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莫里斯的母公司面临多年来最严重的危机：低价竞争者、税收，还有要命的官司

    作者：Patricia Sellers

    当伊利诺斯州法官尼古拉斯•拜伦 3 月份宣布对一起针对菲利普•莫里斯公司（Philip Morris）的集体诉讼案的裁决时，路易斯•卡米勒里（Louis Camilleri）正远在 945 英里以外的纽约市等待坏消息。这位高特利公司（Altria）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说，他预见到了“这家法院最糟糕的判决结果”，因为位于麦迪逊县的伊利诺斯州司法当局一向以对公司辩护律师不客气而著称。众所周知，高特利是菲利普•莫里斯的母公司。

    情况不出卡米勒里所料。这位法官 101 亿美元的损害赔偿裁定令人痛心，但真正要命的是，在菲利普•莫里斯公司上诉之前，它必须交付 120 亿美元的保证金。卡米勒里说，菲利普•莫里斯公司很大，但没有大到可以开出这样大额的支票。这一判决使得这位 48 岁的首席执行官威胁要做出一种新的选择──申请破产保护。对公司的美国烟草生意来说，这种选择以往是不可想象的。对于拜伦法官的决定，卡米勒里是怎样说的呢？“这只是｀完美风暴＇中的又一阵狂风。”

    谈论破产，这完全可能是摆摆姿态的老一套做法，是公司促使法院降低赔偿保证金的一张王牌。而且，如果确实是摆姿态的话，那么这种做法可能已经起了作用。在本文付梓之际，拜伦法官表示他将考虑采取其它的解决方法。卡米勒里说，“我对司法制度有信心。”但是，即使这阵狂风过去，高特利这艘船的船长仍未摆脱可怕的惊涛骇浪。在船尾吃水最深的要害部位，该集团的菲利普•莫里斯美国分公司（Philip Morris USA）正受到各州政府的猛烈攻击，它们去年将卷烟的国内货物税提高了 48%。低价竞争者供应廉价的卷烟，正要撬开它的船头。还有就是前面提到的那股狂暴的浪潮：没完没了的讼案。在过去几年里，菲利普•莫里斯公司在西海岸输掉了一连串赔偿额以数百万计的人身伤害案件。接著就是拜伦法官今年 3 月 21 日的裁决：菲利普•莫里斯公司欺骗了烟民，令他们相信其淡型卷烟对人体健康的危害没有普通卷烟大。公司被要求在 4 月 21 日之前交付 120 亿美元保证金；与此同时，评级机构调低了高特利的债务等级。投资者们纷纷弃船而逃。自卡米勒里掌舵以来，公司市值已经损失了 48%，相当于 570 亿美元。

    祸不单行的是，这位新主管甚至不能在自己的办公室点烟。纽约市最近禁止在旅馆、酒吧和公共建筑（包括高特利公司位于纽约市公园大道的总部大楼）吸烟。卡米勒里抱怨说，“这太残酷了。”他得离开 22 层的办公室、走到露天的台地上，才能抽上一根过过瘾。这是一种很难摆脱的习惯，尤其是在最近。他每天抽烟已经抽到两包。他说，“这能帮我集中精神。”

    仅仅一年前，当卡米勒里出任这家世界最大的消费品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时，公司的境况则是完全不同的。由于公司 1998 年做出重大决定，同意对各州司法部长发起的医疗补助金赔偿诉讼实行庭外和解，该公司似乎已经摆脱掉最糟糕的诉讼案，这一诉讼案有可能让公司瘫痪（菲利普•莫里斯同意 25 年内支付烟草行业赔偿金额 2,540 亿美元的一半）。这一决定使公司股票振作起来，达到 55 美元，接近上市以来的最高值 58 美元。公司度过了难关，卡米勒里著手打造新的公司形象──这一形象将更多地体现公司庞大的食品业务，同时减少与烟草产业的联系。“Altria”这个公司新名称，为的就是既向人们传递“高度”（altitude）的感觉，也传达“利他主义”（altruism）的信息。卡米勒里说，“因为我们不断追求新的目标，而且我们具有社会责任感。”

    抛开其美国国内烟草业务危机不谈，菲利普•莫里斯公司（今年 1 月 27 日正式成为高特利公司）的资产确实令人羡慕。卡夫食品公司（Kraft Foods，高特利拥有其 84% 的股份）拥有一些世界上最著名的品牌，包括 Oreo、Jell-O、麦斯威尔咖啡（Maxwell House）、Oscar Mayer 等。在过去五年里，其利润每年增长 15%──属于行业最佳之列──尽管最近拉丁美洲国家经济混乱等问题影响了增长率。高特利的国际烟草业务是其每年 800 亿美元巨额收入的最大驱动器，目前没有任何发展减缓的迹象。该部门 2002 年在 287 亿美元收入的基础上，实现利润 57 亿美元，二者预期今年将增长 11%。该部门主管安德列•卡兰佐普洛斯也许是高特利公司最幸运的烟草业务主管。他说，在美国之外，“我们不用贴著写有｀杂种＇字样的标签。”

    卡米勒里的计划是通过收购食品企业和海外烟草业务来巩固这些优势。收购目标包括点心制造商 United Biscuits 公司和土耳其、摩洛哥、塞尔维亚的烟草企业。公司的债务评级被调低，将使融资收购变得更困难，但卡米勒里认为危机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他说，“这些评级被调低是暂时的。一旦你缓过劲来，情况就会改变。”事实上，就在穆迪公司调低高特利的债务等级，同时所有恶魔 4 月初都在纽约被释放出来之时，卡米勒里正在中国旅行，会见政府官员，以求进入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卷烟市场。

    卡米勒里的父母是马耳他人，他生于埃及，在欧洲长大。23 岁时，他来到菲利普•莫里斯公司，任财务计划师。后来，他曾先后掌管公司中各种国际烟草和食品业务，最后升职担任首席财务官。他的前任、澳大利亚人杰奥夫•比布尔情绪激动、令人鼓舞，而这位新首席执行官则冷静沉著、心平气和。在解释其领导理念时，他说，“我们生来就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和一张嘴。我们应当按比例来使用它们。”负责并购业务的高级副总裁南希•德利思说，“他不是一进门就说｀这是我对公司远景的理解＇的那种人。”一旦有了想法，他先自己反复思考，就像他把计算器放在贴身衣兜中一样。同时他仔细检查各种细节，并总是依据事实。卡米勒里说，“如果你把情绪与商业决策混为一谈，你不会走得很远。”这时他停了一下，然后补充说，“我并不想被视作冷若冰霜的人。”

    卡米勒里有理由担心以下一点：他沉默寡言到了月面腆的程度，这可能是一种弱点。在菲利普•莫里斯公司内部，他显然是首席执行官职位的最佳人选：他在该公司做过所有的事情，而且作为首席财务官，他是那次与美国各州实行庭外和解的主要策划者，也是卡夫公司首次公开募股 84 亿美元（16% 股份）──有史以来第二大的首次公开募股──的重要设计者。然而，他沉默寡言的举止曾令高特利公司董事会考虑聘用一名外来者（《财富》的老板──美国在线－时代华纳公司──现任首席执行官理查德•帕森斯，曾是董事会优先考虑的外部人选）。卡米勒里以经验和技能最终胜出。但是，他必须证明自己有足够的领导能力，能驾驭公司摆脱目前的麻烦。

    所有麻烦的来源都在于高特利公司在美国的烟草业务。尽管卡米勒里可能试图说服人们相信，菲利普•莫里斯公司──对不起，是高特利公司──并不仅仅意味著卷烟，但该公司的财富很大程度上仍然与菲利普•莫里斯美国分公司密不可分。多年来，这曾是件好事。菲利普•莫里斯美国分公司可以提高万宝路的价格，而且──说提就提！──母公司的每股收益马上就会提升 15%。

    但是，公司的美国烟草业务如今受到重创。去年销售额 189 亿美元的菲利普•莫里斯美国分公司利润下降了 13%，即 50 亿美元。美林公司烟草业分析师马丁•菲尔德曼说，2003 年有可能再降 23%。首要原因是卷烟确实太贵了。面临几十年来最大规模赤字的各州政府去年对每包烟的价格平均课以 21 美分的税收──使得烟草也成为各行业中的头号纳税大户。据菲尔德曼计算，从 1997 年到 2002 年中期，美国每包高利润卷烟的平均价格提高了 90%，达到 3.58 美元。在纽约市，一包万宝路卖 7.68 美元。普通烟民──他们的家庭收入约为 3.5 万美元──很难接受这种价格。 高售价为新竞争者提供了机会。低价格的卷烟纷纷登场，比如 USA Gold 和 Roger。这些非常低价的品牌占据了美国卷烟市场的 10%，而 1997 年为 2%。烟民甚至可以通过 esmokes.com 和 dirtcheapcigs.com 这样的互联网网站讨价还价，获得更大优惠。据菲利普•莫里斯公司计算，有 536 家这样的网站，包括那些位于美国以外和印第安人保留地的网站，这些地方可以免缴州政府和联邦政府税收。另外，在过去一年里，假冒产品（主要是万宝路──世界最大的香烟品牌）几乎占了烟草业销售额的 1%──相当于一年偷走 30 亿支万宝路。

    就像叮咬大象的蚊虫一样，为数众多的低价香烟品种已经给公司造成实实在在的损害。到去年夏天为止，菲利普•莫里斯美国公司的销量下滑了 14%。该公司在去年 7 月份做出反应。去年公司大幅提高了推广支出，增加开支 8.5 亿美元──导致利润又少了一大块。这笔钱用于买二赠一和其他鼓励人们购买名牌产品的促销活动。卡米勒里说，“我们原本可以损失点市场份额并最大限度地增加利润。但我们不是从短期考虑的。”

    这话听起来很明智。问题在于，他正在打一场没完没了的持久战。国内货物税今年又一次提高，将迫使菲利普•莫里斯公司支出更多──可能增加 12 亿美元──以使消费者不转而选择其他更便宜的产品。这对菲利普•莫里斯公司来说是一种新游戏。卡米勒里说，“我并不担心传统意义上的竞争者。问题是现在这些竞争者是在不同的游戏场地上跟你竞争。”

    如果说低价香烟商正在咬菲利普•莫里斯的脚踝，那么原告律师则正在照著它的下颌扫来。一种新的威胁──所谓的烟民个人起诉案件──已经出现。自 1999 年以来，7 名声称因吸烟而致癌或造成其它疾病的原告打赢了针对该公司的官司。其中，有一起令人难以置信的裁决要求公司赔偿 280 亿美元（后来减少到 2,800 万美元）。尽管菲利普•莫里斯对这一判决和其他每一次对自己不利的判决都提出了上诉，但频频被判决赔偿，而且赔偿额如此之大，使公司对在这方面出现的问题感到忧虑。高特利公司的首席法律顾问楚克•沃尔说：“这些赔偿判决动辄数百万乃至数十亿，这种情况引起了每个人的关注。这是不可避免的。”

    高特利公司高层主管承认，菲利普•莫里斯正在为其一贯的傲慢自大和否认事实付出代价。卡米勒里甚至说，公司必须从“让人怀疑的 40 年”中走出来。在 1999 年以前，烟草公司的高层主管们一直坚决否认卷烟致癌。沃尔说，“要是我们早些谈论这种上瘾和因果关系，今天的情况就不同了。我们花费了过久的时间为自己辩解。” 尽管卡米勒里无法抹掉过去，但他仍要在将来保护公司的资产。近来，菲利普•莫里斯公司人员在会见陪审员时更加谨慎了，提供了更多的证据，并在开庭时传召更多的证人。另外，公司正试图使案件不在洛杉矶和旧金山审理，那里是反吸烟运动的温床。卡米勒里说，“随著时间的推移，我们将赢得官司。”

    他是这样想的。但是，仍有很多方法使这个大烟商在法庭上喘不过气来。前面提到的那起发生在麦迪逊县的诉讼，就标志著一种新的集体诉讼的出现。原告── 110 万名万宝路淡型卷烟和坎布里奇牌淡型卷烟的烟民──声称菲利普•莫里斯公司欺骗了他们，没有明确说明淡型卷烟与正常焦油浓度卷烟一样，同样有害健康。毫不奇怪，对于拜伦法官的裁决。菲利普•莫里斯公司表示不服。在本文付梓之际，该公司正与原告和法官就 120 亿美元保证金的问题进行谈判，同时对伊利诺斯州立法机构进行游说。公司的强硬手段就是坚称自己付不起这笔钱。对此，公司外部人士谁也不能肯定是否属实，因为菲利普•莫里斯美国分公司的财务是不公开的。它可能像以前在佛罗里达应付一桩人身伤害集体诉讼案的做法一样，向原告支付一次性补偿 费，以换取减少支付保证金的数额。不过，沃尔称这笔钱为“勒索金”。

    剩下的就是破产牌了：菲利普•莫里斯美国分公司可以申请破产保护。一旦这样，破产法院将监控菲利普•莫里斯的现金流，而这将间接地起到限制高特利公司的作用，因为烟草公司的现金为公司的红利和股票回购计划提供了资金来源。另外还可能产生波及效应。在破产状态下，菲利普•莫里斯公司将砍掉每年支付给各州的数十亿美元。这种可能已局致评级机构调低靠烟草预期收入支撑的州政府债券的级别，同时引起人们大批抛售这种债券。申请破产保护对公司的正面效应是什么呢？ 它将中止或者说阻止诉讼──除非破产法院做出另外的裁决。

    不管菲利普•莫里斯公司如何解决其在麦迪逊县面临的问题，它在未来都还将面对更多的鏖战。两起消费欺诈集体诉讼案已经在马萨诸塞州和佛罗里达州立案取证。还有两起人身伤害案定于今年在加利福尼亚州开庭审理。而且，还有 10 起对原告起诉的裁决，菲利普•莫里斯公司正在上诉。其中之一是英格尔案，该案在 3 年前要求给付给佛罗里达州烟民 1,450 亿美元的损害赔偿，其中菲利普•莫里斯需支付 740 亿美元。每星期三上午 10 点 30 分，高特利公司总部大楼第 22 层的那帮人就等待消息，希望佛罗里达某个上诉法院能扭转这一裁决或将案件退回初审法院。

    经历各种艰难险阻之后，卡米勒里仍保持船只平稳。这位首席执行官说，“在发生风暴的时候，保持平静相当管用。”是的，这在安抚投资者方面很管用，因为已经没有办法能恢复到以前那种超常的增长。菲利普•莫里斯公司是 150 家大公司中惟一在 40 年间年收益增长 15% 的公司。卡米勒里说，这在今天，“即使不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也是极其困难的任务。”他提到，公司管理层曾确定过增长超过 10% 的目标，

    “但自从那个时候以来，我们显然遇到了种种问题。” 那么高特利公司预期能实现多大幅度的增长呢？这位新首席执行官拒绝谈及细节。他简短地说：“我们的目标是比我们那些生产消费品的同行做得更好。这就是我要做的一切。”对一家称为“高特利”的公司来说，这并不是那么好高务远。确实，这是一家新的菲利普•莫里斯公司。

    译者：水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