须经历的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关口。但是，自从营养饮品大流行的时代以来，一波又一波的变故已经把 FDA 划出的原本并不牢靠的界线冲刷得无影无踪，从而加快了“营养药物”时代的来临。

事情是从 1976 年开始的。当时，国会通过一项法律，禁止 FDA 对有关维生素和矿物质功效的宣传进行限制。接着，国立癌症研究所（NCI）协助凯洛格公司，在没有与 FDA 打招呼的情况下，于 1984 年在该公司生产的主流食品 All-Bran 牌麦片的包装说明中加进了该产品有益健康的文字。All-Bran牌产品包装的说明中援引了国立癌症研究所的研究成果，声称高纤维食品可以减少患某些癌症的危险。国立癌症研究所的一位官员说，FDA 的官员对此很不满，但“他们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情而状告凯洛格公司。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坚持要 All-Bran 牌产品证明其安全性及效验的话，人们会发笑的。”

国会最终为此类宣传提供了法律依据，那就是 1990 年的《营养成份标签及教育法》。这一法律要求食品制造商就它们在包装说明中的宣传提出“有效的科学依据”，而无需证明产品的安全性及效验，从而模糊了 FDA 奉若神明的那条界线。不过，FDA 笑到了最后──该管理局在执行这项法律时把关很严，到目前为止只有 11 种措辞谨慎的食品包装说明通过了审查。其中一种包装说明的文字是这样的：“高血压与多种因素有关。低钠饮食可减少患高血压的危险。”

1994 年，国会气势汹汹卷土重来，强行通过了一项法律，允许食品补剂厂商无需获得 FDA 批准，即可在产品包装说明中宣传其有益健康的功效。尽管这一法律禁止宣传补剂的治病功能，但它引发了大量把植物化合物与身体健康联系在一起的食品宣传──这些宣传通常很少有科学根据。“现在，FDA 在补剂方面基本上没有发言权了，”曾经杜撰了“营养药品（nutraceuticals）”一词的斯蒂芬•德菲利斯（Stephen De-Felice）说。德菲利斯还创建了促进医药创新基金会（Foundation for Innovation in Medicine），这是一个位于新泽西州克兰福德的非营利性组织，以推广天然药物为宗旨。

尽管如此，功能食品厂商敏锐地感觉到，有关它们产品功效的大肆宣传可能会适得其反。而 FDA 则仍然牢牢控制着食品包装说明的审批权。桂格麦片公司几年前向 FDA 提交经过 25 年有关燕麦纤维可降低胆固醇水平的研究结果，却一直未能得到在包装上宣传其燕麦产品对心脏病患者有益的批准。去年，在桂格公司提供了更多的数据之后，FDA 才终于作出了让步。桂格公司负责营养研究的董事斯蒂文•因克（Steven Ink）说，该公司总共进行了37项临床试验才获得了 FDA 的批准。

生命科学领域的企业确信，消费者将会慷慨地购买它们推出的新型健康食品。它们知道，为了让它们的投资得到回报，由 FDA 批准的宣传也许是必不可少的。它们并不认为产品包装上的宣传可以赢得消费者的信任。相反，它们知道消费者会听从医生的劝告，而如果 FDA 承认关于某一食品问题存在着明确的数据的话，医生是会相信 FDA 的。PTI 公司的柯科说：“如果你手上有数据的话，你就可以销售产品。”

要得到确凿的数据是十分困难的。确定饮食是如何对多年形成的老毛病起作用的，需要进行长期的研究，而由于我们吃的东西十分复杂，通过有安慰剂对照的临床试验获得明确的统计结果通常是不可能的。这便是桂格公司需要 30 年的研究来证明其产品功效的原因。

这便引起了一个严肃的财务问题：由于食物中的天然物质一般无法申请专利，从事生命科学研究的企业如何能够负担得起长期临床研究的高昂费用？事实上，在桂格公司最终被 FDA 准予宣传燕麦的保健功效之后，通用食品公司（General Mills）很快就搭上了便车，大肆宣传其“欢乐”牌（Cheerios）产品中的燕麦纤维，从而坐收渔利。

坎贝尔汤料公司（Campbell Soup）一项备受瞩目的计划的遭遇，表明这个问题是何等的严重：该公司经过努力，终于在去年获得了一项没有先例的美国专利，专利的内容是该公司为证明其新开发的“智慧美食”（Intelligent Quisine）系列冷冻食品的保健功效而设计的临床试验。按理来说，这项专利可以使坎贝尔公司能够阻止别人仿冒其借鉴制药业做法的战略。但是这项估计耗资 5,000 万美元的计划最后还是夭折了。今年春天，该公司在俄亥俄州试销这种新产品，发现人们不愿意一天三顿都吃冷冻肉食，便取消了这项计划。

不过，如果某项专利的保健食品在经过数百次的试验之后，获得了制造业专利的保护，从而能够打入市场，与各种畅销美味食品一比高下，那该是何种滋味？去年，杜邦公司的查德•霍利迪与 PTI 公司的埃德.;柯科坐在一起畅谈豆子的时候，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想法。

PTI 公司已经成了一家炙手可热的企业。多年来，该公司一直不显山露水，希望竞争对手们不会注意到公司分离单体业务的启动和上市。［现在人们几乎仍然无法觉察到该公司的存在──该公司的总部设在也曾是罗尔斯顿集团分公司的大陆烘焙食品公司（Continental Baking Co.）内。］但是，随着生命科学革命的兴起，柯科预见到，这家小小的大豆加工企业将会走出深闺，勇往直前，并与呼风唤雨的大公司携手并进。

56 岁的柯科没费多大力气就开始着手实现自己的梦想──他曾提出与圣路易斯的孟山都公司成立一家合资企业。孟山都公司旗下的凯尔科公司（Kelco）生产食品增稠剂。柯科希望凯尔科公司能够帮助 PTI 公司推出新的产品。他拿出了艺人的特长来兜售他的计划──他两岁时就开始上舞蹈课（据他自己说，他的父母是意大利移民，他们想让他成为舞蹈明星），他长期坚持舞蹈训练，成了一名职业舞蹈演员，并且靠跳踢踏舞为自己挣得了大学学费。不过他在普林斯顿大学上学时学的是化学，毕业后他挂鞋从商，最后进了 PTI 公司。不过他父母的愿望并没有完全落空──柯科参加了世界排名第三的“和音大使”（Ambassadors of Harmony）无伴奏合唱团，是该团一名能歌善舞的演员。

孟山都公司的高级主管们经不住柯科花言巧语的诱惑，他们找到罗尔斯顿集团，开价要把柯科和他手下的大豆专家罗致到该公司日益壮大的生命科学专家队伍中。但是，杜邦公司后来居上，也提出要收购 PTI 公司，开出的价格远远超过了孟山都最初的开价，甚至连华尔街也为之疑惑不解──这样的价格罗尔斯顿集团是无法拒绝的。

柯科极力争取把公司卖给杜邦公司，因为杜邦公司有他梦寐以求的三样东西。其一，杜邦在控制大豆基因技术的竞争中居于领先地位，而大豆基因可以用来调节功能食品的口味及其他重要特性；其二，杜邦拥有一个大型的农产品集团，新的大豆品种可以有用武之地；其三，杜邦的制药企业可以帮助 PTI 公司确定大豆分离单体的功效，并使它们得到医疗权威机构的认可。最近被任命为 PTI 公司总裁的柯科说：“罗尔斯顿是个不错的母公司。但是它的思路并不适合开展广泛的研究。”

确实，在有关大豆功效的临床试验方面进行大量投资的时机看来已经成熟。长期以来，研究人员一直觉得大豆有某些特殊之处，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亚洲人的心脏病和癌症发病率低得令人羡慕──在日本，乳腺和前列腺肿瘤的死亡率只有美国的四分之一。当然，除了亚洲人食用许多豆制品以外，导致这种情形的原因可能还有许多，例如亚洲人的膳食中脂肪相对较少等。然而 80 年代中期，在发生了神秘的猎豹事件之后，人们对大豆抵御疾病功效的热情开始高涨起来。

当时，北美地区各家动物园里的猎豹在数年时间里一直患有一种令人困惑的综合征，最严重的症状是危及生命的肝脏功能障碍。这些猎豹同时也面临着慢慢地灭绝的危险：这种疾病使雌性猎豹失去生育能力。

辛辛那提儿童医院研究人员肯尼思•塞彻尔（Kenneth Setchell）领导的研究小组揭开了其中的奥秘。他们对动物园里猎豹的标准食物作了分析，发现了异黄酮。有一种红花草内所含的异黄酮是有名的“弱雌激素”，人们早在 40 年代的研究中就得到了这一发现──澳大利亚的绵羊由于吃了这种红花草而大量摄入这种类似于荷尔蒙的化学物质，之后便开始得病。猎豹极易受异黄酮的侵害，因为它们体内缺乏一种使异黄酮失去活性的酶（人类和其他动物体内则含有这种酶）。因此，猎豹中毒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这些猎豹食物中的异黄酮源引起了研究者的注意：他们发现，猎豹摄入的异黄酮来自作为牛肉辅料而加入它们食物中的大豆蛋白。

亚拉巴马大学的斯蒂芬•巴恩斯（Stephen Barnes）从事雌激素与乳腺癌关系的研究。他说：“当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天哪，那些老吃豆制品的人会怎么样？＇”于是巴恩斯也进入到塞彻尔的研究领域中，他给老鼠喂豆制品，同时让它们摄入已知能够诱发乳腺肿瘤的化学物质。结果是令人振奋的：与没有吃豆制品的对照组相比，那些吃豆制品的老鼠身上出现的肿瘤数目大约少一半。

巴恩斯说，个中原委尚不清楚。一种假设认为，主要的大豆异黄酮，即所谓的染料木黄酮，与雌激素附在相同的细胞分子上，当染料木黄酮发挥其功能的时候，往往会把雌激素挤走。染料木黄酮的功能包括诱发细胞的增殖，而细胞的无节制增殖就会导致肿瘤。1986 年，日本的研究人员发现，染料木黄酮同时也能抑制一种被认为能够助长肿瘤生长的关键的细胞酶。这一发现促使人们进行了一系列的试管试验，结果表明，染料木黄酮可以抑制前列腺癌、乳腺癌、直肠癌及其他种类癌细胞的生长。

巴恩斯的研究成果引起了国立癌症研究所（NCI）官员的注意，他们在 1990 年手实施了一项耗资 300 万美元的研究计划，研究的内容是大豆的抗癌功效。他们计划把重点放在染料木黄酮的研究上。巴恩斯研究时使用的大豆衍生物是从 PTI 公司得到的。受此启发，癌症研究所的官员也让 PTI 公司提供他们研究需要的染料木黄酮。PTI 公司聪明地作了一番讨价还价：该公司愿意向国立癌症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免费提供异黄酮，但不是染料木黄酮这种无法申请专利的天然物质。PTI 公司免费提供的东西是其专利产品浓缩异黄酮，可以用来获得特定剂量的染料木黄酮。

这项策略见了效。从那以后，有关 PTI 公司专利产品具有抗癌功效的研究数据接踵而至。更多的研究结果也将出现，其中包括国立癌症研究所有关大豆与前列腺癌关系的临床试验，以及有关异黄酮是否有助于防止妇女生乳腺癌的研究。PTI 公司还向有关心脏病、骨质疏松症及其他疾患的许多开创性研究提供了其生产的粉状蛋白。

到目前为止，大豆最有用的功能是降低胆固醇。北卡州温斯顿─萨勒姆市的鲍曼─格雷医学院了若干研究。研究人员发现，用 PTI 公司的分离单体替代膳食中其他的蛋白质来源，可以明显降低低密度脂蛋白 LDL（即有害的胆固醇）的水平。重要的一点是，在吸收脂肪方面，食用大豆的研究对象与对照组相同，这表明大豆的功效并不仅仅是因为脂肪摄入的减少。1995 年，《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发表了肯塔基大学研究人员对 38 项有关大豆的临床研究结果的分析，其基本结论是：大量食用大豆蛋白的人胆固醇水平平均下降了 9%。

有关大豆抵御骨质疏松症的故事也在开始谱写出新的篇章。研究人员在两项初步研究中发现，每天数次食用 PTI 公司的分离单体，似乎可以抑制妇女绝经后通常会出现的快速骨质疏松──其效果类似于服用雌激素补丸。艾奥瓦州立大学的营养学家李•阿历克尔（D. Lee Alekel）说，在其中一项为期六个月的研究中，对食用这种分离单体的绝经期妇女进行观察，“我们基本上没有发现骨质疏松”。需要注意的一点是：需要进行时间跨度更长的研究，来证明大豆能够维持“高质量”的骨骼，对老年妇女的骨折起到预防作用。

医生们可能至少在数年之后才会开始让我们每天服用异黄酮。必须特别对摄入大量荷尔蒙类物质可能产生的毒性反应进行全面的检查。此外，异黄酮被从大豆蛋白质中提取出来后，可能会失去其神奇的性能──澳大利亚的研究人员去年报道说，他们的研究发现，服用异黄酮补丸并不能减少中年妇女血液中低密度脂蛋白 LDL 的水平。这又令人不禁回忆起芬兰吸烟者服用β胡萝卜素试验的意外结果。

不过，这样的药丸已经在保健食品商店里出现了。到目前为止，PTI 公司还没有在市场上推出此类药物──柯科说公司正在就这一方案进行市场调查，不过，该公司所生产的蛋白单体的科学地位得到了加强。PTI 公司的高级副总裁多伊尔•瓦格尔（Doyle Waggle）说：“在尚未得到试验的提取物和经临床试验证明有效的蛋白单体中，你更喜欢服用哪一种？”

为了获得医学界的认可，PTI 公司首先需要对付像马克•梅西纳（Mark Messina）这样的怀疑者。梅西纳曾经是国立癌症研究所的营养学家，领导过该研究所的大豆研究，目前在华盛顿州汤申德港当顾问。与许多专家一样，梅西纳认为，要想使大豆发挥其可能具有的全部功效，唯一可靠的方法是吃大量的豆腐以及其他“大豆成份完整”的食品。（应该提到的一点是，梅西纳是专门制造此类食品原料的 ADM 公司的顾问。）

PTI 公司的首席营养学家 E•C•亨利（E. C. Henley）是一个言语不多但却令人生畏的女人（柯科开玩笑说，PTI 公司里还没有人知道亨利名字中的缩写 E.C. 代表什么）。她循循善诱地说：“马克和我都是素食者，因此我们在许多问题上意见是一致的。事实上根本不存在包治百病的食物。但是与 PTI 公司的分离单体不同，豆腐之类的食物除了有许多人不喜欢的豆腥味外，还会在人们的膳食中增加大量的脂肪和热量。”

亨利说，除此之外，不同大豆制品的异黄酮含量一般来说存在很大差异。相比之下，PTI 公司提供异黄酮含量得到控制的单体──这一特点在该公司获得 FDA 批准宣传其产品保健功效的努力中可能起到了关键作用。亨利建议公司的负责人以身作则来证明这些宣传是真实的──这可能是生命科学领域竞争中最早出现的几个高招之一。杜邦公司的高级主管们会因此而心跳加速。不过，他们的胆固醇不大可能升高：杜邦公司主管生命科学业务的兰德格拉夫说，在听了亨利就有关大豆的临床试验结果作的报告之后，他和他的同事们很快开始每天服用 PTI 公司的蛋白单体。

译者：曹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