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的考验 - 财富中文网

归根结蒂，网络公司的倒闭同纺织厂、航空公司或者其他任何旧经济的公司倒闭一样，是无可挽回而且具有破坏性的。我们大家将会听到更多这类事情。实际上，你可以把从三月初到六月初纳斯达克股市的熊熊烈焰看做某种火的考验，在这种考验中，市场很晚才开始把有耐久力的公司与那些除了烧掉出资者的金钱外不知干什么的公司区分开来。前者还能筹集到资金，只是估值要低一些；后者将步APBnews的后尘。Chase &Q投资银行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丹•凯斯（Dan Case）用他自己的比喻来说明现在进行的过程。他说：“达尔文的进化论在起作用。”

不要让纳斯达克股市偶尔的反弹迷惑你，淘汰只是刚刚开始，它将使整个形势发生变化。股市投资者和风险资本家现在要求先有明确的创利计划，以后再提出问题。互联网公司自己也在改变方针，控制营销开支，开始重视利润，而不是只关注销售额增长和市场份额。

与此同时，雇员正在处理一文不值的股票期权，而雇主再次对在股票不再被视为比工资更好的世界上雇用和留住人才之类的问题感到担心。还记得那些嘲笑普通的工作只有傻瓜才干的证券投机者吹嘘买卖股票就像印钞的情形吗？这些日子他们中许多人都只好到场外旁观，极力要忘掉几周内损失数十万美元的痛苦。

这绝不是纳斯达克股市兴旺的讣告或者新经济的挽歌。推动许多于1999年末到2000年初技术股升高的力量今天一样强劲。互联网改变我们生活与经营方式的力量同以往一样大。的确，你可能说，市场在一定程度上恢复正常，新经济法则开始与旧经济法则趋于一致。威特•桑德维尤公司（Wit Soundview）负责研究互联网业务的乔纳森•科恩（Jonathan Cohen）说：“个人和机构投资者现在都关注经营模式是否合理和可持续的问题。这种转变是健康的，将有利于好的公司，而使差劲的公司受到惩罚，这正是市场该做的。”

在下面几页《财富》记者卡特里娜•布鲁克的访谈中，你会听到亚马孙公司（Anazon）的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和第一商业公司（Commerce One）的马克•霍夫曼（Mark Hoffman）这类网络杰出人物以及亨利•布洛杰特（Henry Blodget）这类投资者发出的“我一定要活下去”的声音。

迄今为止，受打击最重的是电子零售商和已内容为主的网站。它们为提高品牌知名度而在广告上花了数百万美元，错误地认为可以到以后再考虑赚钱。它们是从去年夏天开始走下坡路的，在今年春天更加快了速度。用TheStreet.com的电子商务指数衡量，它们的市值现在还不到去年七月的一半（参考本页附图）。相比之下，因生产推动互联网运作的产品而已盈利的公司（芯片制造商、网络建设公司和软件公司）情况相当好。今年春季它们也受到打击，但它们属于在六月初首批反弹的公司，其股价大大高于一年前。

因此，像Pets.com、Drkoop.com、Salon.com和Peapod这类亏损公司的股票价格现在低于每股两美元，而盈利的光纤网络建设公司SDL已回升至接近最高股价，这种情况其实没有什么奇怪。实际上，正是SDL公司于5月26日宣布盈利高于预期而为纳斯达克指数在美国阵亡将士纪念日以后上升600点打下了基础。

在科恩看来，这种适者生存的情况将继续下去。实际上，他认为市场现在起到某种经济鉴别分类的作用，新创公司和年轻的上市公司面临三种命运中的一种。对那些现在能够盈利或者至少已制订出可信的盈利计划的公司，预后不错：仍然能够得到风险资本，上市仍然是一种选择。另一方面，科恩说，那些制订了有希望的经营计划但是眼下还不能创收的公司也许不得不求助富有的收购者。至于那些既没有可信的计划又看不到赚钱机会的公司，现在该发出危险警报了。科恩说：“许多公司在今后几个月将面临破产。这只是互联网经济成熟的一部分。”

当然，鉴别分类可能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过程。在六月五号早上，网屏技术公司（NetScreen Technologies）的首席执行官罗伯特•托马斯（Robert Thomas）担心他的公司可能属于那些注定要进入晚期患者病房的公司。这家仍然私营的互联网安全设备公司在三月同意由高效网络公司（Efficient Thomas）以价值九亿美元的股票收购。这是那时的情况，到六月初，高效网络公司的股票从每股170美元下跌到65美元，使这笔交易的价值减少约六亿美元。股市下跌加上双方经理层不同的战略，迫使两家公司解除了婚约。

高效网络公司收购计划失败之后，网屏技术公司面临严重的资金短缺。如果托马斯不能找到新的资金来源，网屏技术公司可能不得不在四个星期后关门。所以，最近一个星期一的早上，当硅谷其他人在拥挤的公路上行驶或边进早餐边谈生意时，托马斯忙着给在高效网络公司的交易宣布前同意为他的公司出资的公司打电话。托马斯说：“我很担心他们会拒绝。打这些电话时我的心在突突跳。”这个50岁的澳大利亚人在圣克拉拉的办公室只摆放了一些便宜的家具，办公室外是几棵歪歪斜斜的树和水泥铺的人行道。对托马斯和网屏技术公司142名雇员来说，幸运的是风险资本家和公司投资者助了一臂之力。他们同意再向网屏技术公司投入3，000万美元，这应能帮助该公司继续成长，预期明年初将会盈利（托马斯这样希望）。

APBnews.com的消息则不是那么好。从1998年开办以来，这个希望成为网上犯罪新闻来源的顶尖网站筹集到近3，000万美元的资金，聘请了像西德尼•香伯格（Sydney Schanberg）这样一些获普利策奖的记者。但是就在托马斯打电话寻求投资和挽救公司的那个早上，APB的140名员工被告知，这个网站没钱了，投资者不愿再签支票。前公司发言人乔•克拉科维克（Joe Krakoviak）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当APB去年夏天结束第二轮风险筹资时，公司拥有的潜在投资者实际超出需要。克拉科维克说：“我们把钱留在谈判桌上。现在我们希望拿了这些钱。如果我们那时我们拿了钱，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

网屏技术公司不同在什么地方？托马斯能拿出大量购买公司产品的订单并指出到2001年第一季度盈利的可能性。相比之下，APB公司估计到2002年才能盈利，即使到2002年能不能盈利还部分取决于在线广告，这完全是一种靠不住的假设。APB公司与网屏技术公司的对比突出表明在新环境中危险与希望并存，不管你=讲的是仍然私营的公司，还是那些已经设法上市但仍然亏损的公司。作为纽约威特•桑德维尤风险资本公司负责人管理三亿多美元风险资本的丹•德沃尔夫（Dan DeWolf）说：“我对互联网公司像以往一样乐观，因为我们处于数字革命当中。但是你将看到更多尸体，因为有许多公司根本就不该得到资金。”

与此同时，甚至那些眼前没有面临资金短缺的公司也被迫大大强调实际赚钱。想一想AltaVista。这家大型搜索引擎网站今年四月中作好了上市的一切准备，然而就在确定上市价格的前几天，纳斯达克股市遭受它有史以来最大幅度的日下跌，AltaVista及其银行家不得不推迟上市。同网屏技术公司的托马斯不同，AltaVista的首席执行官罗德•施罗克（Rod Schrock）不必担心筹资——他的公司83%由互联网孵化器CMGI拥有，而CMGI有五亿多美元资金。尽管如此，施罗克说他“大大加快了公司的盈利计划”。去年他对华尔街说，不要指望该公司在美国能于2001年底以前有盈利。现在他说：“如果在2000年底有利润，我不会感到意外。”同时，他把公司的营销和广告预算削减了33%，减到一亿美元。

罗斯•史蒂文斯（Ross Stevens）的公司不会像AltaVista那样将于近期上市，但他肯定能理解施罗克面临的问题。作为城市之魂（Urbanfetch）这家向纽约和伦敦新一代懒散的人供应电子、美容等产品的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史蒂文斯也不得不开始多谈利润，少谈销售增长和市场份额。甚至在纳斯达克股市暴跌以前，史蒂文斯就把城市之魂公司的营销预算大大削减了70%，他现在的目标是在2001年（而不是在2002年或者2003年）盈利。他说：“市场约束公司，公司也在约束它们自己。”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最近这样强调财政约束的人（华尔街的分析家和风险资本家）几个月前似乎不在乎什么时候赤字会达到高潮。旧金山一家投资银行的著名分析员说，他和他的班子去年基本上停止进行现金流动分析，而集中于其他趋势，如销售量的增长。然而，从三月以来，现金流动模式一下子又流行起来。高效技术网络公司的马克•弗洛伊德（Mark Floyd）证实了这种突然转变。弗洛伊德说：“过去分析员首先问的是市场份额和收入增长，现在是‘你烧了多少钱？’和‘你估计什么时候会盈利？’”

优胜劣汰对华尔街公司的影响同对技术公司和风险资本家一样大。瑞士联合银行华宝公司(UBS Warburg)的比尔•麦加恩（Bill McGahan）过去十三年一直是投资银行家。他惊叹地回顾了1999年底和2000年初的情况。他说:“这是一个异乎寻常的特别时期。我们基本上只出售不赚钱的公司的股票。”尽管这只是几个月前的事，它仍然使人们情不自禁地想起一月份和二月份是华尔街的另一个时代，类似70年代出类拔萃的50家公司的时代，或者80年代中垃圾股的暴涨。麦加恩说：“这都是希望和梦想，成为下一件轰动的大事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

如果说2000年初对比尔•麦加恩来说像是另一个时期，那对亨利•布盖（Henry Bugay）来说就像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时代。这位迈阿密的离婚诉讼律师、兼职股票投机者在两年多一点的时间里把15，000美元基金变为50万美元财富。他当时说：“我要买的股票必须在两周的时间里增值一两倍。我没有时间买只增加一两点的股票。”

今天布盖如果能得到一两点，就该谢天谢地了。今年四月他最后沽清股票偿还贷款时，资产只剩下125，000美元。六月初，他坐在股市场外，担心剩下的部分也会丧失。他说；“我仍然会卖一两种股票，但是当你遭受到那样的损失之后，你会失去勇气。”

当布盖这样的个人投资者减少买卖，AltaVista这样的公司推迟上市计划时，华尔街也很可能面临利润暴跌。承销证券是华尔街最有利可图的业务之一，对Chase H&Q、美洲证券银行（Bank of America Securities）、罗伯逊•斯蒂芬斯(Robertson Stephens)这类技术股投资银行来说，源源不断的公司上市是推动利润的关键。

尽管Chase H&Q银行五月只处理了五家公司的上市，少于三月的11家，但首席执行官丹•凯斯（Dan Case）坚持说他并不担心。他说：“如果市场枯竭几个月，那只影响我们的短期利润，但它会把旅游者从我们竞争对手中清除出去。”他指的是那些最近才进入承销技术股的公司。不管怎样，Chase H&Q银行不准备裁员，也不会采取华尔街公司在过去市场下跌后才去的那些严酷措施。他若无其事地说：“总的情绪是，我们需要矫正，这是健康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推迟到明年再填补几个空缺的高级职位，另外也削减交易做成后举办豪华的宴会这类活动。

凯斯说，他乐观的一个原因是，最近的下跌是因为人们对公司估值的担心而不是基本经济状况变化引起的。它使这次股市下调与1998年秋天市场暴跌有很大区别，当时亚洲流动资金的严重短缺大有蔓延到全球之势。

这次的震动始于美国股市，震动波及世界其他地区。从马尼拉到米兰的市场与纳斯达克一起颤动（六月初反弹）。亚洲高技术公司对互联网的前景特别敏感，因为许多技术的原材料（从台湾的半导体到韩国的动态存储器和印度的软件代码）来自这个大陆。在一些分析员看来，股票下跌创造了购进的良机：电子产品出口公司的股票眼下同过去一样低廉；不管纳斯达克股市的表现怎么样，互联网的建设将继续下去。瑞士信贷集团波士顿第一证券公司（Credit Swisse First Boston Securities）的经济师巴苏（P.K. Basu）说:“我看不到亚洲电子产品向美国出口有任何下跌的迹象。”

在欧洲，纳斯达克股市的震动产生的影响同在美国差不多：风险资本几乎枯竭，特别是比较令人怀疑的B2B和B2C经营计划。德意志银行在伦敦负责欧洲技术和互联网投资银行业务的戴维•韦弗（David Weaver）说：“许多互联网公司现在需要靠吸氧气生存下去。”互联网公司的优胜劣汰看来很可能加强德国电信公司的电信在线公司（T-Online）、法国电信公司的Wanadoo和意大利电话公司的Terra Lycos等旧经济的巨头在发展欧洲互联网中发挥的领导作用。伦敦提供互联网呼叫中心服务的7C公司负责业务开发的扎克•卢伊（Zach Lewy）说：“传统公司正在反击，尽可能多地占据欧洲网络公司的地盘。”

在美国，技术泡沫破裂的短期影响已经从技术和投资公司传播到经济的其他部门。硅谷的房地产经纪人说，现在买一栋房要价几十万美元的买主少了。在纽约，经纪人乔伊•韦纳（Joy Weiner）看着华尔街的一名客户宁愿放弃购买185万美元公寓房的计划（并且损失了185，000美元的押金），而不是出卖跌价的技术股票来支付分期付款的首笔款子。

硅谷著名的威尔逊-松西尼-古德里奇-罗萨蒂律师事务所（Wilson Sonsini Goodrich &Rosati）创始人拉里•索辛尼（Larry Sonsini）说：“人们的情绪是松了一口气。”他指出，由于那些采用股票期权吸引雇员计划失去了吸引力，雇员离开公司的速度减慢了。另外他说，2000年初狂热的速度现在可以控制了。“太热了。人们筋疲力尽。”

保罗•诺格洛斯（Paul Noglows）知道这一切。作为Chase H&Q银行的互联网分析员，他对2000年头三个月的记忆只是模模糊糊的一次次投资银行业务报告和电话会议，中间在东西海岸穿梭。周末和夜晚仍然工作，家庭生活被牺牲掉。然而，在过去的一个星期日，诺格洛斯在旧金山朱丽叶斯•卡恩游乐场与五岁和两岁的儿子打棒球。他说：“以前星期日下午常常花在准备下周的交易计划上。目前市场的一个好处是，你可以真的同孩子打球。”

译者：任美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