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的末日 - 财富中文网

如今，旧金山的再利用率已经达到了 68%，在美国所有的城市中位居榜首，而且它还打算做得更好。好很多。旧金山和沃尔玛没有多少相同之处，但有一点是一样的: 它们都确立了实现“零废物”的目标。很多城镇也都确立了这样的目标，从科罗拉多州的博尔德市和北卡罗来纳州的卡波洛市，再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堪培拉，还有数量惊人的企业也确立了这个目标，包括丰田、耐克和施乐。它们都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在丰田位于洛杉矶附近有 5,000 名员工的美国总部，已经完全消除了废料。同时，政府部门也采取措施，规定了计算机、手机和包装物的处理方式。

顾名思义，“零废物”就是生产、消费和循环利用产品，不扔掉任何东西。要进入一个没有废弃的世界，要求全球的经济发生一次全面的改观。像企业家保罗•霍肯（Paul Hawken）、咨询顾问艾默里•洛文斯（Amory Lovins）和建筑师威廉•麦克多诺（William McDonough）等思想家，曾把这叫做下一次工业革命。他们希望工业能够模仿生物界，一个物种的排泄物成为另一个物种的食物。麦克多诺解释说，“我们在这里说的不是要消除废弃这种现象，而是完全消除废弃物这个概念。”

要实现这种乌托邦式的理想，还需要很长时间。但是，废物处理的经济效益的变化、技术的进步和民间活动家的出现──以及大公司迫切打造绿色形象的愿望，使这个目标比你想象的近得多。

旧金山可以让我们看到一点未来的影子。Norcal 废物处理系统公司是这个城市的垃圾搬运工，为客户提供用颜色区分的带轮垃圾桶。这种垃圾桶能装 32 加仑的垃圾，被戏称为“梦幻三剑客”──蓝色的垃圾桶里可以扔纸、玻璃、塑料和金属，用于循环利用；绿色的垃圾桶里可以扔食物垃圾和庭院垃圾；而黑色垃圾桶里装的则是要送到垃圾场的垃圾。（记住，在西部牛仔电影里，坏人都穿著黑衣服。）Norcal 还对轮胎、床垫和电灯泡进行循环利用。“其他垃圾处理公司都认为我们是疯子。”Norcal 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麦克•桑吉亚科莫（Mike Sangiacomo）说。

桑吉亚科莫今年 58 岁，已经从事垃圾处理工作多年。从前环卫工人被人叫做“捡垃圾的”，因为他们会回收瓶子和破旧的衣物。早在那个时候，桑吉亚科莫的父亲就开始回收垃圾。桑吉亚科莫说，“他们能拿到的任何东西都有价值。”现在，他也希望寻根，回到垃圾处理行业。

技术帮了很大的忙。Norcal 公司经营著一个价值 3,800 万美元的工厂，专门分解蓝色垃圾桶里那些可以循环利用的东西。传送带、强力磁铁和巨大的真空吸尘器会把计算机用纸和新闻纸分开，把塑料瓶和玻璃瓶分开，把铁罐和锡罐与铝罐分开。然后，这些材料会被卖到全球的商品市场──没错，我们说的就是全球。例如，根据全球最大的进出口贸易数据提供商 PIERS 全球商业情报公司的统计数据，纸屑是美国向中国出口量最大的产品。很多从中国将商品运往美国的船只，都会带著满满一船纸屑返航，这些纸屑会在中国加工成商品包装盒。

第二个创新是城市的食物垃圾处理系统。Norcal 的另一个工厂会把各种庭院垃圾磨碎，再用三个月的时间把它们腐熟。香蕉皮、橄榄壳、鱼头和其他残渣都被转化成富有营养的产品，Norcal 把这种产品叫做“四步肥料”（Four Course Compost），每立方码可以卖 8 到 10 美元。

葡萄酒制造商凯瑟琳•英曼（Kathleen Inman）就是 Norcal 的一个满意客户，因为她知道，所有的优质葡萄酒──她生产的 Olivet Grange 牌黑比诺葡萄酒每瓶零售价 42 美元──最初的来源都是优质的土壤。她在索诺马县的俄罗斯河谷（Russian River Valley）有十英亩葡萄园，使用的都是“四步肥料”。她解释说，“我很愿意接受把本来要扔到垃圾场去的东西用在我的葡萄园的想法。当人们在桌子前享用葡萄酒的时候，就是在完成这个循环过程。”

推动这种有利于社会的循环的是市场动机。旧金山市的市民每个月要交 22 美元垃圾清运费，但如果他们能少往黑色垃圾桶里扔一些东西，少把一些垃圾送到垃圾场去，每个月就可以少交 5 美元。商家购买循环产品，可以获得折扣；Norcal 公司使废物不用被扔到垃圾场去，也可以得到奖励。旧金山环境部主任贾里德•布卢门菲尔德（Jared Blumenfeld）说，“我们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用财务收益激励人们去做正确的事，使他们要为做错事承担更高的代价。”研究显示，这个“扔多少垃圾，交多少钱”的定价计划，使再利用率迅速提高。但是，只有 20% 的美国人是按丢弃的垃圾的量缴纳垃圾回收费的，也难怪我们会生活在一个污物横流的环境里。

虽然从自然界存在的那天开始，就有了“零废物”的概念，但却从来没有循环利用的概念。1968 年，威斯康星州的麦迪逊市成了美国第一座提供路边报纸回收服务的城市。1970 年，随著地球日的设立，循环利用率大幅度提高；1991 年，美国环境保护局（EPA）实施了严格的垃圾排放制度后，循环利用率再次提高。如果处理得当，循环利用可以节约能源，保护自然资源，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还能防止从垃圾场泄漏出有毒物质。

那么，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进行循环利用呢？因为简单地把东西扔掉的成本往往更低。循环利用是否经济，取决于土地和其他商品的价格以及对再生产品的需求。例如，纸的循环利用就进行得很好: 在美国消费的纸中，有 52% 会被循环利用；在新生产的纸中，有 36% 的纤维来自再生资源。相反，只有不到 25% 的塑料瓶会得到循环利用，而且我们每年要用掉 50 亿个塑料瓶！

根据环境保护局的报告，2005 年，每个美国人平均每天产生 4.5 磅垃圾。其中，有大约 1.5 磅得到了循环利用。全国市政固体垃圾的再利用率只有 32%。

我们产生的垃圾中都有什么呢？其中比例最大的三项是纸和硬纸板（34%）、庭院垃圾（13%）和食物残渣（12%）。这些东西都很容易循环利用，有时候循环利用还是有利可图的。再接下来就是塑料（11.8%），循环利用的难度要大一些。“塑料行业不像其他行业，对解决这个问题有那么大的兴趣。”加利福尼亚的“零废物”顾问加里•利斯（Gary Liss）说。“它们已经与全国普遍实行的｀退瓶法＇战斗了 30 年。”

“退瓶法”是“延伸生产者责任”的一个例子。“延伸生产者责任”是实现“零废物”的一个重要原则。它把安全处理产品的责任放到了生产产品的公司身上。的确，这是一个还有争议的概念。（在美国还有争议，欧洲则规定，家庭用品的制造者有责任回收这些用品。）

这种政策更深层次的目的，是改变做事的方式。“从我们的角度看，废料根本就不需要存在。”旧金山的布卢门菲尔德说。“它其实就是一个设计缺陷。”地毯公司 Interface、BASF 和 Milliken，家具制造商 Herman Miller 和 Steelcase，服装制造商耐克和 Patagonia，都重新设计了自己的产品，使它们更容易循环利用。

随著时代的发展，循环利用资源的经济性应该会有所提高。用原始材料生产的商品的成本很可能随著供应的缩减而提高；随著垃圾越来越多，倾倒垃圾的费用可能攀升。垃圾场还会释放出沼气，这是一种可能会被征税的温室气体，因为它会引起全球变暖。同时，根据环境保护局的预计，资源的循环利用会成为一项规模达到 2,380 亿美元的业务，将雇用 110 万人。尽管如此，再利用率在最近仍然没有多大提高。“我们必须重新引发消费者的兴趣。”全美循环利用联盟（National Recycling Coalition）执行董事凯特•克雷布斯（Kate Krebs）说。这是一个贸易组织，它的董事会中包括戴尔、可口可乐和时代集团（《财富》杂志的母公司）的高层管理者。“如果不这样做，沃尔玛和戴尔以及其他公司做出的承诺就很难兑现。”

惠普公司一位名叫勒内•圣•丹尼斯（Rene St. Denis）的高管 1994 年来到中国，看到了打印机和计算机被废弃以后的命运。在沿海城市广州，她看到上百人为了获得机器里面的金属，把机器打碎。“拆卸的过程基本上就是用石头砸──我决不是开玩笑。”她回忆说。“一个工人每天的报酬是两美元，可以从这些机器里拆出价值三美元的铜，这真是桩好买卖。”这也是一项很危险的业务，因为计算机里可能含有铅、汞、镉等有毒物质。

不到一年，圣丹尼斯就开始调整惠普公司的做法。她帮助惠普公司与一家名叫 Noranda 的加拿大金属和矿业公司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在萨克拉门托附近建立了一家资源再利用的工厂。在那里，打印机和电脑的生命被彻底终结: 在技术工人找出可以重复利用的零件以后，机器就被马力强大的粉碎机切开，被造粒机粉碎成颗粒，然后被磁铁和气流分成各种类别。贵重的金属会送到 Noranda 去，铝、玻璃和塑料则卖给循环利用资源的工厂。没有任何东西会送到垃圾场。

惠普会为某些客户提供免费的回收，对另一些客户则每回收一台机器收取 13 到 34 美元。尽管如此，惠普的循环利用业务仍然略有亏损，公司把这当作为了树立公司声誉和价值观而进行的一项投资。“只要客户能够理解，他们对惠普的评价就会提高。”圣丹尼斯说，她现在负责惠普公司的循环利用业务。

惠普公司树立榜样之后，戴尔成了人们关注的对象。因为戴尔利用监狱中的犯人完成计算机的回收工作，当迈克尔戴尔在 2003 年的消费电子产品展中发言的时候，很多人都去抗议。这家公司也开始提供回收服务: 它开始是为购买该公司新设备的人提供这一服务；然后，任何人只要支付 30 美元就可以享受该项服务；后来服务的价格又降到了 15 美元。去年，戴尔公司完全取消了回收费用，是唯一一家免费回收产品的电脑制造商。在今年 1 月份的消费电子产品展上，迈克尔戴尔说，“我邀请所有的电脑制造商都加入我们的行列，随时为各个国家的所有客户提供免费的回收服务。没有任何例外。”

2005 年，戴尔公司收集了大约 7,900 万磅的电子废料，比 2004 年多了 72%。惠普公司收集的更多，达到了 1.64 亿镑，专家们说，戴尔公司和竞争对手的回收量在交错上升。宣传组织“计算机回收运动”（Computer Take-Back Campaign）的协调人芭芭拉•凯尔（Barbara Kyle）说，“这对戴尔公司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变。”某种程度上，由於它们现在要回收自己的产品，戴尔公司和惠普公司都重新设计了产品，使其更容易拆卸和循环利用。

电子废料的问题很严重。“计算机回收运动”组织表示，2005 年美国产生了 260 万吨电子废料，其中只有 12.5% 得到了循环利用。（虽然戴尔和惠普指出，它们顶多回收了它们销售的 20% 的设备。）有四个州通过了电子废料法，它们分别是加利福尼亚州、华盛顿州、缅因州和马里兰州，还有 22 个州也即将进行类似的立法。

1975 年，卡塞拉废物系统公司（Casella Waste Systems）在佛蒙特州的拉特兰市成立时，只有一辆卡车。32 年以后，它已经发展成一家年营业额达到 5.5 亿美元的公司，专门从事垃圾的收集、转化、加工和处理业务。大部分废料都被拉到西北部的 11 个垃圾场，那里非常大，可以再装 30 年的垃圾。“这项业务的基础就是消纳能力。”首席执行官约翰•卡塞拉（John Casella）说。“这是一种非常有限的资源。”

但是最近，卡塞拉引导公司转向了一个新的方向。2003 年，卡塞拉废物系统公司与纽约州的安大略县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成立了一家 2,900 万美元的工厂，从事资源循环利用业务，用垃圾场的气体发电，并最终利用废热种植水栽法的西红柿。美国 GreenFiber 公司是一家与路易斯安那太平洋公司（Louisiana Pacific）共同出资建立的合资公司，它利用旧报纸制造保温材料和草坪产品。你要到新英格兰打高尔夫吗？你可能会在施用了卡塞拉公司的 Earthlife 牌肥料的草坪上开球。你不知道肥料里面是什么，我们可以告诉你: 是生物固体，也就是被冲进厕所的东西在污水处理厂处理后剩下的东西。

卡塞拉公司将近 20% 的收益来自于循环业务。这并没有给华尔街留下什么印象。它的股票价格只有 12 美元，而 1997 年高盛集团帮助它上市时的股价是 18 美元。这个公司是盈利的，但投资者不愿意买入循环业务的股票。约翰卡塞拉说，他不会走回头路。“这种经济模式会变得越来越健全。”他说。“我们才刚刚开始发展这个朝阳行业。”

“当你看著垃圾桶时，看到的是垃圾。”戴维•雷德菲尔德（David Redfield）说。“而当我看到它时，看到的是材料和钱。”雷德菲尔德是在阿肯色州本顿维尔土生土长的，在沃尔玛工作了 15 年，专门负责让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零售商达到“零废物”的目标。他说，这对地球有好处，而且对公司的最终财务目标也有好处。就像沃尔玛的首席执行官李斯阁（Lee Scott）曾经解释过的那样，“如果我们必须把一样东西扔掉，首先肯定要把它买下来。所以，我们就为这样东西付了两次钱，一次是为了得到它，一次是为了扔掉它。”

幸运的是，雷德菲尔德得到了帮助。今年 3 月，沃尔玛将召集 3,000 人参加在本顿维尔举行的贸易展览，目的是减少商店中的包装物。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供应商代表，他们将与来自 150 家包装公司的代表会面。沃尔玛已经开始考察它的供应商使用了多少包装；它还设计了一个包含九项要素的记分卡，其中包括二氧化碳排放量、产品与包装物的比例、使用的再生成分等。沃尔玛希望减少 5% 的包装，这将为公司和供应商节约大约 110 亿美元。根据美国环境保护局的报告，大约有 30% 的市政废物来自于包装物。

雷德菲尔德旨在降低沃尔玛公司废弃物的举措，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有一部分成果是通过循环利用取得的。公司在一些门市店进行了绿色商店试点，这些门店会收集食物废物，把它们转化成肥料，再由沃尔玛重新卖出去。更重要的举措是一项叫做“超级三明治包”的奇特创新，沃尔玛现在正在把这项创新向全国所有的门店推广。每个商店里的机器都会把塑料、纸和铝罐挤压成一层一层的，就像一个大三明治，然后在循环工厂再分开。

沃尔玛公司已经开始在俄克拉何马州使用这种三明治包，雷德菲尔德让我们在那里进行了一次“闭循环之旅”。我们参观了当地的回收加工厂，垃圾就是在那里被分类的，大部分都是手工分类。在佐治亚太平洋公司（Georgia Pacific）巨大的加工厂里，我们看到纸屑变成了纸浆，然后又变成了卫生纸、面巾纸和纸尿布。

“这个三明治包有两个地方让我很惊讶。”雷德菲尔德说。“这里的纸比我们想象中的少。而且这里有很多衣架。哦，天哪，衣架。真令人震惊。”

衣架？令人震惊？直到最近，沃尔玛公司还要向一家垃圾处理公司付款，让后者把全美国 3,900 间门市店废弃的衣架运走。现在，沃尔玛以每磅 15 到 25 美分的价格把这些衣架卖给山谷回收公司（Mountain Valley Recycling）。这是一家位于田纳西州的公司，它会把这些衣架转化成树脂球，这些树脂球几乎可以压制成可以用塑料做的任何物品。每磅 25 美分的价格好像并不高，但当你意识到沃尔玛每年会用掉 10 亿个衣架时，就会发现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财富会迅速地积累起来。“垃圾，”雷德菲尔德笑著说，“就是钱。”

译者: 廉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