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汽车公司的洲际先生

汽车产业的最高赞赏属于那些被视为“汽车行家”的人。据说他们凭直觉就能了解顾客的需求，还能把那些通常难以言表的愿望用镀铬金属板体现出来。汽车行家用手一摸就能判断设计的好坏，50 步之遥可看出工程上的瑕疵，而且能够以每小时 60 英里的速度驾车通过 S 形弯道并默默地分析汽车行驶情况。老牌的克莱斯勒汽车公司（Chrysler Corp.）90 年代大张旗鼓地推出新款车型时，因公司里汽车行家云集而名声斐然。通用汽车公司则是另一种情况，它依赖专题小组和顾客调查来推动其产品开发，据说便是缺少汽车行家。

据众人说，当今这一行业首屈一指的汽车行家是 51 岁的德国工程师沃尔夫冈•赖茨勒（Wolfgang Reitzle），他的职业生涯大部分是在宝马汽车公司渡过的，现在主管福特的豪华汽车集团。据说赖茨勒可以用半个小时解释他的开门装置哲学──把手的形状、拉力和门铰的作用。原克莱斯勒汽车公司副董事长罗伯特•卢茨（Robert Lutz）因为参与道奇毒蛇（Dodge Viper）和 PT 巡洋舰（PT Cruiser）等车型的制造而成为 90 年代出类拔萃的汽车行家。他谈到赖茨勒时说：“我几乎把他视为我年轻时的翻版。沃尔夫冈如此爱车，而且同汽车文化息息相关，所以他能够预测未来的趋势。"

赖茨勒的个人风格──急躁、精力充沛、威严──有利有弊。这种风格在宝马汽车公司对他很管用，但在福特汽车公司可能使他陷入困境。赖茨勒不是只管一个重点品牌车的生产，而是必须监管三个国家六种类型的汽车，这些车型组成了福特的第一汽车集团（Premier Automotive Group）：美国有林肯（Lincoln）和水星（Mercury），英国有美洲虎（Jaguar）、陆虎（Land Rover）和阿斯顿•马丁（Aston Martin），瑞典有富豪（Volvo）。福特首席执行官雅克•纳赛尔（Jac Nasser）希望赖茨勒利用福特的资源来促进每一种车型的销量，将它们的总利润增加一倍，同时不降低将其作为豪华车的质量。这是大众车和豪华车的微妙调和，是目前为止世界多数汽车制造商还没有做到的。

最近几周，由于福特汽车公司在竭力解决车辆的安全问题和召回胎面花纹脱落的凡世通公司（Firestone）生产的轮胎，赖茨勒提高利润的任务具有更重要的意义。这个问题九月底首次降临到赖茨勒的集团的头上，当时 58,000 辆林肯导航者牌（Lincoln Navigator）跑车的轮胎被召回。与此同时，安全调查员开始对福特探险者牌（Ford Explorer）汽车的基本设计提出质疑，这可能大大损害未来的销售。

似乎这给六种不同的汽车系列增加的压力还不够，赖茨勒还决定以大刀阔斧的新方式来完成这项任务。他没有组建战略家、审计师和工程师的多套班子，而是试图以包括秘书在内，屈指可数的 20 人骨干队伍来负责一年 100 多万辆汽车的生产和销售。赖茨勒认为，新技术使他能够将责任下放给车辆生产单位进行经营管理。他说：“有了互联网，我们不需要提出问题并撰写报告的庞大的官僚机构就能够运作。每个品牌将负责自己的经营和品牌开发。人人都说要机动灵活；我们的确要做到机动灵活。”

为了证明他的判断正确，赖茨勒将他的部下安置到伦敦非常时髦的伯克利广场一座具有 220 年历史的老房子里，距离白金汉宫不远。这座房子实际上是纳赛尔周末访问时选定的，按照赖茨勒的要求进行了整修。这座焕然一新的房子功能高级──其核心是一个拥有电视会议设施的作战室，但是赖茨勒乐于指出的是，它最多只能容纳 20 人。没有扩充编制的空间。

赖茨勒认为，伦敦高层次的环境将有助于为互不相干的产品系列建立一种全新的豪华氛围。销售经理维克托•杜兰（Victor Doolan）说：“各个品牌必须明确并突出自己的市场特点。但是需要有几个人在中央帮助它们做这件事并确保避免重复。”他在跟随赖茨勒加入第一汽车集团之前两人曾在宝马汽车公司共事过。几周前，赖茨勒在这个新总部主持了一个招待会，款待了几十位客人，接着用富豪、捷豹、陆虎送他们到伦敦交响乐团出席第一汽车集团赞助的特别音乐会，庆祝赖茨勒的朋友库尔特•马苏尔（Kurt Masur）重新担任首席指挥。之后，客人们散场，在泰晤士河畔的千年费里斯转轮上，离地面 400 英尺的空中，一边欣赏城市的夜景，一边享受了一顿丰盛晚餐。在底特律哪能这么做。

在外貌、精力和抱负上看，赖茨勒似乎天生就是要担当国际汽车经理角色的。他身高不到六英尺，大背头，留着细细的小胡子，衣冠楚楚，像一个纨绔子弟，身穿定做的意大利服装，袖孔高，索肩。衬衫是定做的，袖口是他自己设计的，向后折叠，用两个钮扣而不是袖口链扣固定。赖茨勒不仅是传统意义上的异国汽车集大成者，而且是一个经典名表的收藏家。

实际上，赖茨勒可能是福特汽车公司自亨利•福特（Henry Ford）以来欧洲豪华商品最热心的消费者，而这可能导致他同密歇根州的同事们在经营决策上发生磨擦。福特汽车公司一位了解内情的人士说：“沃尔夫冈的着装比底特律的经理们高一级，而该公司尚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对他来说豪华代表一种顶级品牌，因此他看到福特城市牌汽车时会问：｀你们为什么不制造好的车子？＇按照底特律的思维，只要在林肯车上华而不实地装饰一番，就可以将卖价比一般福特汽车提高 20％。”

这不会是唯一的徵结。赖茨勒试图要达到的目标仍然是既要艺术又要科学。在顾客看不见或感觉不到的地方换上普通的零部件来提高豪华车型的利润率，这是几十年前就提出的设想，但很难付诸实施。例如，你如何说服顾客相信美洲虎 S 型轿车比林肯 LS 型汽车多值 13,000 美元，尽管分析员说它的三分之一的零部件跟林肯车是一模一样的？

除了必须了解每款车的个性，赖茨勒还必须抵制这样一种固有的倾向，即让这些车型看上去和感觉上都像他在宝马公司工作 23 年期间制造的汽车。美洲虎的总经理乔纳森•布朗宁（Jonathan Browning）说：“我敢肯定地说沃尔夫冈的血管里将流着一些宝马汽车公司的血液走向坟墓。他知道，虽然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令人可以接受的包装或内部空间，但是我们不能放弃造就了美洲虎的流畅的线条。而且他知道我们的汽车不能像其他车那样宁静；它们必须像猫一样叫。”

赖茨勒负有很大责任来使其汽车系列获得成功，但他没有相应的权力来要求达到这样的结果。鉴于他在一个庞大的公司中的位子不是至高无上，他要达到自己的目标必须同强有力的职能部门如工程和采购部门的首脑进行谈判。例如，美洲虎的设计主任不向赖茨勒负责，而是隶属于底特律的世界设计总管梅斯（J Mays）。梅斯解释说：“那些设计师负责自己品牌的设计，我的职责是让他们集中精力、确保他们的工作不相互重叠。当我们设计美洲虎车型时，我负责对其设计进行审查。如果我不喜欢，我就找美洲虎的设计师谈。如果问题很严重，我就找沃尔夫冈。”

赖茨勒思维敏捷、性格外向、知识丰富，他必须抑制自己的忽视福特汽车公司数以千计的文牍主义者的固有倾向，他们实际上日复一日地保持着公司的运转。知情者说：“沃尔夫冈不参加会议。他的态度是福特汽车公司充斥着中层官僚。他们迟早要跟他打交道，如果他不喜欢他们的做法，他就不会赞同。”

他似乎在努力应付他的新旧雇主之间的差异。赖茨勒说：“宝马汽车公司是在德国的一家产品集中、行销全球的公司，而福特是一家真正的全球大公司。在这里你必须做很多与产品没有关系的事情。”第一汽车集团满脸皱纹的财务总监比尔•科斯格罗夫（Bill Cosgrove）说，赖茨勒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急性子。“沃尔夫冈容易激动，”科斯格罗夫说，“他的要求相当严格，不能容忍平庸。福特汽车公司对他来说是个学习的过程，他偶尔会感到灰心。”

赖茨勒的每个类型的汽车都代表一系列不同的问题。由于推出新的小型轿车（其代号为 X400，售价将在 30,000 美元上下）美洲虎的销售量在今后四年将翻一番，达到 20 万辆。赖茨勒支持枪毙了生产美洲虎旅行车的计划，因为美洲虎传统的风格没有足够的空间设行李车厢。但是他仍试图开发巡回汽车展上展示的 F 型跑车，美洲虎生产这种车将有利可图。尽管美洲虎在过去几年都赢利，但是它的税前利润率低於奔驰和宝马等竞争对手的 10％或更多。

富豪车也不例外。其利润不足销售额的 4％。赖茨勒试着在公司烧了一把火。六月份，他让富豪公司松松垮垮的总裁图夫•约翰内松（Tuve Johannesson）靠边站，换上增加了北美销售量的汉斯－奥洛夫•奥尔森（Hans-Olov Olsson）。赖茨勒的口信是：富豪不能再依赖出售形如砖头的教师车。到 2005 年，富豪将增加一系列用福特零部件生产的小型轿车，力图将年销售量从今年的 425,000 辆增加到 600,000 辆。

陆虎经典的功能设计是无可挑剔的，但是其利润率却大打折扣。去年三月份福特汽车公司以 28 亿美元的价格从宝马汽车公司收购了这家公司，但是却一直亏损，因为它生产太多需要独特工艺的车型。福特汽车公司的 Expedition 汽车在美国的销售量相当于陆虎汽车公司（Land Rover）的四款车型──越野陆虎（Range Rover）、发现（Discovery）、捍卫者（Defender）和自由登陆者（Freelander）──在全世界的销量。利用福特汽车公司的购买力和工程基础，陆虎汽车公司必须降低成本、增加销量。这对福特汽车公司已经收归其麾下达十年之久的跑车制造厂阿斯顿•马丁同样适用。由于去年仅售出 651 部车，阿斯顿•马丁有可能利用美洲虎的零部件生产一系列不那么昂贵的新款车。

赖茨勒的集团中最赚钱的两类汽车可能也问题重重。林肯汽车公司试图在市场上占有更强大的市场地位并找到年轻的买家，它已经宣布在今后几年将车型翻一番的计划，达到八种以上。当这一行业的其他公司改变方向的时候，林肯汽车公司也在急转弯。在其他豪华车制造商的设计趋向欧化的时候，林肯汽车公司正试图推出“美国式豪华车”。据林肯首席设计师格里•麦戈文（Gerry McGovern）说，为了寻找灵感，它的设计师们正在回头研究 1956 年的马克 II（Mark II）和 1961 年的大陆牌（Continental）等经典车型。

林肯的经理们说，赖茨勒一直是城市牌汽车最隐秘的崇拜者──但只是因为这种车后面宽大的行李箱能够放四个高尔夫球袋。如果此言不虚，赖茨勒应会喜欢即将问世的林肯黑檀（Blackwood），这种豪华轻型卡车有四个门，售价 50,000 美元以上。

第一汽车集团最奇特的成员是水星，它属于中档车，以致于赖茨勒并不认为它是其豪华汽车集团的正式成员。虽然去年水星车售出 375,000 辆（林肯车为 176,493 辆），然而它未来的车型已经从七种削减到了五种，而且没有扩大这款汽车的计划。尽管两年内不会对水星车的命运作出决定，但是它可能步普利茅斯（Plymouth）、德索托（DeStoto）和埃德塞尔（Edsel）等车型的后尘而进入废车场。

像福特这样的大公司让人头痛的事是全球旅行，而赖茨勒的工作要求他花在飞机上的时间是超乎寻常的。他的会议日程已经排到了 2001 年 9 月。他一个月有一周的时间是从伦敦飞往底特律，然后飞到洛杉矶。那里是林肯车和水星车的营销总部所在地。在旅途中为了像在办公室那样让人们能够找到他，赖茨勒旅行时随身携带着索尼便携电脑、诺基亚卫星电话和掌上电脑 Palm V。他经常锻炼身体，体重保持在 163 磅。他在旅途中下榻的宾馆和办公室里都存放着跑鞋。在底特律，他早上五点半开始在福特汽车公司的管理人员健身馆锻炼，他的私人教练也曾是亨利•福特的私人教练。

下了飞机，赖茨勒把时间分摊在会议室、工厂车间、设计所和试验车道很少浪费。他几个月前视察新型富豪 S60 中型轿车时，两位工程师说赖茨勒只用了 30 秒钟就发现了两个瑕疵──车身和装潢油漆的不配合，门铰有问题──这两个问题被人视而不见达六个月之久。而且没用多长时间赖茨勒就为重新设计的林肯城市车提出了改进措施，这款车将于 2002 年上市。林肯汽车公司的老板马克•赫琴斯（Mark Hutchens）说：“他是一个巨细不分的人物。我从没有见过一个像他这样注意细节的人。”他要求在车轮上装上较大的轮胎（对赖茨勒来说大车轮象征着权威），座位上用更优质的皮子，并重新设计了尾灯，让车尾看上去更高级。

赖茨勒尽管在美国还尚不为人所知，但在欧洲却享受着名人的待遇。结婚 18 年後，他於两年前离婚，现在的女朋友尼娜•吕格（Nina Ruge）是德国电视台的名人，个子高挑，一头金发，每当他携女友在公开场合露面，就会受到狗仔队的跟踪。他酷爱高尔夫球，七年前曾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当时他被邀加入奥古斯塔国家队。他说：“那就像天堂一样。”

赖茨勒生于乌尔姆，这个巴伐利亚的城市曾经诞生了爱因斯坦和 17 世纪的天文学家开普勒。他一直在学校埋头读书，25 岁时写了一篇关于金属板冶金学的论文，获得了相当于博士的德国学位文凭。他 1976 年进入宝马汽车公司，在油漆车间和焊接车间工作，彻底学习了汽车产业。最初，他引起了宝马汽车公司的老董事长埃伯哈德•范•金海姆（Eberhard von Kuenheim）的注意，1983 年 5 月他成了金海姆的助手。金海姆发现他的关于新车型的批评无懈可击，因此帮助宝马汽车公司渡过了一段困难时期。性格急躁的赖茨勒直言不讳，直到金海姆任命他为产品开发总经理。他当年 35 岁，是担任此职位最年轻的人。

赖茨勒将他的工程帝国扩张到将采购和销售也收归麾下。在 1993 年的继承金海姆职位的竞争中他败下阵来，原因是他曾对是否出任保时捷汽车公司（Porsche）的总裁犹豫不决，结果这个位子给了制造专家贝恩德•皮舍茨里德（Bernd Pischetsrieder）。两个人曾经合作过一段时间，但是在宝马购并英国倒闭的陆虎汽车公司问题上发生了公开争吵。由于陆虎汽车公司的亏损失去了控制，皮舍茨里德 1999 年 2 月被迫辞职。当时赖茨勒发现自己不会得到这个最高职位，他也一走了之。

这时候雅克•纳赛尔发出了召唤。纳赛尔招募管理人员就像某些职业足球教练招收球员一样。首先他寻找最好的球员，接着再给他找个能够发挥作用的位子。由于福特汽车汽车公司已经着手购并富豪，纳赛尔需要有人经营这家瑞典公司以及其他非福特汽车系列。由于没有现成的机会来表现自己，赖茨勒遂签约受雇。

然而，尽管雇用赖茨勒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杰作，第一汽车集团是否将成为福特机构中永久的一部分还是权宜之策尚待观察。而且赖茨勒必须证明他不论是作为性格同样急躁的纳赛尔的部下还是作为福特汽车公司其他员工的同仁都能够游刃有余。如果做不到的话，他只有走为上策、另谋他就。这些日子汽车行业人员流动大，管理人员比过去跳槽频繁。无论第一汽车集团将来如何发展，在这个行业中，像赖茨勒这样卓越超群的汽车行家来说总有他的一席之地。

译者：刘宗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