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亿美元的友谊
在同《财富》杂志的布兰特•施兰德进行的一次坦率交谈中,比尔•盖茨和史蒂夫•巴尔默谈论了他们的伙伴关系以及他们的合作将在 21 世纪给微软带来何种影响。 作者:布兰特•施兰德(Brent Schlender) 观察和倾听业务伙伴之间的对话同你直接向他们提问题一样,也能了解他们是如何在一起合作的。这个例子就说明了这一点:以下是与比尔•盖茨(Bill Gates)和史蒂夫•巴尔默(Steve Ballmer)的一段谈话,他们也许是美国商界最出色的一对搭档。虽然从大学时起就是朋友,但他们二人风格迥异。的确,这两位都已 43 岁的搭档有一些相同的特点:献身微软、具有极强的竞争力并拥有令人瞠目的财富。(盖茨的财产最近几个月一直保持在一千亿美元左右;巴尔默拥有微软公司 4.8% 的股份,价值 110 亿美元以上。) 作为微软董事会主席和首席执行官的盖茨来自西雅图的一个上等家庭,在一个由乡村俱乐部、私立学校、赛艇和夏季别墅组成的世界中长大。而去年年底成为微软总裁的巴尔默是一位移民的儿子,他父亲靠辛苦工作才进入福特汽车公司的中级管理阶层。盖茨中途退出哈佛大学的故事人尽皆知;而巴尔默一直坚持上学并拿到学位。盖茨基本上属于安静和腼腆的那一类,而巴尔默是一个社交动物,能坦率地侃侃而谈。 你如果听到他们谈话,就会认识到他们的才能和个性是多么的相辅相成,尤其是在谈到微软的运作时。盖茨是信息行业一流的战略家,而且独具慧眼;巴尔默则是一位真正的实干家,他知道如何使计划付诸实施。 他们二人成为朋友以来一直并肩作战、相互支持,以下这段对话充分反映了这一点。我们知道盖茨这些年份如何依赖巴尔默帮助他摆脱困境,然而我们可能迷惑不解的是,为什么过了近 20 年的时间,盖茨才让他的伙伴当总裁。我们也许还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微软的发展动力不仅来自盖茨,也来自巴尔默。现在不仅要听盖茨,也要听巴尔默的:去年 9 月 23 日,当巴尔默抨击技术股超值时,纳斯达克(Nasdaq)指数下跌了 108 点,即 3.8%。 《财富》:你们是老朋友了,你们的友谊这些年来是如何发展的? 巴尔默:我们认识 25 年了。 盖茨:好像是更长一点? 巴尔默:不,那一年尼克松总统正好辞职,现在是尼克松辞职 25 周年,当时正好是哈佛大学二年级开始的时候(1974 年秋)。 盖茨:我们都住在柯里尔公寓。很多住在那里的人都是学理科的。我是一个较为普通的大学生,因为我只是专注所学的科目。史蒂夫可不一般,他是校园主流社交活动的参与者。介绍我们认识的是那个人,一个很好的人…… 巴尔默:杰夫•克拉克。 盖茨:没错。(大笑。)史蒂夫还记着他的名字,就像他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一样……不管怎么说,杰夫认为我们都很有趣,他说,我们应该相互认识一下。 巴尔默:这肯定是那年秋天的事,因为我记得那年圣诞节放假时曾帮你关房门。你已经回西雅图了,但你房间的门还敞开,得有人把它锁上。 盖茨:尽管我们的世界观不尽相同,但我们注定要成为好朋友。史蒂夫在校园中的活动很吸引我,因为那很像我父母上学时的生活──参加俱乐部和各种活动,认识各种各样的人。而我的全部生活就是选修课程,然后不去上课,因为我不想让人看起来过于勤奋。 史蒂夫和我会聊聊今后干什么。史蒂夫提到他想进入政府部门工作。我们认为聪明人在政府中可以做一番辉煌的事业。 巴尔默:另一方面,比尔认为他将回到西雅图,我觉得这种想法很奇怪。有三个理由:第一,我从没去过西雅图;第二,那是个很遥远的地方;第三,哈佛有一种风气,就是:“留在东海岸,这是走上权力的通道,等等。”但比尔总是说,他很爱他的家和西南部。 盖茨:有一件事情加深了我们的友谊。当时,我们一起选修了研究生的经济学课程。授课老师是迈克尔•斯彭斯(Michael Spence),他最近成为斯坦福商学院院长。史蒂夫有太多社交活动,他没时间上课。结果我们都没去上课。 要得到学分有两个办法:你可以参加两次期中考试并按时交作业,那么期末考试只占 30% 或 40%;或者你可以把宝都押在期末考试上。好了,就像我说的,我们都去干别的事了,连课都没上,所以一切都只好指望期末考试了。 巴尔默:我们在宿舍楼的会议室里安营扎寨呆了四天,复习了期中考试的所有问题。 盖茨:我们根本答不出那些问题。于是,我们就看着答案说:“嗯,这些都很容易。” 巴尔默: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真的设法把那些书看了一遍。 盖茨:不管怎样,我们参加了这次期末考试。那是一次开卷考试,每个人都拖着一大堆书,然后查书、做记号等等。而我只带了两根铅笔,就这些。试卷发下来了,只有一页纸,于是我们知道我们没问题──因为一页纸意味着考试只是关于理论的。 巴尔默:那基本上是一个数学考试。 盖茨:其中一个问题是根据一个电冰箱停止运转的几率算出电冰箱的价值。这是一个综合题。总共有六个问题,包括一道加分题,三个小时的考试进行到一半,我就做完了。我交了卷子,离开考场时,我看了史蒂夫一眼,意思是说,嘿!你怎么还没做完?我们最后取得了全班的最好成绩。 巴尔默:你得了 98 分,我得了 99 分。 《财富》:你们曾谈到进入政府部门工作,但你们是否曾谈到将来会在商界发展呢? 巴尔默:直到比尔创建微软时才开始谈到这个问题。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外出兜风,就在保罗•艾伦(Paul Allen,同盖茨一起创建微软的合伙人)的住处附近。那是微软创建初期,比尔和保罗在剑桥和阿尔伯克基之间穿梭往来。那天晚上我和你展开了激烈争论,因为你们在阿尔伯克基的办公室没有一位真正的女秘书,所以你们不得不自己去买文件柜和日用品。我感到这有些混乱。如果我记得不错,那天之后你们雇了一名办公室主任。 盖茨:虽然保罗和我在大二那年的春天想出创建微软的主意,但我仍是一名学生。那之后的夏天,我为 MITS Altair 微型计算机写了 BASIC 语言,然后我们在阿尔伯克基创建了微软,我因此错过了大三前半年的课。我在大三春季学期回到哈佛,那时保罗留在新墨西哥。 巴尔默:在那之后,你就离开哈佛了。 盖茨:而你继续求学直到毕业,然后去了宝洁公司(Procter & Gamble)。我记得在你大四的时候,我回过哈佛一次,和你共进晚餐,我告诉你长岛有人出价 700 万到 800 万美元收购微软──我的意思是说,这几个钱算不了什么。 巴尔默:在当时那可是很多钱。 盖茨:是的,多得不得了。 巴尔默:吃完晚饭,我们从广场饭店步行到巴特里公园又折回来,路上我们一直在谈论生意上的事。 盖茨:史蒂夫为宝洁公司工作时曾来过阿尔伯克基一次。 巴尔默:我们当时正在丹佛和达拉斯试销冷冻快餐甜点,所以我借一次出差的机会到那里看了一下。 盖茨:关键的转变发生在我们把微软搬回西雅图之后。1979 年,我邀请史蒂夫在去斯坦福开始工商管理硕士的学业之前到这里逗留一星期。上了一年硕士后的一个夏天,史蒂夫又来了一次。我觉得,我真的需要人帮助我管理微软,而他正是我需要的帮手。 公司当时有 30 人。我们有那么多需要我们产品的客户,但我们不知道如何雇用合适的人,如何给我们的软件产品定价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我自己已经超负荷运转,谈判、管理账目、抓管理,还写软件。我一直没建立起一个体系。公司干得很出色,但有点乱。 让一个人从像斯坦福这样著名的商学院辍学似乎有些荒谬。我对史蒂夫是这样说的:“你知道有谁像你一样出色吗?你有没有我不知道的孪生兄弟?那就是我需要的。”但暗示是十分明显的:“来吧,伙计,帮帮我。如果你以後非离开不可,你可以先在这里积累一些实际经验,然后在《财富》500 强中找一家公司,但我现在就需要你。” 巴尔默:我在斯坦福念了一年书后,一直在想暑假做些什么,所以我到洛杉矶和布兹-艾伦公司、麦肯锡公司以及其他一些公司进行了接触,但我也同意到西雅图和比尔谈谈。我到的时候是个星期五,那天晚上我们和比尔的父母一起出去吃晚饭。席间,比尔说:“我要赶午夜的航班。你能不能把我送到机场?然后我得到加勒比度假,所以得请你原谅我。”我把比尔送到机场,然后替他把车开回家。第二天,我需要有人把我送到机场,所以保罗•艾伦来送我。后来才知道,这是游说行动的一部分,因为保罗和我以前从没一起呆过。 盖茨:所以我就去了加勒比海,和一些微软的员工在一艘名叫 Doo-Wah Doo-Wah 的游船上──通过无线电话谈聘用史蒂夫的事。我们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即如果微软获得成功,他得到公司股份的 4% 到 10%。但我们还没有决定报酬多少。所以,我们就该给他 40,000 美元年薪还是 50,000 美元年薪展开讨论,我的下属们都已经喝多了,他们说:“嘿,你太吝啬了。他要多少就给他多少!给他多一点的假期!”我最后妥协了,决定给他 56,000 美元年薪,也许是 60,000 美元? 巴尔默:我记得是 40,000 美元,不是 56,000 美元。 盖茨:我肯定是 50,000 美元。不管怎样,史蒂夫来上班了,在头一个月里,有些人的强烈个性导致了一些磨擦。一些人对史蒂夫有看法。 巴尔默:一些人不喜欢我来,因为他们看到了聘请我来公司的信。 盖茨:对,有人把它放在王安文字处理系统上,其中一个人把它打印了出来,给公司每人一份。保罗和我设法对每个人都公开公司事务,清楚地解释我们会尽量很好的支付每个人的报酬,但微软是我和保罗的。所以当他们发现,我们同史蒂夫分享微软的股权时…… 关键是要使史蒂夫离开斯坦福商学院。当然,这和他父母的期待背道而驰。 巴尔默:我父亲从来没上过大学。他是移民,在福特汽车公司工作。那里的人说,如果想在生活中领先一步,就得上商学院。 盖茨:你的第一个职务是总裁助理。在微软,我们叫 P(总裁)的 A (助理)。这样过了一个月,史蒂夫来见我,他说:“我们得再雇 40 人。” 巴尔默:当时我们只有 30 人。 盖茨:但我有一个保守的观点,因为我们看到很多客户破产。所以我喜欢在银行里存放很多现金以备发薪。 巴尔默:比尔的房子里到处都是黄色的纸条,上面写我们在银行还有多少现金、到期应支付的费用以及公司里每个人的工资,这样就可以看出他在银行的钱还够发多少月的工资。我们因为他的保守而发生了激烈争吵。比尔对我说:“我要你中途离开商学院并不是想让你到这来搞垮我们。” 盖茨:最後我们达成协议,我们将在雇人时千挑万选,这样一下子雇那么多人就不太容易。最后,因为业务增长比预计的快得多,因此矛盾也就烟消云散了。 巴尔默:我从 1984 年开始负责开发操作系统平台项目。虽然我不是程序设计员,但我接手平台制作的原因是因为当时我负责同 IBM 公司的关系协调。DOS 和 IBM 有密切的联系。 盖茨:是的,这打破了公司不成文的规矩,即你的每个上司在编写程序方面都应该比你强。公司创建之初是工程师领导一切。这是个大转折。 《财富》:自史蒂夫成为总裁以来,一切都一如既往。微软出现了很多新的面孔,也有了新的岗位。你甚至重新制定了公司的任务宗旨。 盖茨:这与为我们创造机会和市场需求的发明有关。用我们的话来说,现在人们谈论的是网络生活方式和网络工作方式,这与我们对信息的定义有很大区别。 所以公司很需要退一步,在技术上下大赌注,这涉及公司重组和视窗平台的改造。我一直在总揽产品和市场营销两方面,有些超负荷。所以我让史蒂夫走到前台来。 巴尔默:一年前,有这样两个事实:第一,使互联网和用户界面发生革新的技术并没有引起比尔的足够重视。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优秀的技术人才。但整体作战总比各自为战要好。唯一使整体作战奏效的办法是找到一个总设计师,而比尔只是偶尔客串这个角色。第二,我们必须告诉我们的人以不同的眼光看待我们的业务。他们不是说:“一切照旧,我们只要设法多卖产品,”就是说:“我们已抓住了新机遇,我们赢了。”这是一种更危险的状态。 当然,这两种说法都不符合事实。我们的确取得了一些胜利,我们应该对此感到欣慰;当然,我们应该把更多的旧产品卖出去。但是,(他猛地拍了一下手以示强调),确实存在一个新机遇。我们不是处在一个过程的末尾;我们是在下一个阶段的开始。 盖茨:我们的成功来自一些大的技术投资。我们在文字处理界面(视窗)上下了大赌注;我们也在 Windows NT 上投了巨资;我们将以一种新的方式开发网络软件,视窗 2000 就是开始,这也是一个大赌注。 人们将在起居室里安装什么样的数字设备和网络系统呢?我们认为它将是一种以网络电视为基础开发的东西。人们知道我们在微软研究所投了巨资,但他们还没有看到这种研究如何与新一代软件结合。我的大部分工作是从不同的领域获得灵感并赶上去。 巴尔默:我们真的不希望其他高科技公司发生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那就是忽视潜在的有影响力的东西。否则,我们将成为另一个失败者。我们这里有很多人曾经为数字设备公司(DEC)工作过,他们提醒我们,数字设备公司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没有生产出对路的产品。我在很多其他问题上都能发挥作用:我们选的人员是否合适、选的团队是否合适,以及我们把注意力放在赚钱上还是放在讲信用上等等,但说到我们研制的产品是否对路,我们必须请比尔和其他高级技术人员来做。 《财富》:从你担任总裁采取的措施来看,你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实施、销售和其他传统商业领域的问题。 巴尔默:我们的商业模式将在今后五年发生根本的变化,如何为此做好准备呢?这是互联网出现后必然发生的改变。所以,我们扪心自问,是否已经让我们的员工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我们的员工是否知道我们有一致的平台结构设计原则,他们是否能向我们的客户解释这一点?实际上我们的人很重视客户关系,但他们必须把客户关系转化为商业利益。 《财富》:有人说网络上将出现大量的平台和设备──由专门的设备完成专门的任务,你们对此有何看法?你们是否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即这些平台和设备并不一定都使用微软的软件? 盖茨:当然,平台的概念正在改变。你总是想编写一种适合各种不同用户的软件──适合简单语音输入输出的电话,或适合小屏幕的掌上 PDA,或适合像电视机那样的大屏幕,用不太多的数据存储和智能处理,当然最终也适用于用户个人计算机。 个人计算机是独特的,因为有些时候你可能想从网络上下载应用软件并在你自己的机器上使用,至少使用其中的一部分。所以,你希望在服务器和个人计算机之间建立对应的结构。这样,销售人员就可以在他的个人计算机上下载部分应用软件及其数据,无论在哪都可以使用了。 这就是我们技术的独到之处──它使个人的能力得到加强。我们的竞争对手正在做以服务器为基础的应用软件,这是削弱人们能力的做法──他们把可以随身携带的计算机功能搬到了网络中心。而我们在设法利用个人计算机赋予人们的这种能力,而不是把它拿走。与使用服务器的方式比较,我们相信,我们的做法很有优势,因为一旦服务器坏了,什麽事都干不了。 现在的视窗大大有别于我们刚开始做的计算机平台。但人们可以使用他们曾一直使用的开发工具,使用同样的编码,他们不必用某种新的语言重新编写所有软件。 巴尔默:与 1985 年的 DOS 或 90 年代初期的视窗相比,现在说到的视窗平台有点复杂,因为那时的操作系统是在单一机器上的独立软件。我们现在谈的很难用语言描述。我们还有机会更加简明扼要地解释这种新的平台。 盖茨:是的,很难用语言描述的一个原因是各种技术还零零散散,没有统一起来。在这一阶段我的一部分工作,也许是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阐明我们的概念,引起软件开发者的兴趣。我必须让人们知道我们的昔日成功,也知道我们将拿出令人兴奋的全新产品。 译者:潘晓燕 相关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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