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价居高不下的根本原因是什麽？你相信吗，一度很不走运的油业联盟最近脱胎换骨，转变为一支高效率的管理团队？

    作者：安娜•贝尔纳谢克 (Anna Bernasek)

    只叁年前，能源问题就好像是经济领域中的天花──一种曾经非常可怕的疾病，但已经被人类征服。到 1998 年年末，石油价格一路跌至每桶 10 美元，美国人顿时陷入了一场抢购狂潮，耗油如同喝水一样的运动型汽车（SUV）和豪华住宅成了抢购的目标。谁又会责怪他们呢？《经济学家》（The Economist）杂志宣称，我们已经被“石油淹没”，而且还预测石油价格不久将跌到每桶 5 美元。与此同时，英荷壳牌石油公司（Royal Dutch/Shell）等业界巨擘纷纷按照石油价格将保持在每桶 14 美元以下的价位制定其五年发展计划。美国能源部的一位官员曾满怀信心地告诉参议院的一个委员会，石油价格不可能再回升至 17 美元的历史最高平均价位了。

    啊呀！可是，1999 年 2 月石油价格突然开始一路攀升，一直持续到了去年 10 月。当时，石油价格涨到了每桶 37 美元，几乎是当初的四倍，这是自身着羊绒背心的吉米•卡特（Jimmy Carter），在美国总统办公室里侧身行至摄像机前发表演说后油价上涨最猛烈的一次。分析家们将最近出现的价格峰位看作是雷达屏上的一个光点，认为它不会持续太久。事实是这样吗？不错，油价已经开始从顶峰下滑，但仍然保持在将近 30 美元/桶的价位上，而不是 20 美元/桶。维持在这个水平上的能源价格对摇摆不定的美国经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短短两年间，消费者用于能源的开支已经从 2,500 亿美元上升到了 3,500 亿美元。这相当于从消费者身上征收了 1,000 亿美元的税款，也就是说大约有 1% 的国内生产总值消失殆尽。贝尔斯登公司（Bear Stearns）的全球经济学家戴维•马尔帕斯（David Malpass）说：“自 2000 年中期以来，昂贵的石油给行进中的世界经济列车踩了一脚刹车，而且它还会继续遏制我们的增长。”

    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从根本上来说，许多计算每日数百万桶石油消耗量的专家都忽视了一个不起眼的组织──欧佩克（OPEC，即石油输出国组织）。悄无声息中，石油输出国组织似乎已经由一个反应迟钝的同业联盟转变成了石油市场上精明得令人吃惊的老手。近两年多的时间里，欧佩克成员就像一群有多年表演经验的舞蹈演员，踩着轻快地舞步控制着石油价格及产量。

    过去为什麽没人认真对待欧佩克呢？这一点并不难理解。尽管欧佩克控制了全世界已探明石油储量的 75%，而且它的石油供应量几乎是全世界的 40%，但是，长期以来整个组织的作用就像系列电视剧《与孩子们结婚》（Married...With Children）中的邦迪一家 (the Bundy family) 那样。在过去的 20 年里，许多令人头疼的问题一直都在困扰着欧佩克，从各种政治花招到完全真刀真枪的战争（伊朗及伊拉克之间）。欧佩克的改革尝试成了笑料。例如，80 年代中期，欧佩克的成员国不顾一切地想要杜绝欺诈行为，于是便聘请了一家国际性会计师事务所来监管各成员国的生产配额情况──可是，个别成员国却拒绝向该公司透露任何消息。

    有助于欧佩克逐渐崛起成为石油市场上的劲旅的主要是叁方面的因素。首先，90 年代中期廉价石油让欧佩克各成员国吃尽了苦头，同时也刺激了整个集团。1996 年，欧佩克集团内最主要的两家竞争对手──沙特阿拉伯和伊朗──结成联盟，这一史无前例的联盟成为了新欧佩克组织的奠基石。双方达成的协议意味着欧佩克集团内最极端的两股势力开始走向合作──沙特阿拉伯在集团内实力最强，属温和派，而伊朗则是政治上的变节者。休斯顿一家能源投资银行 Simmons & Co. 的马特•西蒙斯（Matt Simmons）说：“有太多人正从后视镜里注视欧佩克组织的一举一动，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誓别油价低廉的日子的决心。”

    第二个关键因素是，1999 年初，韦戈•查维斯（Hugo Chavez）当选为委内瑞拉总统。在此之前，委内瑞拉一直都在设法从沙特阿拉伯手中夺取在美国的市场份额。双方进行了你死我活的较量，结果两个国家的石油潮涌般进入了美国市场，而当时恰逢亚洲爆发金融危机，全世界的石油需求锐减。1999 年 2 月 2 日，查维斯总统与沙特石油大臣举行会晤，查维斯总统同意将委内瑞拉的石油日产量减少 50 万桶。从那天起，石油价格开始回升。能源情报集团（Energy Intelligence Group）董事长拉贾•西达瓦（Raja Sidawi）说：“欧佩克从此进入了理智的阶段，并且已经演变成了一个高效率的管理体系。”

    第叁点因素是欧佩克团队新的价格控制机制，这是欧佩克成员国在去年引进的措施。通过利用一揽子多种品质的原油，再加上对全球石油产量及需求的预测，欧佩克掌握了将油价保持在预定的每桶 22－28 美元的目标范围内的方法。过去，欧佩克的成员国每季度举行一次例会商讨下一步的行动，但是会议的政治 氛非常浓，而现在欧佩克成员几乎每月都要开一次会，研究的都是些技术性的问题。实际上，这种新的方法已经将政治因素从欧佩克组织中剥 出去，并向其中注入了客观、科学的估算法则。过去两年里，这个石油联盟调整石油产量不下十几次，这也许代表了欧佩克组织有史以来为时最长的一次高效率合作。而且高涨的油价只会强化欧佩克组织的内部纪律。

    并不是所有人都确信，这个石油联盟已经转变为连杰克•韦尔奇（Jack Welch）都要敬佩叁分的管理团队了。实际上，欧佩克仍然要面对一次真正的考验，以检验它们的决心──请相信我们，这场考验很快就会来临。尽管在欧佩克组织中新近的合作精神已经开始拉动油价回升，但是，眼下的这个石油联盟几乎已经在满负荷运转。也就是说，即便有一些成员国想要在配额上耍花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些分析家认为，这也是为什麽欧佩克的工作看上去卓有成效的主要原因。赖斯大学的贝克尔公共政策研究所（Rice University Baker Institute for Public Policy）的资深能源分析师埃米•迈尔斯•贾菲（Amy Myers Jaffe）说：“如果欧佩克组织的成员还有任何余力，它们定然会耍花样，而油价就将徘徊在每桶 20 美元的价位上。” 贾菲与其他一些人都认为，一旦其成员国具备了额外的生产能力，欧佩克组织维护合作的决心将经受极大的考验。过去十年里，低迷的油价极大地挫伤了石油行业的投资信心。欧佩克组织及其以外的产油国均取消了石油勘探和开采计划，全球的产油能力陷入了停滞状态。如今油价已经回升，投资也就重新活跃起来。但是，这中间还会有一个滞后的效应。 贾菲计算，新开采的油田要到两年以后才能开始供油，从而产生额外的供给。

    既然石油的供应量增加了，需求可能会有所缓解。日本和亚洲经济增速的放缓已经非常明显，欧洲的经济也有所削弱。分析家由此预计，明年石油的需求量并不会继续按 2 至 3% 的速度增长，而是维持现有的水准，这种状况将持续到 2003 年。贾菲说：“2002 年，欧佩克组织维护纪律的处境将更加艰难。现在的油价愈高，欧佩克面临的局面就愈糟糕。”这是因为，油价走高的同时要求降价的力量也在这段时间里释放出来，它将通过鼓励加大石油产出、减少需求来实现目标。面对市场需求疲软、供应过剩的局面，欧佩克还会继续施展铁腕，更大幅度地削减石油产量以继续维持油价的增长吗？

    以前，石油联盟在陷于四分五裂之前，总会在短期内运用一下市场的力量。而实际上，欧佩克组织自己有一个微妙的平衡办法。它必须找到一个 当的价位，既要让成员国受益，同时又不会挫伤全球的石油需求，也不会鼓励石油产量过度增长。

    许多分析家都认为，新欧佩克组织的分裂只是个时间问题。 贝尔斯登公司的石油分析师弗雷德里克•勒弗（Frederick Leuffer）估计，到明年石油价格将下降到每桶 18 美元左右。他指出，过去 60 年里，只有当欧佩克组织中至少有一名成员国卷入战争，或者有成员国面临政治纠纷或禁运时，油价才会高过每桶 17 美元的价格。可是现在以上因素都不存在，而油价却一直保持在将近 30 美元的水平上。对勒弗来说，目前的状况只是个意外，而且很快就会得到纠正。

    对其他人而言，这段在欧佩克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时期正好证明了一些新的因素正在发挥作用。西达瓦说：“欧佩克成员都清楚自己现在的工作是什麽，而且正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与西达瓦持同样观点的分析家都认为，现在的欧佩克更加成熟了；它已经开始考虑全球的石油供需问题，并制定了相应的计划。而且他们还认为，只要沙特阿拉伯的政治局势保持稳定，推动新的欧佩克向前发展的价格区间机制就能帮助这个石油联盟 应任何新的市场环境。新一任美国政府似乎对居高不下的油价表现出了更加宽容的态度，这同样使得欧佩克的利益免受伤害。全球观察研究（the Worldwatch Institute）的石油分析师塞思•邓恩（Seth Dunn）说：“布什与欧佩克组织并没有太大分歧。布什不太会有过分仇视欧佩克的倾向。”

    即使欧佩克组织所取得的成功会一直保持下去，人们预计近期内油价仍然有可能从每桶 28 美元的价位稍稍回落，这对我们其余这些人而言可是个好消息。绝大部分分析人士认为，随着世界经济增速的放缓，平均油价保持在每桶 25 美元左右是比较正常的现象。而且，期货市场也预计一年之后的石油价格将会更低。2002 年 6 月到期的西得克萨斯中级油品的期货合同定价就是 26 美元。解释说明：过去两年中，期货市场上对石油价格的估算一直都低于实际价格。）

    然而，几乎可以肯定油价还将继续波动。实际上， 高盛公司（Goldman Sachs）史蒂夫•斯特龙金（Steve Strongin）及其他分析师推断，目前油价的波动幅度是过去的叁倍。主要原因是：石油的贮存与运输方面存在的问题──由于长期以来投资低迷而造成的结果──带来了大量的干扰因素，导致油价大幅波动。即使是再生之后的欧佩克对此也无能为力。

    但是，假设这个石油联盟真的步调一致，从长期来看，平均油价也不太可能大大低于 20 美元。当然，这个价格已经非常便宜了──但是，与叁年前大家习以为常的每桶 10 美元的价格相比，却还差得远呢。

    译者：钱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