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师还有前途吗？

二月份一个雪花纷飞的星期五，很多人在安达信公司位于曼哈顿中心区宽敞的办事处大厅里转来转去。几个月来，这个地方已经多次出现这种情况。然而，出现这种情况并非是由于这家一度生意兴隆但却因安然丑闻岌岌可危的公司突然又起死回生，来访者不是来寻求就财务报表建立合作关系的。该公司正在变卖其家具和艺术品──这些在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则是来寻找便宜货的。

一年前，安达信还是一家兴旺的企业，在美国有 2.8 万名员工，年收入 90 亿美元。如今，它却气息奄奄──员工人数不到 500。他们当中，很多人从一个办事处跑到另一个办事处，拍卖公司物品。与此同时，随著会计行业的危机接二连三地出现──最近的一场危机，与令人疑窦丛生的避税方法推销有关──投资者心存疑虑：安达信的噩运，是否会落到余下的四大会计公司头上。去年，会计公司进行了成功的游说，阻止了国会通过对它们为上市公司提供服务的范围进行严格限制的议案。它们争辩说，在审计与税务咨询这两项业务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但最新的突发事件却显示，情况并非如此。而且，每发生一起丑闻，这个行业就朝著它极力想避免出现的结局迈进一大步：即公共会计事务所将除了审计工作之外不再承接其他业务。为了避免这种结局，四大会计公司必须说服监管部门相信，它们在提出改变开展业务的方式时，态度是认真的。

这也并非是它们面临的唯一问题。对安然公司滥用公司避税工具感到震惊的国会，正在采取措施禁止这种做法。此外，这些公司正面临富裕客户的起诉风潮，这些客户曾购进在上个世纪 90 年代销售的复杂的个人避税工具。美国国税局（IRS）如今正严厉制裁利用避税工具的投资者，并强制他们补交税款、利息和罚款。这些客户则反过来起诉他们的会计师欺诈和渎职。有些人已经就诈骗提出民事索赔要求，如果他们打赢官司的话，他们将获得三倍的赔偿。这个问题于本月初突然登上报纸头版，当时，Sprint 公司董事会罢免了首席执行官威廉•埃斯雷（William Esrey）和总裁罗纳德•勒梅（Ronald LeMay），原因是他们从该公司的审计公司安永公司购买了避税工具（安永公司则表示，它们向被解职的经理人提供的税务咨询没有问题）。尽管人们对该行业因逃避纳税方案而可能需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尚不清楚，但该行业可能将为此支付数十亿美元。司法部也在起诉──代表国税局──毕马威公司（KPMG）和另一家公司伯德豪公司（BDO Seidman），控告其拒绝交出与推销避税工具相关的文件。为了摆平美国国税局对其避税业务的审查，普华永道已经花费了 100 万美元。

似乎这些还嫌不够，四大会计公司还在为应付所审计公司的股东发起的诉讼案而搏斗，这些股东对要求他们重新申报在这些公司的收入感到气愤。四大会计公司中的一家，即毕马威公司，在这方面特别容易受到攻击。1 月 29 日，美国证监会（SEC）对该公司提起民事诉讼，指控该公司使施乐公司得以在 1997 年至 2000 年间虚报收入 30 亿美元，为此犯有欺诈罪（毕马威则表示它在施乐“行为正当”，并声称证监会的指控“不公正”）。像以往一样，会计师这次出事只能怪自己。它们对过分放肆的公司会计制度马马虎虎的态度，以及推销充满风险的税务咨询服务，是基于同样的原因：贪婪，加上某种特别的低人一等的情结。会计师总是想著不能只做打打算盘的事儿。在上个世纪 90 年代，他们在咨询业、投资银行业甚至法律服务领域作了大量投资。这些大公司曾被视为卫士，保持著公众对财务报告的信任，而它们似乎都对这一“传统角色”感到不耻。其它领域对于他们来说具有更大的吸引力──也更赚钱。

为了增加收入，会计公司已经开始将他们的审计作为一种亏本的招徕手段，以吸引赢利丰厚的咨询业务。它们还在避税工具上发现了金矿。1991 年，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American Institute of Certified Public Accountants）改变了其职业行为规范，允许会计师以业绩为依据收取额外费用，这与传统按时收费的做法截然不同。这种变化引发了发明和兜售避税工具的竞赛，会计师会因此而要求客户将缴纳税金节省额的 10% 到 40% 支付给他们。税收专家表示，在会计公司销售的这些方法中，有很多是出格的。评估过很多避税工具的雷曼兄弟公司（Lehman Brothers）会计专家罗伯特•维伦斯（Robert Willens）说，“它们依据的是对法律所作的字面解释，但实际产生的结果则显然是违背法律精神的。

” 在 20 世纪 90 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美国国局缺乏与逃税工具泛滥进行斗争所需要的资源。这些工具太复杂，国税局无法理解──除非有人逐项点明──而会计公司则让未来客户签订保密协议。然而，到克林顿政府执政末期，财政部开始采取严厉手段禁止这种做法。国税局强制会计公司提供有关如何销售避税工具的信息──包括客户名单。该局还提出了赦免方案，以鼓励曾利用收入和投资组合避税的个人自白。而且，当它发现有人滥用避税工具时，可以向其发出禁止通知和建议采取相应的处罚。维伦斯说，“有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周都发出通知”。现在，会计公司在与国税局和与它们以前的客户都陷入了严重的麻烦当中。代表四名经理人起诉安永公司、索赔 10 亿美元的律师布莱尔•凡斯特斯托克（Blair Fensterstock）说，“情况并不是它们坑害了无法采用其避税方法的人”。这四名经理人购买的避税工具，如今受到了国税局的质疑。针对另外几家会计公司，也发生了几起诉讼。

该行业还可能受到进一步的监管。停止避税业务的新动议正紧锣密鼓地筹划。例如，在 1 月末发布的规定中，证监会告诉各家公司的审计委员会，要“严格审查”它们的审计员提供的税务咨询服务。国会的数位民主党议员已经致信证监会，要求它更进一步，禁止审计员从事税务咨询。

一批公司治理专家批评会计公司利用其作为审计者的地位向经理人兜售税务咨询服务。有时候，公司在销售这种建议所挣的钱，比它们为客户公司所做的全部审计工作所挣的钱还多。Sprint 公司的情况便是如此。2000 年，埃斯雷和勒梅付给安永公司 580 万美元──占他们向该会计公司建议的避税工具投入资金的 3% ──而 Sprint 为这次审计只支付给安永 250 万美元，并为与此相关的服务支付 260 万美元。代表股东利益的活动分子尼尔•敏诺（Nell Minow）说，“为公司提供建议的会计公司也应当向其经理人提供建议吗？也许不”。新的“上市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Public Company Accounting Oversight Board）在 4 月份开始工作时可能会审查这个问题。

另一个问题是额外费用。2000 年，证监会禁止会计公司在向其审计的公司兜售建议时，按比例收取客户节省的纳税额。但很多人认为，政府应在所有情况下禁止收取这种费用。为了对监管部门先发制人，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可能催促国税局支持披露已经按秘密协议或偶然安排售出的任何税务建议。有个别的会计公司更进一步──从避税游戏中完全退出。甚至在其与国税局的问题获得法律解决之前，普华永道就已经停止了大规模营销避税工具。其他公司可能会跟随其后。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过去一年的丑闻为会计师提供了一次机会。公司如今乐意为高质量的审计付费。这也许使四大会计公司抛弃那些比较让人起疑的做法并重新获得公众的信任。消除滥用避税手段，将是不错的开端。否则，他们有一天可能也要卖掉家具。

译者：水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