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年来，路透集团的主管一直由舞文弄墨的英国人担任。而新一任首席执行官则完全不同。但是，汤姆•格洛瑟懂技术。这正是路透集团现在所需要的。

    作者：卡特里娜•布鲁克（Katrina Brooker）

    今年 7 月，汤姆•格洛瑟（Tom Glocer）将在路透集团（Reuters）走马上任，成为这家英国新闻业巨擘 150 年来第一任美国首席执行官，也是该机构第一位非记者出身的首席执行官。同时，格洛瑟还是路透集团第一位编写过软件程序，第一位能够在写作中正确使用“扩展标记语言”（XML）一词，第一位被媒体称作“电脑玩家”（也是第一位对此称号引以为荣），第一位定期飞往华盛顿州雷德蒙德市（Redmond） 微软的史蒂夫•巴尔默（Steve Ballmer）讨论技术问题，而且（也许）是第一位能够像模像样地演唱说唱歌手 Jay-Z 的《艰难生活》（“Hard Knock Life”）的首席执行官。他的老朋友、唱片业务主管史蒂夫•戈特利布（Steve Gottlieb）肯定地说：“他的说唱比沃伦•贝蒂（Warren Beatty）还棒。”

    总而言之，格洛瑟 你想象中经营路透集团这样古板、保守的英国机构的类型的人不同。英国人似乎也这麽认为。去年 12 月，当路透集团宣布任命美国分部负责人格洛瑟接替即将退休的首席执行官彼得•乔布（Peter Job），《金融时报》（the Financial Times）的大标题是：对格洛瑟的任命打破了 150 年的管理传统。路透集团的一位前任执行官告诉我，格洛瑟“并不是老一代管理圈内的人”。身为老一代管理者的路透集团董事长克里斯托弗•霍格爵士（Sir Christopher Hogg）担任董事会成员已经 17 年，他承认任命格洛瑟是“公司管理层跨世代的转变”。那麽技术知识为什麽能战胜传统呢？因为对当下的路透集团而言，网络就是全部的新闻，既是标题，又是导语，也是引题。

    在一个将于 2003 年结束的四年计划中，路透集团计划投入总额达到 8 亿美元的资金──比去年的营业毛利还要多──把自身转变为一个完全以网络为基础的公司。公司转型的意义不仅是通过网络传递新闻，还有更深的意义。新闻业务只是路透集团经营业务的一小部分，刚刚能够做到收支相抵。路透集团 53 亿美元的年营业额中一半以上来自于向全世界的银行、保险公司和经纪人公司提供各种金融信息，包括实时牌价、场外定价、期货合同数 、财政部制订的基准曲线等等。（其余的营业额来自即将被拆分出去的电子经纪部门──Instinet，以及新媒体部门。）目前，这些信息通过路透集团连接全球 55.8 万用户的专用线路和服务器进行传输，这一系统是路透集团的专有系统。不过，这种方式不会再使用太久了。

    一旦格洛瑟完成了眼下的任务，路透集团的客户就能利用手中的任何网络接入工具，如台式机、手提电脑、掌上电脑、移动电话以及诸如此类的所有新产品获取以上服务──而且还会有许多新型服务，如安全可靠的即时信息服务。把分析、图表和图形转换成扩展标记语言后，路透集团就能让自己的信息 其他网站及软件包实现无缝接合。如果进展顺利的话，路透集团的这套系统将会无处不在，无论是银行家、商人还是银行收帐员，无论他们的腰带上别的是什麽样的装置，也不论他们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旅行，他们都能使用这套系统。路透集团的用户已近乎其第一大竞争对手彭博资讯（Bloomberg）的叁倍。路透集团认为，随着路透集团向网络的转型，这一差距将越拉越大。

    格洛瑟就是这样在路透集团位于舰队街的豪华总部中谋得这个重要职位的。当路透集团逐渐向网络靠拢时，格洛瑟得到了路透集团的这一职位。大家普遍认为他是公司互联网战略的总设计师，去年以来，他一直在负责公司网络战略的全面整顿。然而，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远不止是改变规则，而且风险也更大。SG 资产研究公司（SG Equity Research）分析家安东尼•拉里纳加（Anthony De Larrinaga）说：“路透集团正在重塑自我。”他指出，在路透集团为网络创造新产品的同时，危险也随之产生，公司有可能因此而断送其传统业务。但是，格洛瑟甘愿冒这样的风险。因为他相信，为了能生存下去，为了能继续繁荣 150 年，路透集团需要网络。

    早春二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格洛瑟还在纽约，几小时后他将登机飞往伦敦。格洛瑟神情放松的样子令人吃 ，全然不像即将移居新的国度接管世界上规模最大、历史最久的金融信息公司。他舒展着双腿，一边拿着一瓶 Poland Springs 呷吸着，一边大笑，因为他的公关人员提醒他路透集团处于“沉默期”。格洛瑟开怀大笑，打趣地说：“我想他是担心我违反沉默期的规则吧。认为我会处于沉默期，那才是不可思议的。”

    格洛瑟 41 岁，身材颀长，有着运动员一般的体格，他绝对不是那种不容于社会的电脑玩家。他既能滔滔不绝地大讲扩展标记语言和即时信息的种种好处，也能一口气讲出许多自我解嘲的笑话，他说话时气定神闲，姿态优雅极了。在朋友中，他因为每年在自己曼哈顿公寓的大阳台上举办盛夏狂欢会，因为能没完没了地哼唱嬉蹦歌曲而出名。格洛瑟是律师出身，他的绝大部分技术知识是靠自学得来的。在耶鲁法学院上学时，格洛瑟在听了几堂大学的电脑课之后就编写了一个模拟法庭诉讼的软件程序。他在耶鲁大学的校友，现为高盛公司（Goldman Sachs）副总裁的理查德•罗伯茨（Richard Roberts）说：“汤姆简直是耶鲁法学院的传奇人物。你到计算机房，打开电脑屏幕，他的名字就会立刻闪现在你眼前。”格洛瑟仍然坚持隔几年就尝试着编写一个新程序。“几年前我编了一些超文本标记语言（HTML）的代码，你知道，这主要是想证明我仍然有编程的能力。不过，我确信那些代码糟糕透了，”他说，“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想跟上目前的形势，想明白朋友们在传来传去的各种链接中所包含的笑料。”

    格洛瑟在很多方面都折射出路透集团成立之初所奉行的宗旨，当年尤利乌斯•路透（Julius Reuter）创建公司就是要利用手头最快捷的技术向全世界传递信息。那还是在 1850 年，而公司所采用的技术就是一支由 45 只信鸽组成的传输队。鸽子在布鲁塞尔和德国的亚琛（Aachen）之间传递信息只需两个小时，通过铁路却需要六小时。如今，这些鸽子已经不 存在了，但是路透集团成立之初的管理观念却保留了下来。今天，在人们所使用的技术中传输速度最快的莫过于互联网。

    实际上，对于路透集团这样的公司而言，网络似乎正是它下一步发展的必由之路。毕竟，用网络传递信息成本更低、速度更快、效果更好。但是，要想在路透集团内部推行网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司目前的这个专有系统工作状态良好──事实上，可以说是非常好。有些人甚至认为它比互联网还要完善。路透集团的这套系统每秒钟从全世界 100 多个国家的 263 个交易所实时发送有关 16.5 万支股票、54.1 万种债券以及 15 万种衍生产品的 100 万个牌价。整个系统中存储了 2.8 万家公司的 240 万份证券研究报告，以及 181 家分社采写的近 100 万条新闻。所有这些信息都是通过路透集团在全球 151 个国家的 55.8 万台计算机收集而来。路透集团已经利用这个系统建立起了一项产业，去年公司税前利润的 18% 来自于向美林证券（Merrill Lynch）、高盛、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等公司出售信息，这些公司使用路透集团一条线路的年费用均在一万美元以上。

    因此，当路透集团内部有不少人认为废弃旧系统毫无道理时，我们也就不会感到吃 了。路透社总编缉格特•林内班克（Geert Linnebank）说：“保守派人士认为路透集团已经完全得到了它想要的东西。但是，汤姆却对公司的发展方向有不同的看法。”

    七年前，格洛瑟刚刚加盟路透集团担任助理总顾问时，便开始推动路透集团朝互联网方向发展。公司的同事回忆说，在 1995 年的一次管理层会议上，格洛瑟“不停地提起这种名叫互联网的东西。”后来，当他被提升负责路透集团拉美地区业务时，他推动公司早期投资了一些网络公司──如阿根廷的 Patagon.com、巴西的 Universal Online 和墨西哥的 StarMedia。 此同时，他还帮助路透集团开创了在网站上销售新闻的新媒体业务。如今，从雅虎（Yahoo）到新浪（Sina.com），全球 1,400 家网站上都能看到路透集团的新闻。

    但是，直到格洛瑟 1999 年负责管理路透集团的信息部门及南北美洲业务时，他才开始转变想法，计划对路透集团的系统进行彻底的更换。当时正是互联网热潮如火如荼的时候， 世界上其他公司一样，路透集团也意识到自己需要策划出一项计划以应对互联网的发展。格洛瑟就是该计划的主要鼓动者。路透集团信息部总裁德温•韦尼希（Devin Wenig）指出：“汤姆所做的就是阐明了这项计划的紧迫性。” 格洛瑟已经学到了一些英国人的品质，他并没有把这个项目的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而只是说，“我不过是明珠中的一颗鱼目而已。”

    格洛瑟的论点纯粹基于商业角度，而不是以技术为出发点。简而言之，使用网络将削减开支，增加营业额。如今，路透集团做成一笔交易就得派一名技术人员去客户的办公室连接专用的通讯线路，安装路透集团的软件──有时还得安装服务器。整个过程所需的费用相当昂贵，而且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如果让客户直接 互联网相连就能省去上述过程。 路透集团估计，如果转型到以互联网协议为基础的平台每年就能节省开支 1.5 亿美元。格洛瑟指出，从销售这方面看，不论客户的规模有多小，位置有多远，抑或是他们的需求多麽微不足道，开放的系统都能让公司触及他们。而目前，客户要想接入路透集团的系统得花费几百万美元，因此路透集团的市场主要局限于大银行和大保险公司的交易人员。大多数情况下，客户得到的都是亨利•福特式的服务选择：要麽接受所有的牌价、分析、图表和工具服务，要麽就什麽也别想。格洛瑟说，有了互联网平台，路透集团就能为客户设计个性化的产品──也就是说，可以单独提供外汇信息或是信贷市场信息的工具。由于提供的信息量相对较少而且可以通过网络交流信息，因此路透集团提供信息的成本也就相应有所减少，产品标价也会随之降低。这种作法将为路透集团开启新的市场。规模较小的基金管理公司、小型公司的首席财务官们、在经营管理后方负责分析的人员，甚至包括私人投资者──所有需要实时金融数 的客户──都能以这样或者那样的形式购买路透集团的信息。路透集团最主要的全球竞争对手彭博资讯在交易员中有一大批忠实的客户，但它还没有为那些新兴市场提供个性化设计的产品。目前，彭博咨讯还没有计划要分割或者废弃自己的服务，也不打算淘汰自己独家的系统。公司一位女发言人说：“公司目前的战略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我们将始终不渝地奉行这一战略。”

    2000 年 2 月，被格洛瑟称作“正确观点的潜移默化作用”终于取得了胜利。路透集团向世界宣布，公司的网络将向互联网方向转型，并任命格洛瑟全权负责整个转型工作的实施。路透集团的大多数员工已经习惯于在最后期限内完成工作，习惯于处理实时信息；格洛瑟把这种工作节奏带进了管理层。他在路透集团内部建立了一支行动小组，并给它取名“瞪羚计划”（Project Gazelle），该行动小组的任务是在第一年里推出一系列基于网络的产品。为了提高公司管理层的工作效率，他给行动组成员规定了严格的时间期限。格洛瑟将 100 天作为一个时间段，要求小组成员把每个时间段所要完成的任务罗列出来。他在公司内部网上公布了这些规划。“这是让人们知道，‘最后期限已经越来越近了，我必须到汤姆那里去汇报我已经完成了哪些工作，还有哪些工作没有完成，’”他说，“最初，我遇到了一些阻力。大家都说，‘我没法在 100 天之内给你一个成品。罗马也不是一日建成的。’我给他们的回答是，‘没错，不过在头 100 天里，罗马军队拿出了在圆形大剧场里铺设管道的计划──就给我看这个。’”

    路透集团的网络调整计划实施了一年之后，格洛瑟的努力取得了进展。再有几个月，公司将推出第一套基于网络的产品，客户可以在网上购买和使用这些产品：路透信贷市场是一个客户化的数 库，它包括信用信息、新闻和专为信贷管理人员提供的信贷风险基准；路透市场监视系统允许客户根 不同地域和证券的种类──例如，印度尼西亚债券或是巴西互惠外汇──定制所接收的信息。今年晚些时候，路透集团将在微软公司的帮助下推出一个即时通讯系统。这个专为投资人士设计的程序将为商人、经纪人和银行家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系统，投资者可以使用该系统给自己的客户发送短信息，同时也可以记录、存储这些信息以备审计、监察之用。到今年年底，路透集团将迎来第一位使用这种新平台的客户──雷蒙德•詹姆斯 经纪人公司（Raymond James）。

    当然，格洛瑟要走的路还很长。天晓得客户会不会真地付钱使用路透集团较之以前更为便宜的网络产品呢？即使客户购买了这些产品，路透集团传统的大银行业务又会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呢？事实上，自相残杀是路透集团在这次尝试中所面临的最大的风险。毕竟，有些大客户也许同样希望使用路透集团较便宜的和更个性化的产品。但是，对格洛瑟来说，伴随新技术而产生的担心超出了忽视新技术的危险。

    那天我在纽约采访格洛瑟的时候，他挑了一些纪念品一起运往伦敦。他指着墙上一张装在镜框中的剪报说：“这是 19 世纪 80 年代路透集团报道墨西哥皇帝马克西米连（Maximilian）被处决的电讯稿。”在它下面是美国和墨西哥通过路透集团的系统第一次进行外汇交易的确认单。他感慨道：“UBS 银行从墨西哥毕尔巴鄂比斯开银行（Banco Bilbao Vizcaya）买了价值 200 万美元的墨西哥比索。”然后，他又挑出了一件也许是他最珍视的小玩意儿：破旧的拓新（Quotron）键盘。这种键盘一度是每一间交易员房间里的必备品，而拓新公司也是路透集团的一大劲敌，但如今它已停业了。格洛瑟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键盘说道：“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拓新几乎是我唯一知晓的牌价机器的品牌。拓新公司之所以死亡是因为它对技术的投资力度不够，没有推出新的产品。”格洛瑟轻轻地把键盘放回窗台上，接着说道：“我把它当作一件纪念品保留起来。”同时，对格洛瑟而言这台机器也是前车之鉴，提醒他千万别让路透集团重蹈这一覆辙。

    译者：萧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