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沃尔顿家族完全可以将公司的股份折现，但是他们非常有远见”

    作者: Andy Serwer

    “你去过本顿维尔镇吗？”

    近来，越来越多的商人总是在相互询问这个问题，而越来越多的回答是:“去过”。本顿维尔镇位于美国阿肯色州北部，人口只有 2.5 万，但因为全球最大的公司─沃尔玛（Wal-Mart）的总部设在这里，所以它成了零售商、承包商、推销员必去的地方。可以想见，小镇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从机场到小镇，要经过一条蜿蜒十几英里长的乡村公路，中间至少还有三个直角转弯。镇上没有大的饭店，建筑工地随处可见，道路拥堵得令人窒息。有时候，走两三千米的路程就要花上 15 分钟。而沃尔玛总部的大楼就矗立在这片杂乱无章的建筑当中。它是一座褪了色的单层红砖楼房，从外表看简直就像是地方教育委员会的书库。

    本顿维尔镇也是沃尔顿家族（Walton）的老家，萨姆•沃尔顿（Sam Walton）的遗孀和后代仍在这里居住。他们拥有沃尔玛 39% 的股份，价值 900 亿美元，这使他们成为美国迄今为止最富有的家族。不过，沃尔顿家族一向非常低调，在这里，你很难发现他们拥有如此巨额财富的任何迹象。几个月前，我在本顿维尔镇中心漫步，偶然走到一栋朴素的旧砖楼门前。对面的楼房已经用木板封了起来，而这幢楼门前也没有任何标志。我走进大楼，在大堂里看到一块带玻璃罩的指示牌，上面的内容简单得像密码: “WEI－218，WFF－217”。经过一番研究，我破解出来的意思是: 沃尔顿企业有限公司（Walton Enterprises Inc.，那个家族的事务所）和沃尔顿家族基金会（Walton Family Foundation）位于大楼的二层。指示牌上面还写著: “阿尔维斯特市场部－310”（Arvest，沃尔顿家族的银行）以及“社区出版社－318”（Community Publishers，沃尔顿家族的报纸）。楼里有一部老式电梯，但大多数人更愿意步行。楼上狭小拥挤，办公室陈旧不堪，美国最大豪门的神经中枢就蜗居在这里。

    沃尔玛公司高达 2,500 亿美元的年销售额也许高得让你感到不可思议，而沃尔顿家族的私财之巨也同样令人震惊: 是比尔•盖茨（Bill Gates）和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财富的总和。前一阵，人们都在议论特丽萨•海因茨•克里（Teresa Heinz Kerry，总统候选人克里的夫人─译注）如何富有，而沃尔顿家的财富是她的 117 倍。沃尔顿家族资产共计 900 亿美元，相当于新加坡的国内生产总值，超过 IBM 全年营业额，仅家族所持股票的年度股息分红就高达 8.8 亿美元。可能只有洛克菲勒家族的财富曾经超过它，但这也只能是在约翰•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捐献大部财产之前，而且还得把通货膨胀的因素考虑进去。倘若单纯按美元计，沃尔顿家族的财富遥遥领先。

    将沃尔顿家族成员的财富合并计算是合理的，因为这个家族一向是集体思考、一致行动。家族成员以及家族顾问之间经常进行沟通，而且每年三次聚会，共商理财之道。由于手中掌控著沃尔玛的巨额股份，沃尔顿家族所拥有的经济影响力和社会影响力举足轻重，尽管这种影响可能是悄无声息的。沃尔顿家族决定著美国 100 多万个就业机会（试想一下，如果这个家族要求沃尔玛放弃在加州与工会进行的争斗，并从这个“黄金之州”撤出的话，会产生什么影响？）。沃尔顿家族的决策还左右著投资人在股票市场和养老基金市场中数千亿美元的投资组合。今后这个家族的影响力还会更加深远，它在慈善事业中也是刚刚崭露头角的巨头。一个家族如何处置自己的财富，可能会给整个国家留下深刻的印记，洛克菲勒家族就是很好的佐证。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沃尔顿家族迟早会和摩根（Morgan）、梅隆（Mellon）、盖蒂（Getty）等家庭一样，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名字。不过目前，它的巨富时代仍开始不久。沃尔玛公司在 34 年前上市，90 年代才成为行业霸主。家族成员并非在富裕的条件下长大，他们只是生活在小城镇里的普通孩子，幸好父亲经营著几家小店铺，境况还算不错而已。他们长大后，才有了大笔的钱。这真是他们的福气，因为这样多的财富常使家族四分五裂。

    很多人对沃尔玛公司的创始人萨姆先生即塞缪尔•摩尔•沃尔顿（Samuel Moore Walton）都很熟悉。他于 1918 年出生在俄克拉荷马州尘土飞扬的金菲舍尔区（Kingfisher）。到 1992 年去世的时候，他积聚起了美国最大的一份家产。如今，萨姆先生依然庇佑著他的家族，因为他的巨额财富不仅得益于他精明的生意头脑，更得益于他的远见卓识。家族在他去世后并没有交税，就可以说明这一点。萨姆用家族在沃尔玛的股份成立了一个家庭合资公司，避免了大部分遗产税。四名子女每人持有公司 20% 的股份，他自己和夫人海伦各占 10%。在他去世后，遗孀海伦免税继承了他在合资公司 10% 的股份，而子女们作为公司的合伙人，也得以免交巨额遗产税。

    那么这些继承人到底是谁？他们用这些财富做了些什么？他们又是些什么样的人呢？其实，他们在很多方面和萨姆都非常相像。家族的第二代同他一样是亿万富翁，他的朴素和节俭仍然影响著他们。沃尔顿家族行事低调，不事张扬。但是，他们也逐渐被物质享受─私人飞机、豪宅、古董跑车等等所吸引。以他们的身份，自然少不了这些。

    海伦（Helen）是这个家族的家长。最近，她还在清晨六点半钟亲自为家里的客人准备早餐。海伦的子女都或多或少继承了父亲的热情。长子约翰（John）曾在特种部队服役，并从那场可怕的越战中侥幸逃生，现在负责家族的慈善事业。次子吉姆（Jim）掌管著家族的自营业务，包括一个方兴未艾的银行帝国。三子罗伯（Rob）是沃尔玛公司的董事长，也是公司和家族的联系纽带，不可低估。幼女爱丽丝（Alice）是美国最富有的女人，为了专心饲养名马而关闭了自己的投资银行，她还曾领导阿肯色州西北部的开发活动。 沃尔顿家族历来不愿与媒体谈及私人生活，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受媒体访问，向《财富》杂志稍许透露了家族的一些往事。为了成就这篇专访，《财富》杂志先后采访了全美数十位知情人士，历时一年有余，希望本文能够提供给你迄今为止对美国商界第一家庭─沃尔顿家族最为全面的描述。

    罗伯---公司董事长

    罗伯对高乐氏（Clorox，美国清洁剂品牌─译注）是否该摆在货架第三层这样的问题一点都不感兴趣，”沃尔玛公司首席执行官李斯阁（Lee Scott）在介绍他的老板、公司董事长罗伯•沃尔顿（Rob Walton）时说。“可是，一谈到房地产、法律以及相关领域的问题，罗伯的知识底蕴和深究能力简直不可思议。他还有超凡的形象记忆能力，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在肯塔基州帕杜卡的沃尔玛店附近有一家汉堡王（Burger King），三英里以外就是州际公路，他甚至还会向你解释为什么凯马特（Kmart）在位置上略占优势。” 接下来，李斯阁又会谈到罗伯性格中争强好胜的一面: “我们从来都不乘坐同一架飞机，所以如果我们去外地开会，有时候我们会比赛谁先到达目的地。”说到这里，李斯阁兀自笑了（原来李斯阁乘坐的是沃尔玛公司的商务飞机，而罗伯则是亲自驾驶私人飞机）。“罗伯是名出色的飞行员，而且还循规蹈矩。”

    “谁又不是这样呢？”我问李斯阁。

    “就拿罗伯的父亲来说吧，他在飞机上就没那么保守。”

    是啊，人们总是愿意拿萨姆先生来做比较，身为长子的罗伯更是无法避免。对此，罗伯回应说: “我和父亲绝对是两种不同的人，我善长于分析，因为我学的专业是法律和财务。所以，我真的认为把我和父亲相比实在是不太合适。”

    看得出来，罗伯•沃尔顿天资聪颖，但他既不是父亲那样的零售天才，也没有父亲火爆的脾气。他的过人之处在于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自己有能力打理好沃尔顿家族的财富，并出任沃尔玛公司的董事长，但他无需担任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去承担那份并不令人艳羡的责任。

    于是，罗伯成为联结沃尔玛公司和沃尔顿家族的纽带。这并不是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罗伯也不是一位典型的董事长。甚至由于他的作风过于低调，即使是在沃尔玛内部，人们也很少提及他的名字。尽管如此，凭借跟随父亲工作数十年积累起来的经验，罗伯堪称是美国商界最富见识的非执行董事长。由于沃尔顿家族的全部财富都维系在一支股票上，所以罗伯担任这一职务也是责任所在。沃尔玛的前首席执行官、现任董事会执行委员会主席大卫•格拉斯（David Glass）说: “沃尔顿家族完全可以将公司的股份折现，但是他们非常有远见。罗伯曾不止一次说过: ｀不，不要这样做，我们应该谨慎一点。＇他们反对增加分红，认为应该把钱用到企业发展上。你知道，这可不是处于这种情形的每个家族企业都能有的观念。”

    在沃尔玛公司的总部，罗伯•沃尔顿的办公室与格拉斯、李斯阁的办公室只隔著一条走廊。之所以这样安排，用罗伯的话来说，是因为他们是公司的“三驾马车”: 罗伯领导董事会并主持股东大会; 格拉斯是“商业天师”; 物流专家李斯阁担任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主管公司运营。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罗伯的办公室只有储藏间大小。罗伯对此十分自豪: “我的办公室有 3 米长、3 米宽，没有窗户。”在沃尔玛公司，所有的办公室都很小，而罗伯的办公室与其他大部分高管人员的办公室相比就更小。原因有二: 一是传达出一种信息─即使是萨姆先生的儿子在公司里也没有特权; 二是现在罗伯并不经常在办公室里办公，每个月顶多出现四、五次。罗伯还有其他热衷的事要做。他可以驾著私人飞机，从位于科罗拉多山中的家里飞到法国去骑自行车，或者到加拿大去打野鹅，甚至还可以到南非去参加生态狩猎。

    刚过花甲的萨缪尔•罗伯森•沃尔顿似乎注定要继承父亲的衣钵。在 35 年的职业生涯中，他一直都在为沃尔玛公司工作，或者是担任公司的外聘律师，同襟中也只有他在沃尔玛公司担任高管职务。罗伯身高约 1 米 83，体态精瘦颀长，皮肤棕褐，浅色的头发修剪得很短。他的举止平静如水，处世务实，说起话来咬文嚼字，完全符合他的律师身份。据说在旅行中，他常随身携带一个小本子，记录姓名或是笔记。跟他父亲一样，罗伯也喜欢提问。华尔街一位高级经理人回忆起最近跟罗伯打交道的经历时说: “我遇到的亿万富翁都喜欢大谈特谈自己的想法，而罗伯却向我发问。他向我询问沃尔玛是应该增加分红还是应该买入股票。”这就是罗伯的“基因”: “从父亲那里我学会了变化和尝试是永的，而且你必须随机应变。"

    罗伯出生在阿肯色州的图尔萨，在本顿维尔镇和纽波特长大。可以想见，他的童年并非无忧无虑: “那时我在父亲的铺子里干活─搬箱子，扫地，修补漏雨的房顶。我记得很清楚，仓库是在楼上。我还送过报纸呢！”读高中时，他加入了橄榄球队，成为正式球员。后来，遵从母命进入了俄亥俄州的一所自由艺术学院--伍斯特学院（College of Wooster）继续深造。这是一所基督教长老会学校，沃尔顿家族是该教派的信徒。在伍斯特，罗伯继续打他的橄榄球。“在校队，我个子虽然小，但拦截抢球还是太慢，”罗伯打趣道。两年后，他转学到费耶维尔镇的阿肯色大学（University of Arkansas），那里在本顿维尔镇南面约 25 英里。

    罗伯在大学主修财会，1966 年毕业后，他进入了纽约的哥伦比亚法律学院（Columbia Law School）。这对于一个来自偏僻乡村、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为什么要选择法律学院呢？“我的祖父勒兰德•斯坦福•罗伯森（Leland Stanford Robson，因曾祖父、曾祖母与斯坦福大学的创始人在火车上的一次邂逅而改为现名）就是一名律师，他是我的偶像，”罗伯说。 在获得法学学位之后，罗伯没有直接投入沃尔玛的怀抱，而是在图尔萨的康温律师事务所（Conner & Winters）找了份差事。在那里，他的一部分工作就是为父亲尚在萌芽阶段的公司提供法律服务（选择在图尔萨工作，是因为那里距本顿维尔镇最近，但又有足够的空间让他摆脱家里的约束）。罗伯帮助家里将所持的沃尔玛股份组建成沃尔顿企业有限公司，他还为沃尔玛公司 1970 年 10 月的首次公开募股提供了法律服务。就在此时，本顿维尔镇向他发出了召唤。“爸爸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我，他需要我回去，”罗伯说。于是，在 1978 年，离婚又再婚的他带著三个孩子回到家乡。

    萨姆任命他的儿子为公司高级副总裁（兼公司秘书，后来是公司的副董事长），并让他进入董事会。“萨姆告诉罗伯，在沃尔玛公司只作一名律师是很轻闲的，”格拉斯说。“于是，萨姆就把一大摞文件堆到罗伯的桌子上，开始是房地产方面的业务。”在其他业务上，罗伯也开始投入角色。正是由于他的坚持，萨姆才在 80 年代中期开始向海外扩张。“当时我们担心国内的市场趋于饱和，这当然是杞人忧天，但我们仍然庆幸能有这样的想法。我记得 1993 年我们曾经秘密造访加拿大，在那里我们已经选定了几处店址。我当时极力主张这一策略，现在加拿大已经成为公司重要的成功典范。目前我们每年在海外收购的房地产总额超过了 10 亿美元。”

    伴随著沃尔玛的巨大成功，种种非议也接踵而至。作为公司的董事长，罗伯对诸如沃尔玛破坏小城镇的发展、歧视妇女、反对工会组织以及工资过低等种种指控的感受更加强烈。当我问他如何看待这些批评时，他回答说: “他们说的有些是正确的，伤人的是那些诽谤和诬蔑。但这也是一些对手们份内的工作，比如工会就希望组织起来。一旦你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公司，理所当然就会引起世人的关注。我们现在的情形已经好多了，而且这些最终都会成为我们更加强大的动力。”

    2003 年 6 月，罗伯在华盛顿向美国反托拉斯协会（American Antitrust Institute，美国一个反垄断游说组织─译注）发表了一次罕见的长篇讲话，试图为沃尔玛公司进行辩护: “坦率地讲，现在人们对沃尔玛的认识存在著误区，其中之一就是沃尔玛借助规模和能力，从供应商那里低价进货，再低价售出……我看到有些文章说沃尔玛公司的进货价格低于其他竞争对手，从而构成了沃尔玛的不正当竞争。但我并不这样认为……我们听到的是另一种担心，那就是沃尔玛在某些情况下支付的价格可能会高于竞争对手。”这听起来好像是有人喝多了苦艾饮料（Kool-Aid，引申为一种可为某种信仰或理念而壮烈牺牲的精神或行为 译注）。罗伯的讲话带有沃尔玛最招人讨厌的腔调: 沃尔玛压榨对手还不算，沃尔玛人居然认为自己不可能在这么干。

    罗伯和我吃了一些三明治 [那是从公司总部对面的吉米琼斯分店（Jimmy John's）叫的外卖。店主是沃尔顿家的朋友，店里生意十分兴隆]，然后我们穿过沃尔玛类似公立学校的大堂，来到了停车场。阿肯色州的阳光如此耀眼，和沃尔玛办公楼里的昏暗形成了强烈对比，我们两人不得不遮住眼睛。罗伯在旧柏油路上搜寻著他的新宠--一辆丰田混合动力的“先驱”（Prius）汽车。他开车带我前往设于本顿维尔镇广场的公司博物馆，那里是沃尔玛第一家零售店的旧址。在路上，罗伯向我介绍了车的传动系统，还不好意思地承认他没有排队等候六个月，而是通过关系提前买到了车。

    “先驱”车的后部放著一辆轮胎只有丝带般粗细的跋涉者（Trek）计时赛自行车，它记录著萨姆先生长子的成长轨迹。罗伯正式投身自行车运动是在 20 多年前，当时他离开了沃尔玛公司，在夏威夷进行了为期一年的铁人三项训练（至今他仍热衷于参赛）。他的这种度年假方式在当时被广泛认为是一种姿态，表示他不会去担任首席执行官的职务。 不久前，罗伯与妻子卡洛林（Carolyn）分居，搬到了科罗拉多居住，并常有约会。最近，为了避开父亲萨姆那架老掉牙的双引擎螺旋桨飞机，罗伯购买了一驾崭新的顶级 “猎鹰”（Falcon）喷气飞机。他还喜欢参加老式汽车赛。“我有一部 1970 年的莲花（Lotus）、一部眼镜蛇（Cobra），还有一部甲壳虫（Scarab），”罗伯介绍说 [这部甲壳虫非常有趣: 它是 Lance Reventlow 50 年代的产品，该公司的前身是另外一家零售巨头伍尔沃斯（Woolworth）]。2004 年 8 月，罗伯和儿子一起参加了蒙特利西斯通汽车赛（Monterey Historic Automobile Races），这是该项目最重要的赛事。

    星期天下午在圆石滩和法拉利车主们亲密交谈，可不是萨姆先生理想的休闲方式，但如果看到儿子罗伯继承了他最喜爱的一项消遣，他一定会倍感欣慰的。“我们一起去加拿大打野鹅，”小坎尼斯特•霍杰斯（Kaneaster Hodges Jr.）说。他是一名律师，也是沃尔顿家族的朋友。“每年我们都一起去南达科达的格勒格里打野鸡。罗伯是个好猎手，所以他们在那里挂了一块铭牌，上面写著“沃尔顿小径”。

    罗伯和我在沃尔玛博物馆结束了一天的采访。在这个按原貌装修的老店铺里，悬挂著上千张萨姆先生的照片，有同员工的合影，有开业剪彩的留念，有同总统的合影，还有身著草裙的著名照片。萨姆先生的办公室被拆掉玻璃的隔断隔开，他的办公桌和个人物品仍然按照他去世时的情形保留著。他那台著名的红白相间的破皮卡也陈列在那

    里，底下还放著一些养狗的箱子，那是为他豢养的猎犬（他最喜爱一条叫“罗伊”的狗）准备的。“如果在这里待长了，我就忍不住会落泪。”罗伯看了看眼前的景象，垂下眼帘轻声说道。这让我回想起李斯阁的一番话。他曾问我: “你能想象作为萨姆 沃尔顿的长子是怎样长大的吗？”“我想罗伯已经参透了这一点。他喜欢回忆父亲，但是不去和他比较。他要做他自己。”

    海伦---家族的女族长

    每年，沃尔顿家族都会在海伦•沃尔顿的大房子里共度两个周末。这座房子位于幽静偏僻的本顿维尔镇北部，是一座建在小溪上的弗兰克•罗伊德•莱特（Frank Lloyd Wright，美国著名建筑师，被誉为“美国建筑之父”─译注）式建筑。萨姆健在的时候，海伦的身体也还好，全家会到佛罗里达、墨西哥或加利福尼亚的度假村聚会。即便是现在，家族成员也会每年一次集体进行短途旅行。但在多数情况下，海伦和她的儿孙们都会在她的起居室里共享天伦之乐。 这些聚会对于沃尔顿家族来说非常重要。聚会的话题都是事先确定的，沃尔玛公司的管理人员、沃尔顿企业或家族基金会的顾问也会应邀在聚会中作一些演示，主题可能涉及公司的慈善事业、商业运作或是海外扩张。“聚会将我们粘结在一起，”罗伯 沃尔顿说，“我们希望下一代能够积极参与公司事务，将来成为公司的好管家。”

    作为女族长，海伦•罗伯森•沃尔顿是这个全美首富家族的道德权威。现年 84 岁的她在五年前遭遇车祸之后，身体就一直非常虚弱。但是，她仍四处走动，而且据说她对家族的生意异常关注。海伦慈眉善目，一头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与萨姆马不停蹄的干劲儿相比，她的影响更加温和。“爸爸总是听妈妈的话，如果他不听，妈妈也会让他听的。”这是罗伯的约吉•贝拉式（Yogi Berra，美国前职业棒球明星 译注）的说法。萨姆原打算从大城市开始兴建沃尔玛商场，但由于海伦坚持选择人口不到一万的小镇，萨姆最终还是决定从本顿维尔镇开始。

    海伦来自俄克拉荷马的克莱默尔，所以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南方人。她和萨姆都生于灰盆地区（Dust Bowl，指美国大萧条时代南部干旱大平原--译注），但家境都还可以。萨姆在他的自传《美国制造》[与约翰•休伊（John Huey）合著，后者现任《财富》杂志出版商时代公司（Time Inc.）的总编] 一书中说，他和海伦在二战中结识，按照他的描述，海伦“美丽聪慧、学识渊博、理想远大、执著坚定”。而海伦在评价萨姆时说: “我常对父母说我要嫁给一个能量非凡的人......也许我有一点点过份。”

    当萨姆将全部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生意上的时候，海伦则关注起家族的慈善事业。人们都说是海伦说服了萨姆，才建起了沃尔玛的慈善基金会以及私人家族基金会（在这里我们需要指出的是: 海伦的想法也不都是明智的。据报道，70 年代她曾反对公司上市，还劝说萨姆隐退，这明显是个失误）。尽管萨姆和孩子们在政治上都倾向于保守，但海伦还是为“家庭计划服务中心”（Planned Parenthood，辅助未婚妈妈的社会福利机构─译注）做出了重要贡献。海伦还是长老会教堂基金会（Presbyterian Church Foundation）的受托人，她无偿捐助 600 万美元设立“萨姆─海伦 沃尔顿奖励基金”，以鼓励教堂的发展。她还向本顿维尔镇学区捐款 220 万美元。

    “海伦有著坚定的信念，”约翰•路易斯（John Lewis）说。他是沃尔顿家的老朋友，目前担任费耶特维尔银行（Bank of Fayetteville）的首席执行官。“她对慈善事业充满了热情。”海伦促成沃尔顿家族投资 500 万美元，在费耶特维尔大学校园附近修建了沃尔顿艺术中心（Walton Arts Center）。艺术中心于 1992 年正式对外开放，当时萨姆去世刚刚几周。该中心是一座综合性设施，它既是阿肯色交响乐团的常驻地，也能接纳百老汇巡演和其他演出。参与当季演出的团体包括: Pilobolus 舞蹈团、荷比•汉考克（Herbie Hancock，现代爵士乐宗师--译注）、爱尔兰酋长乐队（Chieftains）以及克诺斯四重奏（Kronos Quartet，古典先锋-译注）。

    自从车祸以后，海伦就很少抛头露面。车祸发生时，海伦正开著一 辆 97 年的克莱斯勒豪华房车（LHS）通过本顿维尔镇，她的车猛烈撞击到一辆彼得比尔特（Peterbilt）垃圾清运车，当时卡车上装著 25.86 吨的垃圾。有目击者说她闯了红灯。海伦受伤严重，一侧脚踝、胯骨和双肩骨折。她先被送入重症监护室，之后又接受了多次手术（除了身体遭受痛苦之外，卡车司机还提出诉讼，要求她赔偿 6,500 万美元，后来撤诉）。海伦顽强地与伤痛作斗争，但她终究没有完全痊愈。“车祸还导致了母亲脑部受伤，”罗伯说，“让她行动不便。”

    雷克•尼斯（Rick Niece）是欧萨克大学（University of the Ozarks）的校长，沃尔顿家族曾为这所大学捐赠过 3,950 万美元的等额补助基金。他回忆起海伦受伤前在她家小住的情景时说，“我记得在就寝前，我问沃尔顿夫人通常什么时间起床。她说不用管她，我想几点起都可以。可是第二天早晨刚六点半，我就听到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我赶紧叫醒我太太谢瑞（Sheré ) 告诉她我们得起床了，沃尔顿夫人已经在厨房里忙上了。当我们收拾停当走进厨房时，她正为我们准备早餐。这是我们第一次吃到自制的燕麦片。”

    吉姆---家族的银行家

    说来巧合，阿肯色州盛产的国家政要多得出奇。克林顿夫妇自然要提，威廉•富布莱特（William Fulbright）和戴尔•珀斯（Dale Bumpers）也不能不说，玛莎•米切尔（Martha Mitchell）更不能遗漏。杰出的商界名人更是数不胜数。据称，小石城的史蒂芬斯（Stephens）家族旗下的投资银行是华尔街以外最大的投资银行。在阿肯色州的西北角，还有沃尔顿家族、养鸡大王唐•泰森（Don Tyson）以及货运巨头 J.B. 亨特（J.B. Hunt）。阿肯色州地方不大，所以这些人无法避免的要在生意上互有往来，这就使事情变得更加有趣。

    通常情况下，吉姆会代表沃尔顿家族和其他家族打交道，他是萨姆和海伦最小的儿子。如果说罗伯代表的是沃尔顿家族仅有的公众形象，那么吉姆就代表著家族私密的一面。他统管著家族拥有的绝大部分企业，其中包括沃尔顿企业 该公司持有 900 亿美元的沃尔玛股票、一家繁荣的银行控股公司、报纸，还有几家小型企业。吉姆不是沃尔玛董事会的成员，事实上他供职的各家公司都是家族的私有企业（吉姆也是兄妹当中唯一拒绝此次采访的人）。“吉姆很像他的父亲，只是更沉默寡言，”大卫 格拉斯说，“他能把事情搞定，而且会投入很长时间。”在阿肯色州西北部甚至流传著这样的说法: 没人愿意干吉姆的差事，因为他的工作太辛苦！而这并不是第二代亿万富翁的典型作风。 吉姆的办公室设在本顿维尔镇中心那栋不太像样的老楼的楼上。那里是沃尔顿世界的中心，也是沃尔顿企业有限公司的办公地点。在投资业内，沃尔顿企业（WEI）被看作一个家族事务所，即专门管理某一富有家族金钱及事务的公司。但是，由于其所持沃尔玛股票的价值超过了得克萨斯州和阿肯色州两州的预算经费总和，其他大多数投资公司在沃尔顿企业面前都相形见绌。吉姆和另外 20 余名雇员共同管理著这家公司，其中里克•查普曼（Rick Chapman）等重要顾问负责家族的日常金融事务，巴迪•菲尔波特（Buddy Philpot）担任沃尔顿家族基金会的负责人。

    这一切都是如何组织起来的呢？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虽然家族成员们提供了一些有限的情况，但他们并没有透露更多关于金融运作的秘密，这些金融运作都是通过信托和公司网络完成的。尽管如此，通过采访和资料，我们仍然可以部分描绘出沃尔顿家族神秘的一面。首先，我们必须回忆一下萨姆•沃尔顿和他于 1953 年创立的家庭合资公司。当时，萨姆的子女还是学校操场上的顽童。萨姆在自传中写道: “经过几年，我们的沃尔玛股票已经变成了合股公司。沃尔顿企业的董事会，也就是我们这个家庭，总是在意见一致的基础上做出决策。有时候我们会争论，有时候我们不会。但是，我们控制著向每个家庭成员支付的金额，每个人获得的数目都是相等的。”现在，海伦和她的四名子女各自拥有沃尔顿企业 20% 的股份 价值约 180 亿美元 而沃尔顿企业拥有沃尔玛 39% 的股份，折合 1,680,506,739 股。让我们暂停一下，先来看看分红的情况。以沃尔玛 2004 年支付股利 52 美分计算，沃尔顿家族所持股票的年度分红就可达 8.738 亿美元，税前人均分红将近 1.75 亿美元。按照银行家对财富的看法，这可能就是家族成员“维持他们生活方式”的来源。但是，大部分现金都投入到家族下属的企业中，如银行和慈善事业。

    尽管沃尔顿家族成员的大部分财产都在沃尔顿企业名下，但是海伦和她的子女也在其他两家公司持有少量股份（在这里，“少量”只是相对而言）。这些股份都是在早期或是公司首次公募时购买的，每人持股的数量在 280 万股至 1,100 万股之间。据推测，这些股票的红利直接支付给家庭成员。海伦的子女还共同享有 200 万至 400 万股沃尔玛股票的间接所有权。关注沃尔顿家族的人们可能已经注意到: 有报道说约翰和罗伯于 9 月份出售了约 600 万股沃尔玛股票，价值超过 3.2 亿美元。一份内部分析表明 ，这些股份实际上原为“海伦 沃尔顿 1987 非限制慈善信托”（Helen Walton 1987 Non-Qualified Charitable Trust）的股份 （受托人是约翰和罗伯）。信托的受益人是两个基金会或其中任意一个，这 3.2 亿美元将用于慈善事业。

    在小型、非沃尔顿企业持有股份的意义在于: 沃尔顿家族各成员的资产是不均等的。在沃尔玛股份中最富有的是约翰，他还有价值 7.52 亿美元的额外股份。最“穷”的是海伦（她为慈善事业捐款较多），她名下的额外股份只有 1.81 亿美元。请注意: 爱丽丝比她的母亲更富有，这使她成为全美最富有的女人。

    吉姆•卡尔•沃尔顿（Jim Carr Walton）现年 56 岁，他算得上是沃尔顿家族的住家男人。和兄弟们一样，吉姆也是在本顿维尔镇上的高中，在学校里也是橄榄球队的正式球员。但是，吉姆没有像兄长罗伯、约翰以及妹妹爱丽丝一样去外地求学，相反，他选择了阿肯色州立大学，主修的专业是商业管理。跟大多数沃尔顿家族成员一样，吉姆学会了飞行，之后，于 70 年代初加入了沃尔玛，从事房地产交易。吉姆的发色较深，再加上他的笑容，使他的相貌在兄弟几人里看起来最像母亲。吉姆谈吐温和，镇静沉著。兄妹当中，只有他仍与原配保持著婚姻关系。吉姆的夫人琳恩（Lynne）曾在靠近镇广场的地方经营过一家书店，书店已于去年歇业。吉姆因热心公益而广受好评，可他讨价还价时的锱铢必较也是出了名的，这一点和他父亲如出一辙。因此，吉姆在 70 年代初，也就是他加入沃尔玛仅几年之后，就表示要离开沃尔玛，转而经营沃尔顿企业，绝对是人尽其才。

    即使在那个年代，沃尔顿企业的业务也不只限于管理家族所持的沃尔玛股份，事实上，吉姆把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阿尔维斯特银行的经营当中。“萨姆在 60 年代初就买下了本顿维尔银行（Bank of Bentonville），”费耶特维尔银行的约翰 路易斯介绍说，“萨姆和吉姆通过几十年的时间才慢慢建立起了业务，只是在后期它的发展速度才大大加快。”

    步入一家阿尔维斯特银行，你会发现它简直就是沃尔玛的翻版。这里到处都是友好的指示标牌，银行职员和出纳员们胸前别著超大尺寸的名牌，上面用大号字体拼写出他们的名字（而不是姓）。但是，根据 SNL 金融咨询公司的统计，阿尔维斯特银行的经营业绩却很一般。它的净利息虽然高于其它银行，但资产回报和股票回报却偏低（一位发言人解释说，这是因为银行将资金用于进一步发展）。阿尔维斯特银行归家族成员直接所有，吉姆、约翰和罗伯各占 25.88%，海伦占 18.57%，其余为员工所有。那么，爱丽丝呢？可能是因为经营著一家名为美洲驼（Llama）的投资银行公司（详见下文），所以她被禁止拥有任何阿尔维斯特银行的股份。阿尔维斯特银行现有资产 70 亿美元，2003 年的净收入超过了 4,300 万美元。它在阿肯色州、俄克拉荷马州和密苏里州设立了 200 余家分行，此外还有多家抵押公司和保险公司。阿尔维斯特的地域性扩张完全沿袭了萨姆在推广沃尔玛时的路线。

    除了进军银行业之外，萨姆 沃尔顿在几十年前还决定收购当地的一家报纸 《本顿日报》（Benton County Daily Record）。目前，该报隶属于沃尔顿家族的社区出版社（Community Publishers）。萨姆一直对收购平面媒体情有独钟，可能是为了方便夹送插页广告和宣传册，而这一举措同时也可以使整个家族免受不友好媒体的困扰。

    如今，吉姆拥有社区出版社 97% 的股份（剩余部分可能由员工掌握）。

    不久以前，社区出版社与小石城的史蒂芬斯家族为了争夺费耶特维尔市的《阿肯色西北时报》（Northwest Arkansas Times）展开了一场较量。当时，控制当地另外一份报纸的史蒂芬斯家族试图收购该报，但由于美国律师协会（U.S. Attorney）和社区出版社的诉讼而导致交易受 阻。后来，康莱德•布莱克（Conrad Black）的豪林格公司（Hollinger International）收购了这家报社，并转手卖给了吉姆。

    现在，让我们见识一下沃尔玛和沃尔顿家族在阿肯色州西北部的影响力: 一名沃尔玛员工，会通过自己的 401K 账号（美国的 401K 养老计划 译注）持有沃尔玛的股票，在吉姆 沃尔顿的阿尔维斯特银行抵押贷款，每天看《本顿日报》，他甚至还可能是沃尔顿艺术中心的会员……这并非是天方夜谭。当一些人对这种权力的过分集中怨声载道的时候，更多的人却没有对此表示异议。沃尔顿家族在这些企业之间成功地保持了一定程度的独立（例如: 《本顿日报》在近期就刊登了一则由佛蒙特州一家集团付费的反沃尔玛广告）。也正是由于沃尔顿家族、泰森家族和亨特家族在商业上取得的巨大成功，本顿维尔镇及周边城镇和县市才得以快速发展，以至于那里的大多数居民根本无暇考虑权力是否过度集中的问题。

    约翰---军中的斗士

    2004 年秋天的一个清晨，我和约翰 沃尔顿沿 61 号高速公路，穿越密西西比，驱车南下。我们驶入老布鲁士快速路，这是当年南方黑人北上寻求就业机会、摆脱苦难的必经之路。而今，约翰 沃尔顿却求本溯源，试图为这一艰苦地区的学校注入一丝生机。约翰开著一辆破旧的白色福特金牛座（Taurus）轿车，看似不经心却又言之凿凿地谈论著什么才是沃尔顿家族将要世代传承的最伟大遗产。

    “家里人得出一个结论: 任何单一领域的行为都不如改善美国 K 至 12（美国基础教育-译注）的教育影响广泛。因为它会对我们面临的诸如犯罪、生产力、经济健康、经济增长以及真正的平等所有这些社会挑战产生积极的影响。”约翰一边开车，一边瞥了我一眼说道。我们在平坦漫长的公路上行驶，当我们向西转入 49 号快速路 [这里离传说中罗伯特•约翰逊（Robert Johnson）为了布鲁斯而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的那个交叉路口不远]，跨过密西西比河，进入阿肯色时，我试图搞清约翰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们最终去的地方是德尔塔大学预科学校（Delta College Preparatory School），该校位于阿肯色州的海伦纳市，是一所参与 KIPP（“知识就是力量”）计划的学校。海伦纳是密西西比河上的一座小城，在过去 50 年中，因经济崩溃而一蹶不振，当地居民以黑人和穷人为主。德尔塔大学预科学校的校址设在破败的市中心的一家翻修过的店面内，学校是公立中学，有 5、6、7 三个年级。该校参加了 KIPP 计划，该计划是十年前由两位年轻教师创办的委办学校组织计划。

    我曾经风闻 KIPP 学校要求严格，这所学校也不例外。学生们的在校时间为每周五天半，每天九个半小时; 每晚作业时间为两至三个小时。我们从一个班走到另一个班，中途约翰不停地和学生、老师们握手，并自我介绍说他是“沃尔顿家族基金会的约翰”。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他也不愿意去解释自己就是他们的捐助人。为建立这所学校，沃尔顿家族基金会已经捐款 26.9 万美元，此外，它还为全国 KIPP 计划捐款约 620 万美元。

    约翰是沃尔顿家族的社会改革家，他领导家族参与教育改革。他也是家里“文艺复兴时代式”的人物 当过士兵、 水手、飞行员、电子迷，还是风险资本家。约翰身材又高又瘦，酷似哥哥罗伯，但他脸上略带风霜的痕迹，看起来就更像父亲。约翰和罗伯一样，都是从伍斯特大学离开，但约翰选择了去越南。

    沃尔顿家族的慈善事业起步较慢，这不足为奇。那时候，萨姆 沃尔顿正致力于发展公司的事业，不可能囤积财富并大笔捐赠。他最初的慈善举动都是逐步进行的。“父亲推出了美国中部奖学金计划（Central American Scholarship Program）、针对沃尔玛员工的沃尔顿奖学金计划（Walton Scholars Program），还有我们的大学奖学金计划。”约翰介绍了家族的一些早期捐赠。约翰帮助家族将慈善捐赠的焦点转移到教育改革方面，使其与“振兴阿肯色西北部”、“振兴阿肯色三角洲地区”项目一起，成为沃尔顿家族慈善事业的三大目标。事实上，对这些地区的教育提供帮助，也有助于后两个目标的实现。

    沃尔顿家族有两个慈善机构，其中沃尔顿家族基金会创建于 1987 年，董事会仅由家族成员及顾问组成; 而沃尔顿家族慈善支持基金会（Walton Family Charitable Support Foundation）的董事会成员则包括外界人士。沃尔顿家族基金会现由巴迪•菲尔波特（Buddy Philpot）主理，巴迪原在阿尔维斯特银行任职（几年前，巴迪在银行实现超额增长后，因打赌而剃了个光头，轰动一时）。为什么要设立两个基金会呢？“因为一个是支持性机构，”罗伯解释道，“它专为阿肯色州的公立及私立大学提供帮助。”而另外一个基金会的扶助对象则是开放性的。

    历数沃尔顿家族基金会的善举，我发现他们每年小额捐赠的数目多得惊人，在数到第 500 项以后，我不得不停了下来。每年都会有数十所学院收到金额几千美元不等的支票; 奇克谢社团剧院（Chickasha Community Theater）和卡托研究所（Cato Institute）各 3,000 美元; 品种保留交流会（Seed Savers Exchange）、圣子教士乐园（Fun in the Son Ministries）及怀俄明大学（University of Wyoming）各 2,000 美元。

    不过，眼下沃尔顿家族正在酝酿大笔的捐赠。2003 年，沃尔顿家族为阿肯色大学提供了价值 3 亿美元的等额补助基金 这是有史以来公立大学收到的最大一笔捐款（该款项将用于设立大学生荣誉学院及研究生项目）。沃尔顿家族以等额补助基金的方式提供捐款，遭到一些人的非议，然而这正是阿肯色大学希望的方式。为履行自身的义务，阿肯色大学还需另外筹集 2,500 万美元。

    但是，扶持高等教育并非沃尔顿家族的首选。“自从《风险中的国家》（A Nation at Risk）出版以后，家里人就一直在谈论基础教育存在的弊病。”约翰指的是 1983 年出版的一份具有分水岭意义的报告，该报告对 K 至 12 年级的教育问题进行了严厉的斥责。“父亲对这个领域也很感兴趣……所以在他还健在的时候，我们就开始采取实际行动了。”除 3 亿美元的大学捐款外，沃尔顿家族的大部分捐赠（按金额计算）都面向初级教育。

    现阶段，沃尔顿家族的绝大多数善款都集中到约翰所说的“教育改革”上。所谓教育改革其实是个保护伞，它包括一系列有争议的项目 例如教育券和委办学校 其目的是为普通家庭提供择校的自由和资金，让父母们能够选择最适合子女的学校，包括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有评论家说: 这些措施削弱了公立学校，但约翰却坚持认为这是改革奏效的唯一途径: “教育产业每年耗资 7,000 多亿美元，光靠不断扩大支出是不会改变环境的。我们要改变的不是公立学校，而是教育环境。为此，公立学校就不得不向好的方向转变。”教育改革往往由商业人士发起，这种现象不足为奇，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些改革的根本目的就是将企业间的竞争延伸到基础教育阶段。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听上去就像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刚刚收购了一支职业球队，信誓旦旦地要用商业上的规则玩儿转体育。而这需要很多运气。

    沃尔顿基金基础教育项目的最大单一受益人是儿童奖学金基金会（Children's Scholarship Fund）。该基金会是一家非盈利性组织，五年前由约翰和有“华尔街买断艺术家”之称的泰德•福斯特曼（Ted Forstmann）共同出资设立。它已为全国 38 个城市和地区的 62,000 名儿童提供了奖学金。父母们只需支付 50% 以上的学费，子女就可以获得每年不超过 1,900 美元的奖学金。在儿童奖学金基金会的董事会中，两党名人荟萃，其中包括特伦特•洛特（Trent Lott，曾任参院多数党领袖）、亨利•基辛格（前国务卿）、查尔斯•兰格（Charles Rangel，联邦众议员），还有汤姆•达施勒（Tom Daschle，参院多数党领袖）。华尔街重量级人物朱利安•罗伯逊（Julian Robertson，老虎基金会创始人）、史丹利•德拉肯米勒（Stanley Druckenmiller，曾任索罗斯副手）、名人威尔•史密斯（Will Smith，影星）和帕特•莱利（Pat Riley，NBA 教练--译注）也位列其中。约翰的哥哥吉姆也是董事会成员。

    当约翰和我驾车沿 61 号高速公路疾驰的时候，有一刻我曾经试图打探约翰的战争经历。

    “你参加过战斗吗？”

    “是的。”

    “你为什么去越南？”

    “我在伍斯特上学的时候，宿舍里有很多人都在谈论战争，可是我觉得他们并不真正理解战争。”

    “所以你就自愿参加陆军了？”

    “是的。”

    “在哪个部分？陆军哪个部门？”

    “我在特种部队。”

    “真的？你为什么要去特种部队呢？”

    “我觉得如果你准备做一件事，就应该尽最大努力。”

    虽然对话勉强继续著，却了无生气，最后我不得不放弃。约翰跟许多越战老兵一样，不愿意过多谈论那场战争。后来，通过旁敲侧击，我发现约翰的经历远不止履行职责那么简单。

    约翰当时是“绿色贝雷帽”（Green Beret，美国特种部队）的成员，隶属于研究和观察部队（Studies and Observations Group），或称“SOG”（special operations group，特种作战部队的简称）。这是一支秘密精英部队，其成员一旦被俘，美国政府将不予承认其身份。SOG 经常在老挝和柬埔寨执行敌后任务。1968 年新年突袭刚刚结束后，约翰加入了这支部队。在那里，每次执行任务都要交火，而最恐怖的一次战斗发生在老挝阿劭谷。当时，约翰被派往路易斯安那（打击）部队（ST Louisiana）担任副指挥兼救护兵。一天清晨，路易斯安那打击部队乘直升飞机空降到非军事区附近，在那里遭到了北越士兵的袭击。绿色贝雷帽的战友约翰•斯泰克•米耶尔（John Stryker Meyer）在回忆录《穿越藩篱: 越南秘密战争》（Across the Fence: The Secret War in Vietnam）一书中对那一天的战斗进行了描述: “北越士兵的四发子弹重伤了尾炮手。沃尔顿挥著他的 CAR-15（M-16 的轻机枪系列）向敌人扫射……（他的）子弹击中了北越士兵，迫使他们退进了丛林。”

    书中还提到了沃尔顿的指挥官韦尔勃 “皮特” 博格斯（Wilbur “Pete”Boggs）请求使用燃烧弹进行支援的情形。燃烧弹落在离约翰仅咫尺之遥的地方，六个人的小分队很快就被包围，一人丧生，三人受伤。约翰对伤员实行了救护，伤员包括被弹片击中而意识模糊的博格斯，还有受伤严重的汤姆•柯宁汉（Tom Cunningham）。“我的膝盖被炸断了，开始大量出血。约翰 沃尔顿把止血带扎在我的腿上，止住了大出血。”约翰请求两架直升机协助撤离。当第一架大王蜂直升机到达并带著部分伤员离开时，北越军队加强了火力。为了将剩余人员全部撤离，还需要第二架直升机，可是由于著陆地点的交战过于猛烈，飞机无法降落。沃尔顿和战友们正打算听天由命，突然，第一架直升机冒著可能超重而无法再次起飞的危险飞了回来。敌人不断逼近，并朝著直升机开火，沃尔顿尽力保护著柯宁汉，上了飞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王蜂成功起飞，几乎是擦著树梢飞离了战场。虽然柯宁汉失去了一条腿，但是他和博格斯都活了下来。一次约翰打牌的时候，有人指出他右手腕的一道伤疤，那是被约翰打死的一名北越士兵的子弹划伤的。后来，约翰获得了银星勋章（Silver Star）。“如果我是评委会成员，我不会同意这项授勋，”约翰说，“有很多人都作过类似的事情。”

    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人，又怎能回到每天浇浇花园的琐碎生活中呢？虽然萨姆和家人都希望约翰能够加入沃尔玛，可是约翰觉得那里唯一适合他的工作就是担任公司商务飞机的飞行员。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过于拘束，于是他在得克萨斯州和亚利桑那州自行创办了飞播农药公司。这个行业听起来中规中矩，但实际上这只是约翰每天驾驶单引擎飞机作各种冒险飞行的一个借口而已（这份工作和一次次投弹轰炸十分类似）。你可以俯冲到农民的苜蓿地里─几乎碰著茂盛的叶片超低空飞行半英里左右之后拉起，越过地头的电线，然后再来一次。

    飞播农药让约翰重新适应了普通人的生活，但这种兴趣只维持了几年。接下来，他又被海洋所吸引。“我在加利福尼亚开始了造船生意，公司名字是科塞尔造船公司（Corsair Marine），主要建造三体帆船。现在公司还在运营，几年前一个澳大利亚人买下了它。”在这期间，约翰结婚、离婚、再婚，并有了一个儿子。

    但是，最终沃尔玛还是把约翰拉了回来。“大概是 1990 年，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当时我干飞行和造船也有一段时间了，正打算做些其它的投资。我跟随父亲出了几次差，他问我是否有兴趣加入董事会，我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过去十年中，约翰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生意人。他收购了另外一家专门生产高档摩托艇的造船厂----皮尔森游艇制造公司（Pearson Yachts）。事实上该公司真正吸引约翰的是其生产农田风车涡轮叶片的部门。这个部门一直只是个附属部门，而现在它为三菱公司制造叶片。据约翰称，“它还为政府做一些复合材料的模拟实验，用于生产军用汽车和其他一些东西。”约翰还组建了一家控股公司----特鲁诺斯（True North），作为皮尔森公司、复合材料业务及其他风险投资的保护实体（皮尔森公司最新一款摩托艇就以特鲁诺斯命名）。

    无论约翰的生活朝什么方向发展，他都不会忘记越南，尽管他并不愿意谈起那段经历。2003 年深秋的一天，一架私人喷气机降落在北达科达州法戈市的小机场上，它是来接载退休南越陆军上校盛定（Thinh Dinh）的。这是约翰 沃尔顿的私人喷气机，他载著盛定前往拉斯维加斯，参加一次特种部队的聚会。这是约翰起码能做到的，因为 36 年前在阿劭谷的那个血色清晨，正是盛定驾驶著他的大王蜂直升机返回交火地点，接应约翰并操纵超重的飞机擦过树梢撤离了战场。约翰曾志愿投身苦难之旅，并侥幸余生，现在又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也许这就是约翰做出承诺的由来，也是他驱车南下密西西比公路的原因。

    爱丽丝---公益事业的推进者

    六年前一个十一月的清晨，8,000 多人聚集在本顿维尔镇外的机场碎石跑道旁，期待著总统比尔 克林顿的到来。他们都和总统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总统就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回到他们中间，出席阿肯色西北部新机场（航线呼号 XNA）的启用仪式。很多当地人都曾认为兴建机场是天方夜谭，因为从 50 年代起人们就开始筹划，却一直没有完成。总统走下空军一号并发表了讲话: “我发现每个项目的完成都需要一定的推动力量，这些人就像一只嘎吱作响的车轮，让你烦不胜烦，最终即使你不想这样做，还是不得不做。在此，我谨向那些特别响的轮子表示感谢─首先是爱丽丝 沃尔顿，她让我筋疲力尽。”听到这里，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不久以前，我造访了爱丽丝•沃尔顿位于阿肯色密林深处的一座小木屋。小屋高高的建在河上，四周景色宜人。55 岁的爱丽丝感冒初愈（按爱丽丝的顾问的话说，“她是个整天忙碌的人”）。“我为我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豪，”爱丽丝说。“当时我们这个地区需要发展经济，而发展的唯一途径就是要建设城市基础设施，也就是公路和机场。现在我们成功了。”毋庸置疑，包括本顿维尔镇在内的阿肯色州西北部目前正在迅猛发展，这当然要归功于沃尔玛的成功，而如果没有便利的交通，这一切又如何开始？

    爱丽丝•路易斯•沃尔顿（Alice Louis Walton）是萨姆和海伦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这就无怪乎她在家中总是显得与众不同。爱丽丝和父亲一样，都很固执。“在某些方面，我认为她和我最像 桀骜不驯，”萨姆在他的书中写到。“我从他那里学到了意志坚定，”她笑著说。“当然，只是皮毛而已。”随后，她又说: “爸爸能够洞察一切，还知道如何冒险。我真想能够像他那样。”说到这里，爱丽丝突然潸然泪下。

    总部设在本顿维尔镇周边地区的公司目前产值已达到全国国民生产总值的 2.5% 以上。据说在那里找份工作易如反掌。本顿维尔镇像宾州的赫胥镇和纽约的康宁镇一样，逐渐成为受惠于一家大公司的公司城。沃尔顿的资金和实力在本顿维尔镇扎根已经几十年，但是直到90 年代通过爱丽丝的引导，才真正使该地区从沃尔玛的存在中受益。

    爱丽丝和我在阿肯色森林中漫步，她向我介绍著这个地区和这个地区的历史。她身穿牛仔裤和印有骏马图案的深红色衬衫（马是她的最爱 ），外面罩著一件印有布鲁克斯邓恩（Brooks & Dunn）标志的夹克衫。爱丽丝相貌迷人，直发披肩，有点儿像她的母亲。她的笑声极富感染力，谈吐诙谐幽默，喜怒形于色，并且从不畏惧直盯著你的眼睛说出自己的想法。

    从某种意义上说，爱丽丝的生活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处。年少时，她是本顿维尔的小镇女孩，酷爱户外运动和骑马。而今，经过几十年生意场上的摸爬滚打和跌宕起伏，她又回到了骏马中间。她还会怀念那些商业生涯吗？“不，一点儿也不会。”她轻声笑著说。

    高中毕业后，爱丽丝进入了圣安东尼奥的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San Antonio），之后又在沃尔玛干了一段时间的采购员，但这份工作并不适合她。“我跟爱丽丝开玩笑说，她做采购员时进的货我到现在还没有卖完呢！”大卫 格拉斯说。后来，爱丽丝移居新奥尔良，在那里有过一段婚姻，并在赫顿投资公司（E.F. Hutton）从事证券经纪。1979 年，时年 25 岁的爱丽丝与其他八个城市的 11 名赫顿公司的经纪人一起，被美国证交会（SEC）起诉，罪名是为顾客提供了“不恰当”的交易方式。1979 年 4 月 18 日，爱丽丝在写给证交会的一封信中否认了自己有任何违法行为，但“为了避免拖延官司”同意接受调解。结果她被暂停参与证券交易六个月。

    80 年代中期，爱丽丝搬回阿肯色州西北部并开始饲养拦牛乘马。这是一种经过训练可以参加从牛群中分离牛只比赛的轻型乘马。后来，爱丽丝开始介入家族的生意，并在阿尔维斯特银行开办了投资经纪业务。但是，1989 年的一个早晨，悲剧发生了。爱丽丝在开车上班途中，撞死了一个从她车前经过的女人。即使到了今天，每当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爱丽丝还心有余悸。

    爱丽丝运用沃尔顿企业的资金和个人积蓄创建了自己的投资公司，命名为“美洲驼”（源自亨特买来送给她的一匹南美驼）。她解释说: “成立美洲驼的主要目的是帮助所在地区的公司争取资本投入，而在此之前他们一直被拒之门外。”美洲驼公司认购债券并为其他金融机构提供资产管理。在此后十年中，爱丽丝从美洲驼公司的宝座开始，形成了一股强大的个人旋风，并将全部精力倾注到提升阿肯色西北部的事业中。

    1990 年，爱丽丝成为阿肯色西北商务理事会（Northwest Arkansas Council）的第一任主席，她的父亲萨姆、J.B. 亨特和唐 泰森都是会议的成员。“爱丽丝是领袖中的领袖，”尤瓦德•林赛（Uvalde Lindsey）评价说。林赛曾任克林顿的助手，现在担任阿肯色西北理事会的高参。“当时我们这儿根本就没有四车道的快速路。开车走在两条车道的土路上，真得非常危险。所以有人就在保险杠上贴上标签，上面写道: 我在 71 号公路上开车，为我祈祷吧！”林赛说。

    经过爱丽丝的游说，国会委员会派员来到小镇，在假日酒店（Holiday Inn）举行了现场听证会。萨姆•沃尔顿提醒委员会成员: 沃尔玛公司已纳税数十亿美元，如果联邦储备能够返还一部分资金，用于改善当地的基础设施，沃尔玛公司就会得到进一步发展，也可以向政缴纳更多的税金。此后不久，国会就批准了 3.8 亿美元的资金，用于建设横穿波士顿山脉的 I-540 号四车道高速公路，其中还包括数座大型桥梁。这条路将本顿维尔镇与文明世界联接了起来。

    同时，爱丽丝还在谋划机场建设。费耶特维尔原有一个小型机场，但由于经常性的大雾天气，这里的航班取消率是全国平均值的三倍。为保证按时出席会议，沃尔玛的销售商们不得不提前一天到达。“到这里来的只有螺旋桨飞机，”林赛说，“就连交通部长斯金纳（Skinner）来这里听取我们建设新机场的要求时，他的飞行员也因为附近的山脉而错过了跑道，愿上帝保佑他。”

    从零开始建设一个机场，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爱丽丝笑著回忆说。“很多人说我们干不成，我记得有一份报纸的头条就是: 白日做梦。”工程规划需要获得联邦航空管理局（FAA）和七个市政机关的批准，而且还要筹集数千万美元的资金，之后还有说服航空公司开辟航线等诸如此类的小事。“我和

    父亲、亨特以及弗兰克•布洛伊尔斯（Frank Broyles，阿肯色州立大学校长，体格健壮，富有传奇色彩）一同前往美利坚航空公司（American Airlines）拜会鲍伯•克兰多尔（Bob Crandall，首席执行官），”爱丽丝回忆道。“当时他说他宁愿把飞机留在费耶特维尔，还是让其他公司先飞这条线吧。”但是后来，鲍伯•克兰 多尔改变了主意，美航成为第一家开辟本顿维尔镇（XNA）航线的公司。

    筹集资金遇到了重重困难。“我们不得不靠出售债券为项目融资,”林赛说。“我们没有机场，没有租户，没有收入，也没有航空公司，华尔街并不接受我们。”1997 年，爱丽丝通过美洲驼公司成功发售了 7,950 万美元的机场收入债券，扭转了局势，并为克林顿总统的这次造访铺就了道路。如今，爱丽丝 沃尔顿候机楼每年接待旅客将近 50 万人。当他们乘扶梯上楼，就会看到一尊爱丽丝的半身青铜雕像，上面镌刻的文字向人们讲述著这座机场的故事。 爱丽丝的开发项目屡获成功，但她在美洲驼公司的业绩却是好坏参半。鼎盛时期的美洲驼公司曾拥有 90 名雇员。但有评论家说公司的离职率过高，而且经营方向的调整也过于频繁。1998 年夏季，公司遭遇证券市场的萧条。同年，另一宗倒霉事又降临到爱丽丝的个人生活中: 1998 年 1 月，爱丽丝因酒后驾车被拘留。她搬到沃尔顿家族位于得克萨斯州中部、占地面积 3,200 英亩的岩石牧场居住，全心饲养拦牛乘马 [还有一匹名叫沃尔斯马特（Walsmart）的母马]。之后不久，美洲驼公司闭门歇业。

    在得州，爱丽丝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 她组织孩子们参观华兹堡博物馆，呼吁治理当地河流污染，并大力支持养马事业。而她最大的慈善项目----战鹰夏令营（Camp War Eagle）目前正在施工当中。这是一座儿童夏令营，建于本顿维尔镇附近的水獭湖上，占地 160 英亩，耗资 900 万美元。“我热爱大自然，对儿时夏令营的美好时光记忆犹新，”爱丽丝说。这个充满真诚的夏令营将不分任何宗教派别，接纳不同收入阶层家庭的孩子，其中也包括该地区迅速增加的拉美人后裔儿童。贫困家庭的子女通过参加社区服务或是提高学习成绩还可以获得奖学金。这座非营利性的夏令营预计将于 2006 年开营，届时每年夏天，它将迎来 2,400 名儿童。如果战鹰夏令营运转顺利，爱丽丝还计划在得克萨斯州开发一个类似的项目。我问她会不会再开设更多的夏令营，这位美国最富有的女人微笑著说: “我想我还不至于要做夏令营女王吧！”

    世代传承

    年前，一位未来的全美首富家族后裔迁居到阿肯色州，他就是小约翰和艾比（John Jr. and Abby）的第四个儿子•温斯洛普•洛克菲勒（Winthrop Rockefeller）。41 岁的他被当作家族的“不幸”，无论是在学校还是生意场，他的经历都非常坎坷而痛苦（他患有诵读困难）。温斯洛普•洛克菲勒在阿肯色州安家并隐居起来。但是，随著 时间的推移，他逐渐以美国最伟大的慈善家身份出现在国人面前。

    他从成功的农场主最终当选为州长，并在 1967 年至 1971 年期间获得连任。在任期中，他废除了阿肯色州学校中的种族隔离制度，改革了本州的监狱管理，还在这个第二故乡创立了温斯洛普•洛克菲勒基金会（Winthrop Rockefeller Foundation），以扶持教育事业和公共卫生事业。在过去 20 多年里，基金会的捐资总额达到 6,200 多万美元（基金会现有资产为 1.34 亿美元）。温斯洛普•洛克菲勒不仅是慈善家，更是一位领导者。他为事业而战，并慷慨解囊，一个“不幸”的人能有如此成就，足以令人连声称奇。

    在这个国度里，每一笔财富似乎都要经历一个轮回。赤手空拳的企业家经过打拚缔造了一家公司，并被奉为美国式成功的典范。随著不断发展壮大，公司凭借规模和实力摇身变为恃强凌弱的巨无霸，创业者本人也积聚了大量的财富。之后，企业开始大手笔的捐赠。其原因一部分是由于创业者无法消化如此巨大的财富，一部分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治理社会顽疾，再或者就是为了振兴和提升家族的后世影响力。洛克菲勒、福特以及当今的比尔 盖茨都是这方面的例证。

    根据这种商业王朝的定律，沃尔顿家族目前仍处于集中发展壮大沃尔玛的阶段，让他们现在就放弃财富还为时过早。沃尔顿家族的成员表示他们已经捐赠了上亿美元，但仍有人指出他们的捐献只是杯水车薪，或者附加了诸多条件，甚至是投错了方向。

    现在，沃尔顿家族正迅速向一个门槛靠近。自从沃尔玛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公司以来，就受到世人越来越多的关注，家族成员的一举一动也受到更多的审视和监督。沃尔顿家族正面临著诸多非常重大的问题。

    首先要解决的是: 一旦海伦 沃尔顿及她的子女去世，家族的财富将怎么处理？这是一个家族成员都不愿意涉及的话题。从文件或是家族知情人提供的线索中，我们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 海伦的大部分资产将来可能会以托管的形式转入沃尔顿家族的两项基金。这就意味著家族不会放弃对这 180 亿美元的投票控制权，但最终还是要把这笔钱捐献出去。

    对于罗伯、约翰和吉姆来说，我们有理由假设他们至少会把一部分财产留给子孙，另一部分留给基金会，但是具体如何分割就不得而知了。信托和地产方面的律师认为，在条件适宜的情况下，沃尔顿家族很有可能通过不确定信托把财产转移给下一代。至于爱丽丝的情况就更不好说了，因为她没有子嗣。对于敏感的财产继承问题，我从沃尔顿阵营获得的最确切说法就是: “你可以认为，家族成员完全了解这些情况，并准备一起解决这些问题。”

    第二个重要问题就是: 在沃尔顿家族的下一代中，谁能够脱颖而出成为新的领军人物？就像罗伯没有顶替萨姆的位置一样，沃尔顿家族的第三代将由谁取代罗伯担任沃尔玛的董事长，还是个未知数。萨姆的孙辈中虽然有人曾在沃尔玛实习，但目前没有一人在公司工作。关于 G3（third generation，第三代家族成员）中谁能问鼎这一职位的正式说法是，家族将走一步看一步。很明显，罗伯和约翰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继续担任沃尔玛的董事，但到了某个时候，家族很可能会寻求新的接班人。沃尔顿的下一代能具备像约翰、尤其是罗伯那样的经验，并在董事会中真正发挥作用吗？

    第三个问题也是一个能在全国引起共鸣的问题，它就是: 沃尔顿家族的慈善事业将来会走向何处？在德尔塔的时候，约翰曾和我谈起过这个问题: “随著时间的推移，我们会继续增加捐助，而且数额巨大。我们捐助的方向将不仅局限于现有的三个方面（即教育事业、阿肯色西北部及三角洲地区）。基金会现在的捐款可能还不尽如人意，但我们衡量的标准不是捐赠的数额，而是捐赠的效果。”

    迄今为止，沃尔顿家族的大部分捐助都是等额补助基金，其出发点是可以理解的（既然能起到带动受益人和其他捐助人的作用，沃尔顿家族为何只是一味的捐款呢？）但是，如果沃尔顿家族想要成就大业，到一定阶段他们就必须放弃现在的做法。比较一下洛克菲勒家族: 他们建立了纽约洛克菲勒大学（Rockefeller University）和芝加哥大学（University of Chicago），查出了南方钩虫病的根源，甚至还重建了威廉斯堡（Colonial Williamsburg）。公平地讲，沃尔顿家族可能对这些项目不屑一顾，但只要他们希望跻身于美国最伟大慈善家的行列，他们最终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努力，采取行动，承担责任，去成就自己的一番宏图大业。其创意、行动就要更加新颖、更加果敢，超过温斯洛普•洛克菲勒 50 年前为阿肯色州所做的一切。对于沃尔顿这样一个财富之家来说，现在需要的就是萨姆在本顿维尔镇创业之初的那种专心致志、勇往直前和远见卓识。

    译者: 董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