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一次又一次地回归他的基本价值观——其中，既有他希望保护的 Exelon 公司的价值，也有他从 NRG 中发现的价值。他坚持认为，这家公司的价值与其现有的能力息息相关，而与其追求增长的宏伟计划无关。他拒绝为 NRG 下一步希望建造的 STP 3 和 STP 4 核电厂赋予任何价值，即便它们属于数十亿美元政府担保贷款的首批放贷对象，也不能改变罗伊的想法。他说，那里的价值是那么遥远——与政治、经济和环境变量密切相关——以至于毫无意义。

    三个月后，在芝加哥俱乐部（Chicago Club）的晚宴上——桌上摆牡蛎、牛排（又是牛排 ），以及两杯 25 年的麦卡伦（Macallan）纯麦威士忌——罗伊将讲述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暗示了罗伊在定义电力行业价值时的态度有多坚定。“在我们这个行业，”他将说，“我看到一位又一位的 CEO 因为在电厂上犯下错误而备受煎熬。因为如果你不喜欢发电厂和输电线，你就不要进入我们的行业。如果你感兴趣的是化妆品，你就不会成为公用事业公司高管。”为了强调重点，他会停顿一下，然后继续说：“目前我们大部分利润来自 6 家发电厂，它们都是由一位名叫汤姆·艾尔斯 [Tom Ayers，长期担任联邦爱迪生公司（Commonwealth Edison）首席执行官] 的人修建的。我去祭奠过艾尔斯。当时我坐在那里想：‘你建的这些发电厂已经让我赚了很多钱，因此我应该真心感谢你的勇气——但是，你在它们赚钱之前患上了阿耳茨海默氏病！’我非常尊重这一切。但是，对于直到你退休之后 20 年才产生回报的决策，你承担不起责任。”

    “所以，他们得到了 51%。”戴维·克雷恩以此作为开场白。NRG 在普林斯顿的会议桌旁围坐 7 个表情严肃的人。这是 2 月 26 日上午 8 点。他们刚刚得知，NRG 公司 51% 的股东同意接受 Exelon 公司的报价，而在 1 月的第一个最后期限到来时，只有 46% 的股东同意接受报价。事情还没有结束。这个报价有严格的条件限制，而这些条件还未得到满足。不过，那天公司总部始终笼罩在阴云中。“我想大家都有些累了。”克雷恩私下里承认。“我不清楚他们是不是觉得，从现实的角度看，50% 是个非常重要的数字，但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它并不重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听，我们很愿意赢得这个回合。你不想输掉一个回合吧？”

    随后，在去比萨饼餐馆 Conte's 的路上，克雷恩说，他对目前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非常清楚。当 Exelon 公司提出收购报价时，世界陷入了一片恐慌。如今，到了 2 月份，它的恐慌情绪更加严重了，几周之后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Ben Bernanke）说出了“复苏萌芽”这个词。在第二个报价最后期限到期前的筹备期里，克雷恩在全国各地飞来飞去，拜会机构投资人，为他目前的状况辩护，但收效甚微。“我在波士顿的那天遇到的基金经理，他们进入会场，一个个目光迷离。他们整个星期都在盯电脑屏幕，眼前只有一片红色的海洋。要知道，和他们谈论中长期的价值创造，真的很困难。”克雷恩说。

    艰难时期有利于 Exelon 公司，这就是现实。克雷恩仍然有战术选择，但此时此刻，他最有效的战术也许就是最简单的战术：停止行动。他要尽可能地拖延下去，并且期待经济变好的迹象出现——包括任何有可能说服足够多的股东把“增”字头的词（“增长”等）与“风”字头的词（“风险”）拆开来看的迹象，并且重新树立股东对 NRG 公司未来的信心。

    克雷恩已经在观望下一个战场了，那就是 NRG 的年会，届时公司将有 1/3 的董事面临改选。Exelon 公司已经宣布它将有自己的候选人名单，以取代 4 位任期届满的董事。此外，罗伊的顾问已经制定了一个复杂的计划，以扩大董事会的规模——如果不能获得实际控制权的话，它也将足以确保影响力（“足以造成瘫痪，”克雷恩说）。有鉴于此，NRG 把原定于 5 月的年会推迟至仲夏。克雷恩知道，即便 Exelon 成功，它仍需“解决棘手的难题来完成这桩交易”。可是，在他的年会上发动一起政变？这个办法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猜这是他们所说的那种典型的‘强迫收购’局面。”克雷恩说。“逐步展开、不断推进的反对过程，以消磨斗志。强迫收购的总体思路就是，让它成为注定发生、自我实现的预言。啊！它正沿这条道路顺利推进。”

    “在 NRG 的问题上，我们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工作。”3 月 19 日，罗伊在芝加哥俱乐部对《财富》杂志说。在他看来，拒不让步的人分为两派：一派是为数不多的反对这项交易的人，这没什么可说的；还有一派——他认为是戴维·克雷恩这样的人——只是想要更多的钱。但是，罗伊的态度很强硬：他不会提高报价，一分钱也不会加。“我们中没有谁不想让我们重新拥有 9 个月前我们认为我们将拥有的那些财富的。”他说。“包括我的秘书和她的 401（k）退休金账户，也包括我和我的 Exelon 股票和期权。可是，就戴维而言，这种影响要强烈得多。我确实认为，戴维被一种金融价值何时将回归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所驱动。金融价值回归的速度之缓慢、过程之痛苦，是我们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

    情况也许并非如此。10 天前，也就是 3 月 9 日，道琼斯指数收盘于 6,547 点，这是 1997 年 4 月以来的最低点。从那以后，它上涨了 850 点。这是趋势吗？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但是，在随后的 3 个月里，它不断攀升。基金经理的胆子越来越大，投资人又开始赚钱了，尽管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认为经济仍在“蹒跚前行”，但无论你是在华尔街，还是在小城镇的大街上，笼罩上空的阴云似乎都已有所减退。对 NRG 来说，这是一针强心剂。这恰恰是克雷恩在采取停止战略时所期望的效果，看来它奏效了。

    事实上，最近似乎有许多情况都在朝有利于 NRG 的方向发展。信贷市场开始复苏，NRG 因此可以利用优惠的条件获得 7 亿美元贷款。众议院通过的《瓦克斯曼－马凯气候变化议案》（Waxman-Markey）包含了限制碳排放的折中解决方案，该方案对 NRG 的处罚远远低于大多数分析人士此前的担忧。NRG 以 2.9 亿美元现金收购了 Reliant 公司的零售业务，此举获得了华尔街的高度评价。此外，在 6 月中旬，能源部（Energy Department）选中了 NRG（而不是 Exelon）及另外 3 家公司，向它们提供总计 185 亿美元、用于新核电厂建设的联邦政府担保贷款。所有这一切，似乎肯定了克雷恩自始至终都在讲述的增长故事，并且促使投资者一窝蜂地购买 NRG 的股票。自从 3 月初跌至谷底以来，NRG 的股价已经上涨了近 50%，而 Exelon 仅增长了 15%。这抹去了 Exelon 报价中所包含的溢价，结果导致大批 NRG 的股东放弃了提议中的交易。6 月 16 日，Exelon 公司宣布，目前投标购买的股票总数只有 12%，与去年冬天的超半数相比，相去甚远。

    这使得罗伊只有两个选择，而这两个选择他都不愿意做：退出或者加价。6 月 30 日，他与公司董事会会面，经过 4 个小时的讨论，董事会以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决定把置换比率提高 12.4%，达到 0.545。

    这个结果于两天后正式宣布，此时正好是 7 月 4 日国庆节周末之前。“我们在此做出加价的决定，旨在完成这桩交易。”Exelon 的首席法律顾问比尔·冯·赫内（Bill Von Hoene）告诉《财富》杂志。“眼下，这完全不是一个重复的过程。”克雷恩是从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的文件中获知这一消息的（这一次，Exelon 已经懒得再给他打电话或写信了），他对此不表态。“董事会必须做出决定。”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此事超出了我的薪酬范围。他们很快就会决定的。”无论董事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场战争还将继续下去。至少要持续到 7 月的年会，甚至更远的时候。这意味还会有更多的比萨饼、牛排和更多的好戏。

    译者：钱志清