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美国公司里，高层管理人员在公司大厦将倾时将手中的股票变现。那麽谁被留下来承担责任呢？就是你!

    作者：马克•吉米恩（Mark Gimein） 

    几个月来，公众遭遇了越来越多的企业流氓，而且似乎一个比一个贪婪。一开始是现在已声名狼藉的肯•莱（Kenneth Lay）领导的安然的经理们，他们在国会议员的监督下正经历着“第五修正案”的检阅。接下来便是环球电讯（Global Crossing）的韦力克（Gary Winnick）和他在 Drexel Burnham 的工作简历，以及数百英里无用的海底电缆。当然还有泰科（Tyco）的首席执行官科兹洛夫斯基（Dennis Kozlowski），虽然他已经从泰科的股票期权上赚了上亿美元，还是由于将空箱子运出纽约以使其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油画免除营业税（那可是营业税！）而受到政府的指控。

    这些人（以及其他少数人）是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最近对国会所描述的“带有传染性的贪婪”的典范。然而直到现在，当人们意识到新经济的热潮并非一种热情的表现，而是病态的症状时，有一件事也同样变得无比清楚，那就是：代表着这种贪婪的方式和做法遍布了商业世界，而不只是安然、泰科、阿德尔菲（Adelphia）和世界通信（WorldCom）公司。

    在 Thomson Financial 和芝加哥大学证券定价研究中心（University of Chicago's Center for Research in Securities Pricing）的协助下，《财富》杂志开始解答一个明显的问题：当莱、韦力克、科兹洛夫斯基和其他人通过抛售股票而致富时，美国其他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正在做什麽？我们现在都知道，韦力克在公司即将破产时出售了大约 7.35 亿美元的股票。但是这是企业经理人极度膨胀的贪欲最严重的表现吗？

    简而言之，不是。

    在企业崩溃现象中一个早已不是秘密的肮脏的秘密就是，即便投资者损失了 70%、90%、有时甚至是全部的股票，许多受打击最为严重的公司的高层管理人仍然变得非常富有。他们之所以发财的原因是，他们可以利用泡沫破灭的时机将价值数亿美元的股票以极高的价格变现。这些股票通常是以免除风险的期权的方式发放到他们自己手中的。当泡沫破裂时，他们的股东则被留下来承担责任。而他们呢？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究竟赚了多少？我们马上就会说到这点。但是首先我们得解释一下出现在这篇文章上的统计名单的标准。第一，我们所关注的公司的市值都曾达到过至少 4 亿美元，并且它们的股票都比泡沫经济的最高点跌了至少 75%。第二，我们是从 1999 年以后开始计算公司内部人员出售股票的情况的（这也是在我们的名单上韦力克“仅仅”出售了价值 5.08 亿美元股票的原因：他曾经在 1999 年前卖出了大量的环球电讯的股票）。第叁，我们只计算了高层管理人员和董事会成员出售的股票；那些利用网络公司的繁荣进行投资的风险投资公司所赚的短期利润未被计算在内（除了少数几例以外，那些在离职后出售公司股票的管理人员也被排除在外了──大部分原因是其记录难以跟踪。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们也没有计算买入股票的费用；在大多数情况下期权价格非常低，因此即便将其计算在内，对总数来说也不会造成什麽影响。）我们最终所关心的是一件简单而又直截了当的事情：美国最失败的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通过将他们的股票卖给投资人赚取了多少现金？

    即便有如此多的限制条件，得出的数字仍然是令人震惊的。据我们估计，满足我们标准的 1,035 家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士和董事共赚了大约 660 亿美元。在这一数字中，总共有 230 亿美元落入了 25 家企业的 466 位内部人士手中，而这些企业的管理人员获取的现金数额最多。也正是这些公司组成了我们的名单。

    这名列前茅的 25 家公司中有一些非常着名，例如思科[Cisco，首席执行官钱伯斯（John Chambers：收益 2.39 亿美元）]和美国在线－时代华纳[AOL Time Warner，《财富》杂志出版者的母公司，董事长史蒂夫•凯斯（Steve Case）：收益 4.75 亿美元]。但是也有一些公司令你意想不到。一家名为 Ariba 的软件制造商的高层管理人员和董事们赚了 12.4 亿美元，尽管公司的股票从每股 150 美元跌到了大约 3 美元。雅虎的高层管理人员通过出售股票赚了 9.01 亿美元，而公司的股票却由 250 美元跌到了 11 美元。一度曾被其创立者纳文•杰恩（Naveen Jain）大肆吹捧（称该公司正在发展成为第一家价值达“万亿美元”的公司）的 InfoSpace 也在这 25 家公司之列。2000 年上半年（那时他已经赚了 2 亿多美元），他对《财富》杂志的记者断言说，“投资者……知道我正致力于公司长期的成功。”现在杰恩的“万亿美元”公司的股价已经跌到了约 50 美分，市值仅有约 1.45 亿美元。同时，它的创立者已经再次出售了大约价值 2 亿美元的股票。制造供应链管理软件的 i2 技术公司（i2 Technologies）目前的总市值还不到其首席执行官西胡（Sanjiv Sidhu）赚进的 4.47 亿美元。百富勤系统公司 （Peregrine Systems）是一家深陷困境的软件公司，它正在接受六个月来的第叁次审计。公司宣布将重新申报近几年的收入，并且正面临着从纳斯达克摘牌的命运。它的股票价格还不到 40 美分。但是别担心。在人们意识到它谎报收入之前，董事长莫斯已经赚了 6.46 亿美元，足以弥补他名下的圣地亚哥教士队（San Diego Padres）在未来 85 年可能造成的损失。

    从记录来看，在我们的名单上名列榜首的是面临困境的奎斯特通讯公司（Qwest Communications）。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拿到了令人震惊的 22.6 亿美元。仅前任董事长安舒茨（Phil Anschutz）一人就在 1999 年 5 月向南贝尔（BellSouth）出售了价值 16 亿美元的股票。他售出股票的价格（47.25 美元）比奎斯特当时的市场价格高出了几乎 8 美元。奎斯特目前的交易价格仅略高于 1 美元。当然，奎斯特也承认它在过去叁年里夸大了收入。

    对于一名普通的投资者来讲，看到这个名单而没有被骗的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在某些情况下内部人士通过明目张胆地欺骗投资者来获取收益。他们的做法是夸大收入数字，而这些数字后来被证明是虚假的。但是即使将这些事情忽略不计，内部人员出售股票所得的数十亿美元也使得许多过去曾经证明他们的新财富为正当收入的公司管理者显得荒谬而不可信。比如公司管理者按劳取酬的说法。很显然，这个名单上的管理者们并没有突出的业绩。他们悲惨地失败了。在许多情况下他们正在吹嘘自己的表现以及公司的股票将大幅增长时就已经失败了。

    至于大量的股票和期权可以调整股东和经理们的利益一说，现在听起来也同样荒谬。实际上它所带来的是对忠诚的违背，不管情况对公司和投资者来说有多麽糟糕，内部人员只要确保自己能赚钱就够了。他们这麽做实则是对股东的背叛。

    毫不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大多数金钱是在泡沫经济的高峰期产生的，在道琼斯指数达到 36,000 点和日间交易如火如荼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投机热潮席卷了整个美国。轻易到手的财富强烈地诱惑着大批公司管理者，道德规范（有时是法律规范）轻易地就被忽视了。很多时候，在牛市上炙手可热的公司的经营者们毫无愧色地坐在赌场的桌子前，以高价卖出，然后再把他们手中的筹码变现。换句话说，他们变得无比贪婪。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做的。假如你仔细观察这个名单的话，你将不会找到某些名字。雅虎的创立者之一费罗（David Filo）就不在此列。当雅虎的高层管理者们出售数亿美元股票的时候，费罗自己却没有这麽做。美国在线－时代华纳前任首席执行官莱文（Gerald Levin）也不在我们的名单上。不管你对于美国在线和时代华纳的合并有何看法（认为这一作法明智或是愚蠢），你都不能说莱文借此机会中饱私囊。他也没有将股票变现。

    一些人非常容易把这归结为旧经济的公司管理者和新经济的公司管理者之间的文化差异。但是实际上这是首席执行官和投机者之间的道德差异。“对于这麽做（买掉他们手里的股票）的人来说，在公司里能够获取的财务利益已经超越了他们作为公司管理者的职责，”Tivo 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拉姆赛（Michael Ramsay）说，他卖出的股票价值不到 160 万美元。

    令人惊讶的是，关于此举错在何处的最有说服力的解释之一竟然来自于Broadcom 的首席执行官亨利•尼古拉斯（Henry Nicholas）。当 Broadcom 的股票从最高点 274 美元跌至大约 22 美元时，他却获得了 7.99 亿美元。在一次采访中，尼古拉斯说，他告诉员工“如果你在市场最高位时将股票卖给了某人，有些人就得从你手中买这些股票。设想一下那是你的妈妈或祖母，现在她损失了大约一半的钱。”想象一下你的股票会被卖给谁并不是市场应该要求普通股东考虑的事情，但是对于一位其工作的最终目的是使股东有钱可赚的首席执行官来说，难道不应该这样想吗？

    毫不奇怪的是，在我们名单上的大部分公司的管理者都拒绝讨论他们股票的出售情况。那些与记者讨论这一问题的管理者则都表现得十分健忘。“我们确实提供了巨大的价值，”Ariba 的董事长凯斯•卡拉奇（Keith Krach）坚称。他出售股票的全部所得是 2.39 亿美元（他头一次出售股票的时间是在 Ariba 首次发行仅 122 天以及异常短暂的 4 个月的首发锁定期结束的两天之后）。

    JDS Uniphase 的首席执行官斯特劳斯（Jozef Straus）在 2000 年 5 月就任首席执行官后不到叁个月就卖掉了 1.47亿美元的股票。他说：“我是在市场增长的过程中卖出股票的。每个人都在说，这支股票在未来五年内会保持上涨。”他又补充道，“我为什麽不能卖掉我的股票？我和其他股东没什麽不同。”而 InfoSpace 的创立者杰恩则说：“没有人认为（InfoSpace 的股票）定价过高。如果我这麽认为的话，我早就卖出更多的股票了。”杰恩是个非常糟糕的例子；实际上在首发锁定期结束前，他就让他公司的股票认购人允许他在二级市场上出售股票了。

    听听在牛市当前时以每股 260 美元的高价不断抛出股票的 Broadcom 的尼古拉斯怎麽说。 “（在市场繁荣期）我会坐下来和人们交谈，然后我会问，‘我们如何使这些估定的价值合理化呢？’”他说。“这里似乎有着某种脱节。我坐在那里对人们说，‘哇！看看这些估价有多高！’但是我坐在那儿时也在想，或许这是新经济的现象吧。”

    “我没上过商学院，”尼古拉斯补充说，他这麽说是暗示他并不具备市场前瞻性，无法了解我们那时正处在经济泡沫时期。当然，现在那些从他手中购买股票的投资者（假设那是你的母亲或祖母）已经损失了一半以上的钱。但是当尼古拉斯告诉我们他并不了解他的股票的“正确”价值应为多少后，他承认在 2002 年大幅度减少了出售的股票数量。为什麽？因为价格“实在太低了。”

    注意一些警示现象也同样重要。盖特韦（Gateway）的创立者泰德•威特（Ted Waitt）离开公司已将近一年了，当他重新接手这家陷入困境的计算机制造公司时，他便停止抛售盖特韦的股票了。实际上，他最近一直在购买盖特韦的股票。包括凯斯和杰恩在内的其他人也在回购自己公司的股票。注意，他们买回的股票比抛出的股票数量少得多，而且价格也低得多：凯斯宣布他正在买入美国在线－时代华纳公司价值 2,400 万美元的股票，而杰恩则在 InfoSpace 的股票降到 4 美元时将其买入。“逢低吸纳，逢高减磅”可算不上是经理人企业职责的正大光明的宣言。

    还有其他一些人，如马龙（John Malone）和巴克斯代尔（Jim Barksdale）之所以出现在我们的名单上，是因为他们在美国电报电话公司（AT&T）和美国在线（AOL）被收购时分别是这两家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再有就是瓦尔克（Jay Walker）。他对列席该名单表示了强烈的抗议。瓦尔克指出他已经他的大部分资本净值（3,600 万美元）投入到启动 Priceline 网站上；1999 年 11 月以大大高于首次发行的价格买入了价值 1.25 亿美元的 Priceline 股票；他个人在两家私人初创公司上亏损了 2.64 亿美元（他对 “由你自己来定价”的理念深信不依，因此才成立了这两家公司）；而且他从未将股票倾销给小投资者。相反，他将股票直接出售给了经验丰富的买家，其中包括微软（Microsoft）的联合创立者保罗•艾伦（Paul Allen）和沙特阿拉伯王子 Alwaleed。“我相信，”他写道，“这使得我的行为与那些事后看来显然只想卷了钱逃跑的其他企业家和公司管理者有所区别。”我们注意到了这一点。

    然而，在此名单上的大多数人的确是在拿了钱之后便跑掉了，但即使现在他们似乎并不因此而有负罪感。也许只是有一点难堪罢了。当《财富》杂志的记者询问 Ariba 的一位女发言人，公司前任首席财务官爱德华•金西（Edward Kinsey）是否仍保留着他在加州阿瑟顿的房产[隔壁住的是拉里•埃里森（Larry Ellison）]，这位女发言人立刻纠正了我们的话。房子是在埃里森的住宅的“马路对面，而不是隔壁。”不管怎样，她解释说，阿瑟顿的房产（金西为此付出了 2,200 万美元）的房价“并不高”。

    最诚实的回答也许来自一家差点未能登上我们名单的公司的一位主管。“那时我并不需要这笔钱，现在我也不需要，”他对《财富》杂志的记者说。但是，他又补充道，“如果我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政治迫害’的话，我是决不会拿那笔钱的。”

    看，没有人说公司的创立者和首席执行官们不可以从公司拿走一点钱。但是这可不只是“一点”钱──660 亿美元是个很大的数目，坦白地说，它所引起的愤怒情绪似乎是完全正当的。“作为一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究竟意味着什麽得由你自己来判断，”Tivo 的拉姆赛说。怀着对斯特劳斯的尊敬，我们想说，公司管理者们并不是“和其他股东没什麽不同”。他们甚至毫无相似之处。

    译者：徐梅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