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全伟

    在西方国家，医药业被视为永不衰落的朝阳行业、黄金行业。“永不衰落”的原因之一在于制药企业持续不断的研发投入，《财富》500 强的制药企业每年在研发上投入的比例往往超过年营业额的 15%，全球三大制药企业之一的葛兰素史克公司（Glaxo Smith Kline）就是如此。葛兰素史克拥有行业中最大的研究开发体系，研发人员多达 15,000 余名，每年的研发预算超过 50 亿美元，研发投入占营业额的比例超过 15%，年合成 6,500 万种化合物。重视研发的制药企业跟信息技术产业尤其是软件业很相似，都是知识密集型企业，生产过程的成本不高，关键在研发。实际上，这些企业的赢利主要靠受专利保护的新药、尖端药，而失去专利保护的老药处于保本甚至赔钱的状态。

    正是在研发上的大力投入，葛兰素史克在抗感染、中枢神经系统、呼吸和胃肠道 / 代谢四大医疗领域代表当今世界先进水平，在疫苗领域居行业领导地位。在中国，葛兰素史克的投资在所有跨国制药企业中排名第一，葛兰素史克（中国）投资有限公司大中华区总裁黄秀美在接受本刊记者李全伟采访时说，“保守估计，葛兰素史克在中国的投资已经超过 4 亿美元。”在进入中国的 20 年间，它先后成立了 5 家公司，其中 2 家为合资企业，总注册资本超过 2.3 亿美元。在中国，它现在拥有 4 个生产基地，其中 3 家药品工厂，1 家疫苗工厂。与投资力度相似，葛兰素史克在国内药物研究项目上的投入已经超过了 1,200 万美元，在国内医药研发领域独占鳌头。2007 年 7 月，葛兰素史克成立的中国研发中心，将成为集团三大研发中心之一。黄秀美说，“这个研发中心与众不同的是，它不是研发新药过程的某一段，而是包括从头到尾的新药研发全过程。我们希望在中国发明新药，为全人类服务。”

    《财富》（中文版）问：过去五年，葛兰素史克在中国的发展速度如何？你们与其他跨国制药企业有什么不同？

    黄秀美答：五年来，葛兰素史克在中国一直保持两位数增长。2006 年，葛兰素史克在包括香港特区在内的中国的销售额是 2.27 亿英镑，约合 35 亿人民币。

    跟其他的制药公司相比，我们的产品线比较完整。目前，公司在华业务由处方药、非处方药、疫苗和消费保健品四大部分组成，上市产品包括抗肝炎、抗艾滋病、抗糖尿病、抗哮喘等药品，以及抗生素、解热镇痛药和各类疫苗近 40 种。其中，处方药占的销售比例最大，占 50% 到 60%；非处方药大概是 30%；余下是疫苗和消费保健品，这两类虽然所占比例不大，但成长速度非常快。

    问：你们如何看待中国市场？

    答：葛兰素史克在中国的投资比其他跨国制药企业都多，我们的近期目标是使中国成为公司全球第二大市场，而最终目标是中国成为最大市场。当然，这个目标不能一蹴而就，而是逐步实现。

    与其他区域市场相比，我们在中国的发展才刚刚起步。虽然大家都很重视中国市场，也都认为这里的潜力巨大，但目前几大跨国制药企业在中国所占的比例还不大。从世界其他主要区域看，跨国制药企业往往占该市场份额的 7% 到 9%，而在中国还不到 2%。

    问：那么，你们如何实现既定目标？

    答：首先是非常有信心。信心来自葛兰素史克在中国的产品线很齐全，成长空间更大。其次，中国很重视疾病防治工作，而葛兰素史克在一些主要疾病研究方面都取得了突破，占有先机。比如，人类最难对抗的疾病就是癌症，我们渐渐在癌症治疗领域取得进步。今年我们将预期上市的 Tykerb，就是一种新的治疗乳腺癌的口服药。应该说，Tykerb 是一个非常有代表意义的划时代的产品，它能够延长晚期乳腺癌患者的生命。国外临床结果表明，该药明显改善乳腺癌病人的缓解率和生存期。在全球范围内，乳腺癌是妇女恶性肿瘤中最常见的一种。据统计，2002 年世界范围内乳腺癌的发病人数为 1,115,129 人，死亡人数为 410,712 人。在中国，新诊断为乳腺癌的患者数已增至 126,227 人，死亡人数为 36,630 人。葛兰素史克是全世界第一家可以利用口服药来治疗乳腺癌的公司，对乳癌病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福音，我们将尽早地把这一新药引入中国市场。另外，公司对糖尿病、忧郁症等困扰现代人的疾病也有深入的研究，取得了新进展。

    葛兰素史克作为疫苗领域的领导者，也有许多新产品问世。像 Cervarix （欧洲及国际部生产），就是一种预防宫颈癌的疫苗。宫颈癌对于中国妇女来说是重大危害与疾病负担，每年约有 10 万新发病例发生。葛兰素史克研制的 Cervarix 疫苗，能够有效预防约 80% 以上的宫颈癌的发生。该产品相信今年下半年就会在香港上市。同时，我们也在积极跟有关部门沟通，希望尽快引进内地市场，造福众多的女性朋友，保护家庭的完整和孩子的生活。

    最近，葛兰素史克在中国成立了研发中心。以前，我们在国内药物研究项目上投入比较大，也跟中国政府和专业学术机构以及医学专家保持密切合作，但还不是比较完整的研发工作。中国研发中心将是公司三大重要研发中心之一，它从基础研发到产品开发，直到产品上市，是一个完整的研发体系，不像有些研发中心一样只承担某一段研发任务。对于研发中心，今年葛兰素史克将投入 4,000 万美元，以后逐年扩大。最终，葛兰素史克会在中国发明新药，为全人类服务。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发明，是葛兰素史克在中国将走出的最重要一步。

    问：说到研发，葛兰素史克整个集团研发投入的比例是多大？研发一种新药所需时间和费用会是多少？

    答：大概占到 15%~20%。现在，研发新药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记得在我刚入行时，治疗一种疾病的新药跟第二种新药出现的间隔时间是 5 到 8 年，现在缩短到只有 3 个月，所以在研发方面的投入对以研发为基础的公司来说是非常大的挑战。研发一种新药的平均费用超过 10 亿美元，从一个产品研发到正式进入市场平均也要 12 年。现在，很多制药公司纷纷合并，也是希望应对研发所带来的挑战。

    问：据我了解，现阶段新药的研发非常困难，好像已经爬到了高峰，再突破难度很大。情况是否如此？

    答：对。所以公司的研发部门也在想方设法，包括在研发体系上绞尽脑汁。葛兰素史克目前在全球的 8 个研发中心是一个既有组织又相对独立的系统，研发人员多达 15,000 余名，他们既构成一个系统，但是分别有不同的工作目标。比如，有的专门研究哮喘，有的专门针对癌症，有的研究方向则是心血管疾病。在这样的体制安排之下，我们的研发效率提高了 100% 以上。葛兰素史克把研发新药当成一种经营行为，这也是与其他制药企业不同的地方，目前为止非常成功，共有 149 个产品在积极开发过程中。

    问：突破研发瓶颈，尤其你们提出要在中国发明新药，是否会在中药方面找到突破？你对中药怎么看？

    答：在中药方面，我不是专家，葛兰素史克在中药方面现在还没有很大投入。我个人对中药的看法是，中药比较讲究经验，这也是挑战所在。中药里面可能有某种成分对治疗疾病确实有作用，但一定要深入研究，要萃取其中有效成分，用科学的方法验证它的安全、有效性，还要通过临床试验。总之，我对中药的看法是需要进一步研究，让人类能够安心使用它。

    还有一种现象应该注意，因为中药比较温和，所以中国人用中药养身比较多，治病比较少。我知道有一些不法企业在中药中掺入西药，而不告知消费者，消费者还认为这种所谓的中药是安全的，不能掌握其中的剂量，会对自己的健康造成损害。不法企业的这种行为非常有害。

    问：你们在中国发明新药是指……

    答：中国在科学研究方面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中国也有很多一流科学研究人才，这是科学研究和发明的基础。葛兰素史克希望在已有的临床实验和其他科研项目基础上扩大对研发方面的投入， 更好地发挥中国所拥有的世界一流科研资源的潜力。这项投资将充分发挥中国本地人才的优势，并与葛兰素史克雄厚的研发实力整合在一起，为促进世界和中国人民的健康而提供更多创新性的药品和疫苗。

    在中国，过去大家重视研究，但没有把成果进一步产业化，而现在中国正在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过渡。这点对于一个国家而言非常重要，因为靠低成本的制造不能获取长足的发展，永远会有更便宜的地方。葛兰素史克在中国建立研发中心也是响应中国政府的号召，中国不仅是一个生产制造中心，同时也是科学研究中心，是整个世界经济的领导者。当然，葛兰素史克在中国的研发中心不仅要吸引当地的人才，而且要召唤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优秀人才，共同研究新药。

    问：现在中国医药市场竞争很激烈，葛兰素史克要想获得竞争优势，最重视哪些关键因素？

    答：除了保证产品品质外，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人才。因为不同的人产生不同的结果，我觉得用对人是最重要的成功因素。第二，在策略上配合政府的愿景，要跟政府的想法合拍。第三，要跟客户建立良好关系。

    在人才因素方面，大家都知道，在中国吸引、培养人才是非常大的挑战。因为整个经济都在快速发展，大家都在抢夺人才，人才供不应求，所以葛兰素史克中国公司在成立早期从世界各地延揽人才，现在的策略是积极发展本土人才。作为公司总裁，我的最终目标不光是培养本土人才供当地使用，还会输出人才。我相信有一天中国人做到跨国企业的 CEO 并非没有可能。

    问：除人才挑战外，你们在中国经营过程中还遇到什么挑战？

    答：主要挑战有三个：最大的挑战就是吸引和留住人才。其他，中国的变化速度太快，快得令人来不及应对，刚刚做的计划往往无法应对当下的变化。最后，如何让创新产品在中国同步上市也是一种挑战。

    问：你如何看待中国本土制药企业，葛兰素史克跟它们是一种什么关系？

    答：制药产业的美在于创新而不是仿制。目前国内有超过 6,000 家医药企业，我觉得应该整合，大家共同向高品质、创新方面去发展。要开展国际竞争，而不是在国内自己把产业搞垮。我们也希望跟本土制药企业多合作，取长补短，达到双赢。葛兰素史克在中国已经有很好的合作模式，我们在中美史克的合作非常成功。

    问：我还知道，中国本土制药企业想让自己的产品走向国际，它们也遇到很多问题。从你们跨国公司的角度看，本土企业的国际化需要注意什么问题？

    答：跨国企业在产品品质控制上是很严格的，要符合共同的国际标准。许多本土制药企业要想国际化，首先必须符合国际标准，否则外国政府很难评估，因为没有一个一致的可信任的水平，所以我觉得国际组织的标准就是大家互信的基础。

    问：最后，你在担任葛兰素史克大中华区总裁过程中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有什么经验可以跟读者分享？

    答：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跟一群非常聪明的精英一起工作，大家共同学习、共同分享、共同成长。第二，我也非常高兴投身医药行业。我看到医疗工作尤其是医疗改革在中国处于一种攻坚阶段，所以我们也希望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在医疗改革方面做出贡献，让整个社会更加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