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业当前的态势不是一成不变的。有的生产商赚钱很多，有的几乎分文不挣。”

    要说卡洛斯•戈恩（Carlos Ghosn）是 21 世纪汽车业的最佳首席执行官，为时尚早，但他已在这场竞赛中遥遥领先。戈恩在 1999 年接手陷入绝境的日产汽车公司，在戈恩的带领下，公司实现了 11% 的营业毛利率，列全球汽车制造商之首。最近，戈恩同《财富》记者 Alex Taylor III 畅谈他在日产的经历，以及对汽车产业未来的看法。

    你觉得最大的增长机会在哪里？

    你要看到，美国、欧洲和日本基本上稳定在 2002 年的水平，我想在这些市场不会有大的增长，因为它们已经发展到了可观的水平。如果美国达到了 1,700 万辆轿车和卡车的水平，你说它能涨到 1,800 万辆，这完全可以理解，但我个人不这么看。由于采用了很多优惠措施刺激销售，销售额基本上不可能再提高了。12 月，美国三大汽车制造商的平均优惠额是 4,000 美元。对于那些卖每部车只挣三四百美元的公司来说，这样的优惠已经到头了，所以你必须从这些不能再提高的优惠竞赛中摆脱出来。

    你认为全球性生产商的实力对比是否会发生重大改变？

    轿车业当前的态势不是一成不变的。有的厂商很赚钱，有的几乎分文不挣。这种状况可能保持一两年，但不会保持五年。我认为，如果这种情况重复出现，就会引发新一波合并、重组和联盟之类的浪潮，因为同处一个行业的公司不会容忍巨大的业绩差异长期存在下去。

    在中国的制胜战略是什么？

    就目前来说，在中国的任何战略都是致胜的战略，原因很简单，那里的产能不足。你不能说谁会输谁会赢，因为所有人都是赢家。逐渐地，你就会面对产能过剩的局面，这是汽车业的常态。目前的问题是你不能满足现在的成绩止步不前，不能迷信于眼前的成功。你要做好准备，应付中国市场将来产能过剩、汽车不再是稀缺商品的时候。所以如果你安于现状，固步自封，说什么“我在中国干得很好”，而不在质量、成本、效率或速度方面下功夫，你肯定会有麻烦的。

    这是我们在认真提防的事。尽管我们在中国的营业毛利率不是 10%，就是 12% 或 13%，同其它地方的市场相比，这些数字是了不起的，可我想了解的是，我们和赢利最多的（公司）的差距有多大？就算你已经达到了 12%，如果你最厉害的竞争对手达到了 15%，你还是身处险境，因为你达不到这样高的利润率。这就是在中国的巨大挑战。你现在赢利了，但你不能认为它一定会保持下去。

    汇回利润有麻烦吗？

    我觉得此事将来会变得容易些。中国人相信他们在全球经济中有一个繁荣的未来，所以只要能成为真正的经济强国，他们会去做任何事情，这意味著中国政府必须去解决现在遇到的问题。股利转移、特许权权利费转移和汇回制度等方面的问题，所有这一切与一个大经济体的地位是不相称的。中国正处在十字路口，他们的使命是成为世界经济的强大力量。但如果中国还按照第三世界国家的规则处理利润汇回，或者还允许造假现象存在，它就不可能成为世界经济的重要力量。当然，企业自身也应该提高自己处理这些问题的能力。每次发现造假的情况我们都要追查，哪怕我们什么也得不到。我接受不了这种现象。如果每个投资者都有相同的看法，你就得想办法改变了。

    其它增长性市场的情况如何？

    拉美南部共同市场（Mercosur，成员国包括阿根廷、巴西、巴拉圭和乌拉圭──译注）将会有所改善。最近三年来，那里的情况非常糟糕，特别是经历了阿根廷经济的崩溃和巴西经济的低迷。东南亚将会继续恢复，你还会看到印度和中东市场的复苏和发展，中东市场应比现在繁荣得多，这尤其要取决于布什总统是否能给中东带来经济发展，因为这是中东和平的关键所在。

    你关于替代燃料的观点引起了争议。

    混合动力车现在不是一门好生意。我知道有很多人声称从混合动力车那里赚了很多钱，我表示怀疑。但我想它有可能成为一门好生意，因为这些混合动力车提供给用户的价值高于用户要支付的钱。我认为今后 10 年内大多数售出的汽车所用的仍将是汽油。但你会见到更多的混合动力车，你会见到第一部燃料电池车，你还会看到更多的轻型卡车和运动型多用途车（SUV）使用柴油。你将看到的竞争将在柴油技术和混合动力技术之间展开，前者的开发商主要来自欧洲，后者由日本研制。在汽车市场中，价值十分重要。人们经常谈论技术和尖端的技术原理，但在做决策时还是要符合最现实的商业逻辑。在各地市场中，汽油发动机都符合最现实的商业逻辑。我认为不会出现剧烈的变革，这将是逐步的改良。

    你准备在明年离开日本，到巴黎接掌雷诺（Renault）公司。你认为你留下的遗产是什么？

    日产的故事可能是汽车产业中最有意义的故事之一。这个故事非同一般，它和日本有关，和联盟有关，和汽车产业有关，和全球化有关，和跨文化管理有关，在这个故事中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它既是失败者的故事，也是成功者的故事。它将出现在许多研究的案例中。对我来说，这是一段极好的学习经历。我有机会在紧要关头来到一家公司，并且能说“我带来了改变”，能有这样经历的人并不很多。有些人一生都在非常努力工作，他们本应得到十次这样的机会，但就是一次也得不 到。如果你到一家运转良好的公司，所有指标都很不错，你自然会让人称心如意。你做了些什么，别人不会特别留心。但如果你来到一家处境极度危险的公司，你就能起到重要作用。我在 1999 年正好有了这样的重大机遇，那时我说：“我能带来改变”，不管怎么样，我做到这点了。总有一天我会离去。我将保持理智，能看到自己什么时候该走人，并希望在那一刻离去。当你成为公司的负担，不再是公司的资源的时候，你通常就该走人了。

    你从汽车产业中学到了什么？

    汽车产业就好比骡子间的赛跑，而并非赛马之间的竞争。在这个竞赛里，能否获胜要看谁的机体更健全，而不是看谁的血统最纯正。骡子是最强健可靠的动物。我在巴西呆过几天，在山间骑马旅行，在山区也有人骑骡子。我觉得骑骡子要比骑马安全得多，因为骡子的蹄子从不会陷在坑里，而马有时会被陷住，动弹不得。

    热门产品有多重要？

    非常重要。你看，（日产）11.3％ 的营业毛利率主要是靠产品得来的。成本与质量不是决定性的，产品才是。钱就是在这里赚的。如果你的产品有 50% 是畅销的，你的营业毛利率会达到 6%，如果是有 25% 畅销，毛利率将为 2%。这是很简单的算式。当然产品必须得到一些基本要素的 支持，比如低廉的成本、良好的质量等。但产品仍然是业务的核心。

    你是否凡事都追求一举成功？

    人们喜欢任何事做起来都能像本垒打那样一击成功，但这是不可能的，这要看你处于何种阶段。比如，当我们处于转变的紧要关头，面临著各种风险，前途难卜，这时候就必须像本垒打那样一举成功。如果你要改造一辆 Pathfinder 运动型多功能车，你就得小心谨慎了。在汽车业里不能虚有其表，你必须脚踏实地，必须能解决自身的问题，必须意志坚定，言行一致，只有如此，才会得到回报。你必须有想法和方向，但这并不是挑战所在。困难在于如何执行。

    译者：无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